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戚之間,仇視的理由很多簡單至極。
徐志文是徐家二兒子的長子,二兒子早亡,孤兒的徐志文和弟弟徐志武就不得不面對百家飯自卑的成長經歷,他們也印證了這種環境下生成的特征,老大努力奮斗賺錢,老二從小就潑皮搗蛋長大了也是混-混。
徐德勝的家庭環境最好,雙職工,小時候徐志文沒少到老叔家去蹭吃蹭喝蹭拿,對徐斌是羨慕嫉妒恨,長大后當學徒當小工當大工成為鐵藝焊工師傅,當他得知徐斌沒有‘考上’大學時,內心無比的高興,當他月收入七八千時,在這個家庭他就有了很大的話語權,從此也以踩乎徐斌為樂,似乎唯有這樣才能滿足他艱苦奮斗的成果。有仇嗎?沒仇,就是看到徐斌跑到省城當一個小學徒學習修家電他高興,也沒有什么惡意,只是覺得這樣自己很有成就感。
鐵藝廠的面包車平日里都是他開著,來回城里鄉下也算是小有面子,誰叫這村子窮呢,一家種地一年也就是兩萬多元的收入,還是農民政策這幾年變好,徐志文的優越感也不是無端放矢,突然看到徐斌開了一輛皮卡回來,他想都沒想,直接就將其規劃到借車回來裝B的行列,故意很大聲的說出來,讓所有人都聽到,別看雙全拿回來一大堆東西,指不定就是老叔掏的錢呢,都不用問,這車子百分百是借來的。
堂屋的大火炕上,坐了十幾個人,中心自然是老爺子老太太和徐志文,徐德勝的地位高也成為了大家聊天的中心,自然而然,徐斌也就被帶入其中。
“雙全,怎么樣,聽說你在省城開了一家修理部,生意好做嗎?現在家電還有二手市場嗎?在梅城都很少見到修的了,我們鐵藝廠擺在那看的液晶,壞了老板都直接讓扔掉,不行的話就回來干,房租也便宜,熟門熟路的我還能介紹一些生意給你,別硬在省城撐著,老叔老嬸賺點錢也不容易。”
要不說徐斌想要抽他呢,說話太氣人了,都是一家人,私下里冷嘲熱諷也就算了,偏偏喜歡當眾說一些有的沒的,故意埋汰踩乎還不說,還引導大家的思維方式,讓大家都以為我就是他口中說的那樣,還什么老叔老嬸賺點錢不容易,難道我的錢都是他們拿的嗎?
不過轉念一想也就算了,都是親戚,本來這里的長輩就對自己不太歡迎,也回來不了幾回,沒必要跟他爭吵弄得大家都不愉快,
他這邊偃旗息鼓了,徐德勝不干了,當老的誰不想自己家小的能夠出人頭地,以前是沒得炫耀,現在兒子可不是從前了。
“小文啊,別瞎說,雙全什么時候花我們的了,這車都是自己買的,還什么借的。”
“哦?”全家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徐斌的身上,反倒讓他有些不好意思了:“這車也沒幾個錢。”
沒幾個錢,那也是錢,徐志文想說的話一下被堵住了,接下來大家聊天的重心也隨之轉移,女人們開始到廚房忙乎著,看到老九拿回來這么多東西,徐德平的妻子和兒媳對做這頓飯,也沒有多少抗拒,肉魚什么都是徐德勝拿回來的,她們弄一些農家菜也就下飯了。
“老叔,要不一會去小武那邊吃吧,我老板和一些朋友過來,弄了一條狗,這天吃點狗肉也暖和。”
徐志文這話多少也就是客氣客氣,真要有心也就不會讓大娘和大嫂去做了,直接將這一家人都邀請到弟弟的家中,他本人這兩年是不在農村呆了,在城里正準備貸款買房呢。
徐德勝擺手:“不用了,我和雙全就是來看看人,他省城的店里缺人,能長期干,用自己人到了農忙也能讓他們回來幫忙幾天。”
老爺子和徐德平等人的臉上變了變,有些別扭,徐志文笑了笑:“老叔,我這次回來就是招人的,我老板鐵藝廠要擴建,臨時工、學徒、力工都要,你們可能帶不走了,再說雙全那小修理部招人能賺幾個錢,貼小廣告還是蹬三輪車啊。”說完,沖著徐斌眨了眨眼睛,那意思是你們家電維修那點門道我清楚得很,你就別回家來充大個了,真以為自己是老板了,還招人,可笑。
徐斌是被氣笑了,這人自我感覺怎么這么良好呢,不知道的還以為那鐵藝廠是他的呢。
徐德勝也有些生氣,過去是咱兒子不行,沒得說,現在咱兒子行了,小文你怎么還這德行。
他剛要開口,一直板著一張臉的老爺子開口了:“都是鄉里鄉親的,還是去小文那里,錢也準成,離家還近,雙全你那邊也開不了幾個錢,別到時候去了不滿意回來讓人戳脊梁骨,老大給辦這件事也不問清楚,胡鬧。”言罷,瞪了大兒子一眼。
徐斌是真有些生氣,有一股邪火涌上來,表面上又不好發火,深吸一口氣,拉了拉父親的手示意自己來說。
“底薪一千五加提成,包住。電子維修學徒和汽車維修學徒包吃包住包教。”
就這一句話,把徐志文給弄笑了:“雙全,你可別逗了,你那小店一個月才賺幾個錢,還底薪一千五加提成,你知道現在梅城隨便一個在飯店打工的服務員沒兩千都沒人干,你一個月能給多少提成。”
徐斌直接接口:“我的店員,一個月賺最少的,兩千八。”
一陣笑聲,看到徐德勝有些生氣,大家就想著打個哈哈過去,沒人當徐斌說的是真的,還兩千八,你一個月能賺多少錢。
恰逢此時徐志文的手機響起,接起電話的他迅速的下炕穿鞋,沖著大家比了個手勢,示意自己先出去:“包哥,你們到了,嗯,好,對對就是這個村子,我出去迎迎你們。”
屋內靜了約有一分鐘,徐德平看著小弟弟:“老九,大家都知道小文那邊的情況,他那邊一說招人,就都要去那邊,畢竟知根知底嗎?這眼看著要過年了還出去,不就是為了圖個長遠嗎?”
徐德勝哼了一聲,徐斌在這個家沒地位,可不代表他沒有地位。
徐德平沖著徐斌問道:“雙全,你可別跟你文哥斗氣,都是鄉里鄉親的,你……”
徐斌搶先道:“就是因為一個村子,才給大家賺錢學習技術的機會,去不去我無所謂的,在哪都是招人,去的還是剛才那個條件,有誰家小孩想要學點技術的,我晚上一車直接拉走。”
徐德勝氣道:“小文這是給別人打工,雙全現在有一家電器行,有一家二手車行,車行那邊剛開業缺人手,這是有好事想著大家,在省城找人他都省得提供住的地方了,行了,不去就不去吧,爹,娘,我先走了。”
老太太看到兒子生氣也不管什么招人不招人的:“老九,干啥呢,回來一趟不吃個飯像話嗎?你大嫂都做了。”
徐斌拉了拉父親,沒必要,忿然的徐德勝重新坐下,從兜里摸出兒子帶回來的煙,才想到發圈的事情,看到他抽上了大中華,不自覺的,大家開始信了幾分他們父子說的話。
本來徐德勝還想要跟家里人分享兒子的成功,現在也沒了那個心情,執拗老頭的脾氣來了,你們不信拉倒,還不想讓你們去占我兒子的便宜,都是親戚里道鄉里鄉親,去了吃喝拉撒還都得照顧到,更麻煩。
沒過多一會兒,面包車引領著一輛現代越野和一輛本田轎子到了門前,徐志文滿臉堆著謙卑的笑容引領著幾個人下車,其中一個大肚子大胖子在他的引領下進了院子:“爺爺,這是包老板,特意過來看看您。”
說這話的時候,徐志文滿臉的驕傲,什么叫來看看老爺子,那是因為給自己面子,人家城里大老板才過來問候一聲。
馬上一大家人是謙恭的迎接,女人都下地,男人讓開位置,徐斌順勢干脆下了地,站在門口的位置,靠在窗臺上,看著徐志文那得意的模樣,突然間不氣了,人家好不容易混成現在這個樣子,你得允許人家得瑟得瑟,跟他生氣就不值得,用一句不太好聽的話,雙方根本就不在一個臺面。
但要讓徐斌這么銷聲匿跡又有些不甘愿,看著徐志文掏煙,隨手從隨身的包內拿出一盒中華扔了過去,頓時弄得徐志文很是尷尬,他那個老板也側頭看了一眼徐斌,抽中華?真的假的?這么能裝B呢,這小山村的人還抽得起這個煙?
不生氣的狀態下,徐斌反而更輕松了,你踩乎我,我得大度點,不能跟你一般見識,你要相信,我是好心,絕對是善意的好心。
“抽吧,抽完我車里還有。”那模樣就像是是在告訴徐志文,你別舍不得打開,打開讓大家抽,抽完了我那還有,別客氣,來客人了,我還能不給你撐面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