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11點,小朋友們的家長陸續來學園接人,寢室里已經走了一半,還剩大概一半在睡覺。
張嘆下來時,正好一同進來一個陌生男人,年齡大概在30到40歲之間,拎著一個公文包,大熱天依然穿了一件白色長袖襯衫和黑色西褲,身材膨脹,臉圓圓的,滿臉油膩,邊走邊用紙巾擦拭。
見到張嘆,微微躬身,笑著說:“你好。”
張嘆回應道:“你好,來接小孩的嗎?”
“對對,你也是吧?”
張嘆笑了笑,這時小柳老師上前來說道:“程程還在睡覺,你先坐一會兒還是現在就抱走?”
竟然是孟程程的爸爸!張嘆驚訝地再次打量對方,孟程程長的小精靈似的,雖然這么想很不禮貌,但確實沒看出兩人哪里像。
“程程什么時候睡的?”對方問道。
小柳老師說:“十點半的時候。”
“那就再等會兒,讓她再睡會兒。”
小柳老師說:“你到那邊坐一會兒吧。”
張嘆見對方走開,問小柳老師:“小白在睡覺嗎?”
小柳老師搖頭:“在一樓看繪本,不愿睡覺。”
那真是個夜貓子,別的小朋友都睡覺了,就她不睡。
張嘆沒有立刻下樓找小白,而是轉到黃姨的辦公室。
門開著,燈光一直鋪到走廊里,黃姨正戴著眼鏡在看電腦,張嘆在門上敲了敲,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說:“黃姨,還在忙呢?”
黃姨見是張嘆,摘下眼鏡,讓他進來,問道:“你還沒睡?”
“下來看看大家。”張嘆坐下來,說道。
黃姨看了看墻壁上掛的時鐘,說:“現在這個點正是家長來接小孩子的高峰期,12點后,才差不多結束。”
她接著說:“我聽說你這幾天都來幫忙,你還是早點休息吧,第二天要上班,不像我們,明天多睡一會兒也沒關系。”
張嘆笑著說:“沒事,我就是想了解一下學園的運轉,對了,我想看看小白的檔案,你這里有嗎?”
“檔案?”黃姨有點驚訝,不明白張嘆為什么要看這個,這個是保密,不過,他是老板,不在保密范圍內。
“有,我找出來。”
她起身走到辦公桌后頭的文件柜里,用鑰匙打開鎖,翻找了一陣子,抽出一份,遞給張嘆:“這就是小白的。”
張嘆拿到手里,解開文件袋上的繩子,抽出一份文檔。
姓名:白椿花性別:女年齡:4歲生日:12月1日籍貫:四川成都家庭情況:由舅舅白建平、舅媽馬蘭花領養住址:浦江市黃家村1035號 張嘆看完,輕輕地嘆了口氣,問道:“小白的父母呢?”
黃姨表情有些不忍,說:“檔案上沒有寫,但我和她舅媽聊過,說是小白幾個月大的時候就去世了,家里就一個奶奶,奶奶年紀大了,沒法獨自照顧她,就交給他們撫養,今年年初他們來浦江打工,小白跟了來。”
張嘆又問:“她舅舅舅媽是干嘛的?”
“他們的一個老鄉在這邊的建筑工地上做包工,兩人跟著都在工地上做事,晚上在街邊擺攤賣點小東西什么的。”黃姨說,“成年人的生活都不容易。”
張嘆點頭:“是啊,不容易。”
黃姨問道:“怎么突然想看小白的檔案?她怎么了?”
“沒事,就是覺得這個小孩子很特別,檔案還給你,沒事我就先回去了。”張嘆把檔案重新裝好,還給黃姨。
“行,你早點休息吧,別熬夜。”黃姨叮囑道,沒有多問。
張嘆出了辦公室,正見孟程程的爸爸離開學園,懷里抱著小朋友。
“拜,拜~~明天見哈~”
有個小孩子站在屋檐下和他們送別,孟程程的爸爸聞言回身,笑著揮手,既是拜拜,也是讓她不用拜拜了,回去休息吧。
和人家告別的正是不肯睡覺的小白童鞋。
張嘆從樓梯上下來,小白聽到動靜,回頭一看,眼睛亮起來:“大叔來了哈,給我講故事噻。”
上次給她講了田鼠阿佛,她就惦記上了。
這個小朋友布靈布靈地跑去找繪本,張嘆跟過去說:“你該睡覺了,你不困嗎?”
小白踮起腳,很快從書架上找到了田鼠阿佛,捧著送給張嘆,小臉黑黑的,眼睛亮亮的:“小白不困哈,大叔你講個故事噻,我感謝你哦。”
張嘆剛要拒絕,卻發現自己已經把繪本接在了手里!
算了,接都接了,就講一個吧,眼前這個小朋友滿臉希冀的樣子,像條小狗子。
“那我隨便挑一個講?還是說你想聽哪一個?”
小白踮起腳,指著翻開的繪本,說:“想聽這個,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張嘆見狀,連忙說:“算了算了,不要說了,我知道你想聽全部的。”
“鵝鵝鵝~~”小白又笑成了鵝叫。
張嘆讓她坐好,同時約定,聽完一個故事就必須去睡覺。
小白表示同意。
這個時候,感覺讓她做什么她都同意。
進食的狗子是最兇的,但進食前的狗子是最好說話的。
張嘆決定考考她,指著繪本的封面,田鼠阿佛四個字,問她:“知道這什么字嗎?”
上次小白說她不識字,本來張嘆是不信的,但是剛才看了她的檔案,得知她竟然沒有上幼兒園!
或許,她真的還沒開始識字。
“風車車阿佛兒噻,我又不是土狗狗。”小白憤憤不平地說。
“這是田鼠,不是風車車。”張嘆說。
小白據理力爭:“這就是風車車。”
張嘆心想估計又是川話和普通話的區別,算了,算她認識吧,看樣子還是認識幾個字的。
張嘆翻到內容一頁,隨便指了一行字,繼續問她,考驗升級。
“那這句話怎么念?”
小白盯著看了半晌,笑而不語。
“怎么呢?光笑不說話?會念這幾個字嗎?”
小白搖頭。
“這兩個字也不認識?”
張嘆指著“阿佛”兩個字問。
小白很認真很認真地盯著看,看看字,看看張嘆,難以理解為什么聽他的語氣她一定要認識這兩個字?
搖頭,還是不認識。
張嘆說:“原來你剛才是蒙的啊。”
這兩個字就是“阿佛”。
張嘆判斷,小白童鞋剛才是蒙的,書名比較好蒙。
“啥子?!”
聽張嘆說她是蒙的,小白很不高興。
“你唆啥子??你再唆一遍,讓我聽個清楚噻。”
好像要發飆的前奏,可能下一秒就是一堆川話噴人。
“沒事沒事,我不是說你呢,我們來講故事吧,田鼠阿佛,這天啊,它遇到了一只貓……”
小白一驚。
“啥子?假老練?它個仙人板板,風車車死定了喲~”
老鼠遇到貓那還得了。
張嘆:“……”
剛才風車車已經讓他頭疼了,現在又冒出個假老練,這到底什么東西,完全聽不懂!
但是,仙人板板,他聽懂了!
張嘆盯著小白看,不說話。小白也無辜地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什么啞巴了,催促道:“大叔你接著講噻。”
張嘆:“你別以為我聽不懂你說的仙人板板,小孩子不要說臟話。”
“哦,要得要得~”小白說道,旋即嘀咕一聲:“老火得很。”
張嘆聽到了,追問:“你說什么?”
“好噻好噻,我這么乖哦,我怎么會唆臟話噻,你肯定聽錯了,你兩耳屎要清一清啰。”
“……能不能說普通話。”
“好的大叔,小白是乖寶寶哦。”
小白正襟危坐,做出一副乖寶寶的樣子。
張嘆把“老火得很”記在心里,有火,那就是太陽,太陽別名日,嗯,估計是罵人的話,回頭一定上網查查是什么意思。
不行!等不及回頭,現在就要查!
他拿出手機,上網查詢,還好,老火得很大意是麻煩得很。
小白好奇地伸過來小腦袋,瞅他的手機屏幕。
張嘆把手機一收,算你逃過一截,小白童鞋。
花了不到5分鐘,給小白講完了又一個田鼠阿佛的故事,帶著她回寢室休息,督促小朋友躺上小床。
她在小床上打個滾,支起上半身,對張嘆說:“大叔,告訴你個事兒噻。”
“什么?”
“你過來點噻,把你的耳朵湊過來一些噻。”
張嘆把耳朵湊過去。
“我舅媽要來接我了哦,我睡鏟鏟喃。”
張嘆:“……”
他看向小柳老師,小柳憋著笑,點點頭。
張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