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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4撿了

  楚千塵又是一笑,神情愉悅狡黠,雙眸中閃著明亮的光芒。

  她明明只是微笑,語氣嬌俏,不知為什么,沈氏卻覺得女兒此刻笑起來有些蔫壞蔫壞的,也不知道在打什么壞主意。

  這丫頭啊!沈氏抬手在女兒紅潤如蘋果的面頰上摸了一把。她知道楚千塵暗地里做的不少事,也知道她這個女兒不似她外表那般無害。

  楚千塵的心中自有一桿秤,無論是她的身世揭開前,還是揭開之后,她對待自己這個生母,對待楚云逸,對待楚云沐,還是對待楚家其他的弟弟妹妹,都有她的一套準則,不會遷怒,也沒有半點虧待。

  拿得起,放得下。

  這是父親對楚千塵的評價。沈氏覺得很恰當。

  她的女兒很好,真的很好。

  沈氏只是看著女兒,就覺得心口軟軟的,想對她再好一點。

  她剝開一個桔子,把桔絡除得干干凈凈,先給楚千塵喂了一瓣,嘴上道:“由奢入儉難,馬上就要過年了,估計他們還有的鬧騰呢。就算是來日三房正式得了郡王的爵位,也不過是明面上的光鮮罷了。”靖郡王府已經被掏空了。

  楚千塵一邊嚼著嘴里酸甜適口的桔瓣,一邊心想:娘怎么跟王爺一樣,老喜歡投喂她。

  楚千塵對于沈氏所言深以為然:“其實爵位又算得了什么呢。”

  大齊朝已經有百年,說一句玩笑話,估計京城里除了趙錢孫李這樣的大姓外,最多就是姓顧的,更不缺那些落魄宗室,比如那種一大家子擠在兩進、三進的宅子里,靠著宗人府過活的府邸手指頭都數不過來。

  從前楚千塵對這些不關心,也懶得留意,她也是近日聽著禮親王妃說,才知道這大齊朝居然有近半宗室的日子不好過。

  真是沒意思。

  沈氏應了一聲,也塞了一瓣桔瓣到自己嘴里,目光變得有些迷離,又似是若有所思。

  當初一開始許是沈菀一開口就說和離太過驚心動魄,后來顧錦提出要辭爵時,反而讓沈氏與穆國公夫婦在震驚之余,也覺得未嘗不可。

  再后來,沈菀與顧錦在分家時分到了近七成的產業又是一個意外的驚喜。

  他們一家三口在顧錦辭爵之后,反而無事一身輕,日子過得越來越好了,如今沈氏去看妹妹時,沈菀的臉上總是帶著笑,顧之顏也在漸漸地好轉,她對符水的癮癥已經康復了,不過,她的失神癥還得再養養,一步步來。

  沈氏是親眼見證了妹妹、妹夫一家攜手度過了黑暗的困境,他們破繭而出的同時,也在無形中讓沈氏的想法開始發生了一些變化。

  “爵位”看著榮耀,可它就一定是好東西嗎?!

  沈氏感慨地說了一句:“還是要自己有出息,比爵位什么的都重要。”

  以顧銘的為人,就是郡王爵位到了他手里,也不過是一個虛名而已,靖郡王府的敗落已經是注定的了。

  所以,禮親王夫婦也不會管這一家子的閑事。

  沈氏心不在焉地咬著桔瓣,她給自己吃的桔瓣沒除桔絡,吃到后來,嘴里帶著一絲絲的苦澀,眉心微蹙,但還是咽了下去。

  靖郡王府的人也好,永定侯府的這些人也罷,都是一樣的。

  要是楚家幾房人自己能提得起來,他們又何必對著她敢怒不敢言,低聲下氣,做出一副“委屈求全”的樣子。

  楚千塵也開始剝桔子,瞇眼看著沈氏笑。

  沈氏用一個鐵籠把她的心困在了其中,也把她自己困在了永定侯府,楚千塵能看出沈氏心中的那個堅硬的牢籠已經有了一絲絲的裂痕。

  沈氏漸漸地松動了,不再像之前那么固執了。

  嗯,慢慢來。

  王爺那么有耐心,她可是王爺教出來的,當然也不能太遜色了。

  “娘,張嘴。”

  思緒中的沈氏聽到楚千塵的聲音,下意識地張嘴,一瓣飽滿的桔瓣塞入她口中,輕輕一咬,干爽多汁的口感充盈著口腔,沒有桔絡的苦澀味。

  沈氏的唇畔又浮現了一抹柔婉的笑意,就聽楚千塵又道:“娘,逸哥兒今天不在嗎?我記得今天國子監應該休沐吧?”

  沈氏有些無奈地說道:“國子監今天是休沐,不過逸哥兒不給自己放假。”

  “每年開春皇上都會校閱禁軍,這一次,兵部打算從國子監招募幾個學生也參與開春的軍演,逸哥兒對這件事很上心,今天他也和國子監的同窗約好了一起去練騎射……”

  “應該會在年前就定下人選,最近逸哥兒天天都在操練,每天都回來得很晚。”

  “逸哥兒就是太拼了,我有時候都忍不住想讓他緩一緩,學學沐哥兒。”

  沈氏忍不住嘆了口氣,玩笑地帶了一句楚云沐。

  “學我什么?!”

  一個洪亮又帶著幾分奶氣的聲音從簾子外飄了過來,下一瞬,門簾被人粗魯的打起,又落下,一道風風火火的身影像是狂風卷簾似的闖了進來。

  身穿一件鑲貂毛襖子的男童精神奕奕,臉頰因為跑動泛著健康的紅暈,神采飛揚,笑容滿面,要多精神,有多精神。

  楚云沐一回來,就像是屋子里多了好幾只麻雀似的,一下子就熱鬧了,活力十足。

  “娘,楚千塵。”楚云沐親親熱熱地給兩人見了禮,迫不及待地再問道,“學我什么?”

  他問的時候,眼睛分外明亮,甚至帶著些得意,仿佛在說,我就知道我是你們最喜愛的沐哥兒。

  楚千塵伸指在他額心輕輕彈了一下,逗他玩:“學你貪玩,學你逗貓遛鳥啊。”

  楚云沐覺得自己比竇娥還冤,一本正經地為自己申辯道:“我沒養貓,也沒養鳥!”他最多也就是裝個捕鳥的陷阱捉麻雀,可是捉到后,玩一會兒,就放了的。

  楚云沐眨巴著黑白分明的鳳眼看向了沈氏,一臉的期待。

  還是說,母親終于改變了主意,準他養一只和月影差不多的貓兒?

  沈氏讀懂了他的眼神,往他嘴里塞了兩瓣桔瓣,把他的臉頰塞得鼓鼓的,好似金魚一樣。

  意思是,玩物喪志,他就別想了。

  楚云沐一邊吃桔子,一邊含含糊糊地說道:“我剛剛過來時,看到大姐也往這邊來了,我還跟她打了個招呼。”

  他嫌楚千凰走得慢,就自己先跑過來了。

  楚云沐一閉嘴,暖閣里就靜了下來,只聽得炭盆里燒得紅紅的炭火噼啪作響。

  沈氏:“……”

  楚千塵:“……”

  沈氏舉杯淺啜了一口茶,目光轉向那道還在簌簌抖動的門簾,眸色微微一凝,吩咐道:“冬梅,讓人去外面候著,若是大姑娘真的來了,我就不見了。”

  沈氏不想見楚千凰。

  該說的她早就說過很多遍了,不該說的廢話,方才在傳旨太監離開后,她也說了。

  還是那句話,楚千凰想嫁,就嫁吧。

  “是,夫人。”冬梅立刻領命出去了。

  冬梅繞過幾道屏風,又穿過幾道門簾,來到了堂屋,剛跨過門檻,就看到一道熟悉的倩影出現在院子口,踏著一地的殘葉而來。

  少女身姿優雅,笑意盈盈,猶如出水芙蓉,讓人不禁贊嘆好一個氣度雍容的大家閨秀。

  冬梅以目光迎接楚千凰,楚千凰的目光幽幽地閃動了一下,也看著冬梅。

  當楚千凰走到臺階下時,冬梅也步履輕盈地走下了臺階,福了福身:“大姑娘,您回去吧,夫人不想見您。”

  即便如今這對母女交惡,冬梅她們對待楚千凰依舊是客客氣氣的,從未露出一絲一毫的不恭敬。

  但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當楚千凰在侯府的身份發生改變時,她就對著正院的下人也產生了一種天然的敵意,覺得這里的奴婢全都看不起她,全都在看她的笑話。

  楚千凰靜靜地凝視了冬梅一會兒,沒打算硬闖,也沒說什么,就絕然地轉過了身,拂袖而去。

  在她轉身再邁出步伐的那一瞬,神色冷冽了起來,眸子凝結成冰面,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了幽幽的寒氣。

  也是,剛剛楚千塵已經來了,沈氏一切以一雙兒女為重,又怎么會讓自己進去給楚千塵添堵呢,人心就是如此。

  她這趟過來,只是想來找沈氏探探口風,看看沈氏會給她準備什么樣的“嫁妝”。她馬上就要去昊國了,到時候手上有點銀子,等到了昊國,才能夠盡快在那里安頓下來。

  此去千里迢迢,南昊人生地不熟,她要準備的東西可不少……

  楚千凰迎著風加快了步伐,大步流星地往庭院外走去。

  冬天的庭院中,山茶與梅花齊放,翠竹依舊郁郁蔥蔥,雖沒有春夏的一派盎然,卻也不顯蕭索。

  可楚千凰只想快點離開這個地方,覺得這里的一物一景都會激起她心中的憤懣,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不是沈氏的女兒,她曾經覺得溫暖心腑的親情也是虛假的。

  她一口氣沖出了庭院,然后在庭院口停下了腳步,仰首凝望著略顯陰沉的天空,連續深吸了兩口氣,那種近乎窒息的感覺才驅散了一些。

  許久許久,才慢慢地收回了視線,轉過頭朝正院方向又看去。

  堂屋外,空蕩蕩的,已沒有了冬梅的身影。

  庭院里一片肅靜。

  楚千凰摸了摸胸口,那里還余有一絲淡淡的悶痛與不甘。

  她的“嫁妝”本來是早就備好了的,卻被沈氏全挪給了楚千塵,說是因為楚千塵的婚期太急。

  如果彼此的身份對調,沈氏會把楚千塵的嫁妝“挪”給自己嗎?!

  答案顯而易見。

  沈氏果然是偏心!

  既然沈氏不念母女之情,這么對她,那么,她也不用客氣。

  楚千凰狠狠地捏拳,下定了決心。

  她馬上要走了,在走之前,她也該給沈氏添添堵才是,免得沈氏如今在府里做威做福的,連祖母都不放在眼里,簡直不孝不敬重!

  想到太夫人對她的關愛,楚千凰的心里就軟了三分,幽幽地嘆了口氣。

  人與人之間的牽絆,終究逃不開血脈,太夫人是她的親祖母,對她自然不比沈氏。

  太夫人會盡心為她籌謀,而沈氏只巴不得她淪落塵埃。

  楚千凰雙眸冷然,又轉回了頭。

  她徐徐地往前走去,只是,這一次去往月鷺院的方向。

  她在心里默默地算著一筆賬:到了南昊,她要買宅子,買下人,做點小生意,還要尋人……她手頭上至少得有一萬兩銀子才行。

  還有——

  那張復合弓還遠遠不夠。

  楚千凰清楚地知道,她還得表現出更大的價值來,不然,說不定南昊人會在拿走圖紙并試驗出復合弓后,會真把她當作媵妾困在昊國東宮,那么她就成了一只被剪斷羽翼的金絲雀了。

  她決不能讓自己淪落到那個卑微的境地。

  只是想想,楚千凰又覺得一股窒息感在心頭彌漫,而她的眼眸卻綻放出了灼灼的鋒芒,眉帶烈火。

  寒風吹起她的發絲凌亂地往后飄動著,平添幾分凜然不可侵犯的感覺。

  忽然,不遠處有丫鬟激動地喊著:“下雪了!又下雪了!”

  天空中確實又開始下雪了,鵝毛般的雪花紛紛揚揚地飄了下來,落在樹梢,落在屋檐,落在墻頭,落在楚千凰的鑲貉子毛斗篷上。

  雪越來越大,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很快,地上積起一層薄薄的雪,天氣更寒冷了。

  等到楚千塵用了午膳離開侯府的時候,手上多了一個葫蘆形的琺瑯袖爐,外披著沈氏送給她的白貂皮斗篷,整個人包得嚴嚴實實的,好似一只毛絨絨的大白兔子。

  馬車里也暖哄哄的,提前用炭爐燒著炭。

  楚千塵一上車就閉目養神,頭隨著馬車的行駛一點一點的,迷迷糊糊中似乎還睡著了一會兒。

  直到馬車緩下了速度,失去了那種節奏性的搖晃,楚千塵反而瞬間就驚醒了過來。

  察覺她醒了,琥珀立刻柔聲道:“王妃,到王府了,您可以再閉一會兒眼。”

  楚千塵睡眼惺忪地打了個哈欠,眼圈泛起了一層水光,揉了揉眼睛,可以聽到馬車外傳來了角門開啟的聲音。

  車轱轆慢悠悠地往前轉了兩三圈,又驀地停下了。

  楚千塵的身子又順勢晃了晃,琥珀默默地把手擋在楚千塵的后腦與車廂壁之間,生怕她撞到了頭。

  窗簾被人從外面挑起一角,那只長滿老繭的蜜色手掌一看就是屬于江沅的。

  “王妃,好像是靜樂長公主。”江沅一貫沒什么起伏的聲音此刻透著罕見的一言難盡。

  楚千塵又眨了眨眼,霎時間睡意全消,徹底醒了。

  “人呢?”她一邊說,一邊往車窗的方向湊。

  江沅往后退了一步,一手把窗簾又挑開了一些,另一手指向了王府大門前的一尊石獅子。

  足足有一人高的石獅子神態威武地蹲在門檻旁,銅鈴般的眼睛瞪得渾圓,嘴巴微張,氣派不凡。

  楚千塵定睛一看,這才意識到江沅指的不是石獅子,而是藏在石獅子后的一個人。

  身披黑色斗篷的靜樂坐在偌大的石獅子后方,戴著斗篷帽,也沒撐傘,就這么獨自一人靜靜地坐在那里,身邊既沒有嬤嬤,也沒有宮女。

  她的身子在寬大的斗篷里縮成一團,手抱著小腿,下巴靠在膝蓋上,眼神恍惚地發著呆。

  很顯然,她坐在那里應該有一段時間了,那黑色的斗篷上已經覆了一層薄薄的白雪,身子被偌大的石獅子擋住了大半。

  若非江沅一向眼尖,說不定就錯過了。

  楚千塵看著靜樂的側顏,覺得她看著像只受傷的幼獸,可憐兮兮的。

  楚千塵吩咐了一句后,就在江沅的攙扶下,下了馬車,朝靜樂進去。

  “靜樂。”

  當兩人之間不到兩丈時,楚千塵輕輕地喊了一聲。

  靜樂一開始沒動,呆了好一會兒后,才像是回過神一樣,慢慢地轉頭看了過來,像是生了銹似的。

  楚千塵這么一靜看,才發現靜樂連眉毛和睫毛上都覆著雪花。

  “……”靜樂的眼神有些恍惚,蒼白的面龐上沒有一點血色,她扯了下嘴角,想笑,可這一笑卻顯得極為疲憊,極為苦澀,喊道,“九皇嫂……”

  最后一個字才吐出,她的身子微微搖晃了一下,兩眼一翻,一個脫力就暈厥了過去,往一側倒了下去……

  江沅的動作極快,在靜樂摔在地上前,就把人給扶住了。

  楚千塵吩咐道:“把她扶上馬車吧。”

  江沅也沒再叫別人,她看著身形纖細,不過其實力氣很大,輕輕松松就把昏迷的靜樂攔腰橫抱了起來,靜樂頭上的斗篷帽也隨之掉了下來。

  沒半盞茶功夫,馬車就載著楚千塵與靜樂從宸王府的東側角門進去了。

  靜樂被江沅安置在厚厚的皮褥子上,側臥著,她依舊沒有醒。

  “琥珀,你幫靜樂長公主擦了一下臉。”楚千塵吩咐道。

  靜樂的臉看著蒼白而憔悴,眼窩處一片深深的青影,那眉睫上的雪遇到馬車里的熱氣就化成了水珠,沿著她的面頰往下淌,似乎在無聲地哭泣著。

  她斗篷上的積雪也化了,斗篷因此濕透了,又冰又冷。

  琥珀先幫靜樂把斗篷脫了下來,然后又撩開幾縷覆在靜樂面頰上的頭發,摸出一方霜白的帕子小心翼翼地去給她擦臉,卻見她光潔如玉的額頭上赫然腫了一塊,還有一個干涸的血印。

  琥珀倒吸了一口氣,驚呼道:“王妃,您看殿下的額頭……”

  楚千塵湊過去看了看靜樂的額頭,約莫可以猜到她應該是撞在了什么桌椅的角上才會傷成這樣。

  “王妃,是不是……”琥珀囁嚅道。

  第一反應就是猜測是否駙馬傷了靜樂,畢竟這個駙馬可是有動人的前科的,而且靜樂可是堂堂的長公主,有幾個人敢對她動手呢?!

  楚千塵默不作聲,檢查了傷口后,又給靜樂探脈。

  照常的三息功夫后,楚千塵就收了手,淡聲道:“沒什么大礙。”

  靜樂就是撞頭受了點外傷,然后氣血虧虛又怒極攻心,再加上后來淋了雪,受了風寒,所以現在發燒了。

  “去斜月閣。”楚千塵吩咐了江沅一句,接著,馬車就徑直穿過內、外兩道儀門,一直來到了內院的東北角斜月閣才停下。

  早有幾個粗使婆子與丫鬟等在了院子里。

  馬車停穩后,又是江沅親自把靜樂抱下了馬車,把人抱到了暖閣里。

  琥珀一向機靈,也不用楚千塵再吩吩,就令小丫鬟趕緊去備熱水,又與一個婆子協力幫靜樂脫下了被浸濕的外裳。

  等琥珀幫靜樂擦好身子,敷好十全膏,又給她換上一身干凈的新衣服,已經是一炷香后了。

  這么折騰了一番后,靜樂還是沒醒,雙目緊閉,那發白發干的嘴唇微微蠕動著,似乎在含糊不清地囈語什么。

  對于楚千塵而言,靜樂這傷病只能算是頭疼腦熱而已,輕微得簡直不值一提,楚千塵給她扎了三針,又開了方子。

  琥珀使了人去抓藥、熬藥,自己留在暖閣里幫著楚千塵照顧靜樂,收好金針、藥膏等等。

  楚千塵再次給靜樂探了脈,脈象開始平穩了下來,但是人還有些燒,也沒醒。

  “再過一個時辰左右,她應該就會醒。”楚千塵大致估算了一下時間,叮囑道,“等她醒了,把湯藥喂她服下,再來告訴我一聲吧。”

  琥珀恭聲應了,楚千塵留了她主持這里的大局,自己帶著江沅回了正院。

  為了安頓靜樂,這一通折騰就耽擱了近一個時辰,快要申時了。

  雪還在下,地上的積雪已經厚到足以在上面留下一個個清晰的足印。

  楚千塵原本走得慢吞吞的,聽守在正院廊下的小丫鬟說顧玦回來了,一下子就像吃了靈丹妙藥似的,精神了,三步并作兩步地沖到了西暖閣里,臉上更是笑開了花。

  顧玦正倚在炕上看書,聽到外面的動靜,就放下了書,只見身上還披著斗篷的楚千塵飛了進來,帶來一陣雪落梅梢的馨香,讓這靜謐的屋子霎時添了一絲生氣。

  顧玦一手扶住了她纖細的肩膀,第一件事是先幫她把那件沾了些許雪水的斗篷解下,隨手往一側的圈椅上一丟。

  斗篷被拋起時,如那大鵬展翅般舒展開來,上面的雪水如點點雨滴般飛起,又落下,似是下了一陣細雨,弄濕了桌椅和地面。

  但也沒人理會了,丫鬟們知道顧玦在里面,所以沒跟進來。

  至于楚千塵已經脫了鞋,愉快地和顧玦歪在了一處,笑容是一慣的甜美。

  顧玦當然知道了靜樂來王府的事,便問道:“靜樂還好嗎?”

  他抬手輕柔地幫楚千塵攏了擾鬢發,頭發與衣裳間都有熟悉的香味飄出,淡淡的,暖暖的,縈繞在他鼻尖。

  “她還沒醒,我看她又憔悴又疲憊,額上還有傷,不知道是不是又是那什么駙馬干的。”楚千塵忍不住也去玩顧玦的頭發,把他的頭發纏在指間,一圈圈地卷著玩。

  “剛剛我發現她的時候,靜樂她全身都濕了,我看她應該至少在門口坐了一兩個時辰了,都沒敲門。”

  “要是今天我沒出門的話,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有人發現她。”

  楚千塵想到什么,就說什么,家長里短地絮絮叨叨了一番。

  她享受的不過是與他說話的這個過程而已。

  她只想和顧玦待在一起,哪怕一言不發,只是這樣依偎在他身邊,感受到他的體溫與氣息,她就很滿足了。

  楚千塵瞇著眼睛笑,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顧玦一手撫著她的背,輕輕地,徐徐地,似在安撫一個小孩兒似的,偶爾應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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