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一片的世界里,一位青面鬼差御風飛行著,緩緩地降低了飛行高度。
在他的身下,是成片的樹林,那林中點點微光閃爍,給人的感覺就好似飛行在天河之中一般。
許久,他稍稍懸停了身子,朝著四周左顧右盼了一番,低頭降落到一片草地上。
“三圣母?三圣母?”他刻意壓低聲音呼喊著。
“在這兒。”楊嬋從巨巖后探出頭來。
她朝著躲在身后的白鴿精點了點頭,孤身走了出來。
那青面鬼差躡手躡腳地朝她跑了過來,正要開口,楊嬋已從袖中掏出了一個小巧的八卦遞了過去,道:“辛苦增差役了。這里面有三十五道魂魄,其中六道戰死,二十九道是壽終正寢。”
那鬼差嘴巴微微張了張,沒有伸手去接。
“怎么啦?”楊嬋定了定神問道。
“三圣母……往后,小的恐怕沒辦法再……”
“抱歉了,楊嬋差點把這個忘了。”楊嬋笑了笑,連忙從衣袖中掏出一小袋的金精塞了過去。
鬼差伸手將金精又推了回來,拭了把汗,低聲道:“不是金精的問題。小的之所以一直……乃是感念二爺的恩德。雖說幫三圣母您的忙也是收錢辦事。但,若只是為了金精,小的身為一等鬼差大可不必如此。”
“那是什么問題?”楊嬋問。
青面鬼差咽了口唾沫,又是左顧右盼了一番,才小聲道:“三圣母,小的也是剛知道的……天庭來人了,已經查了許久,追查的是花果山偷偷送入地府的魂魄。現在都快查到小的的身上啦。”
楊嬋不由得當場一愣:“天庭已經查到地府來了?”
她想過天庭會從猴子身上下手,于是她托婆羅僧揭諦告知猴子逃跑路線。也想過天庭會從花果山本身下手,所以每次出擊的安排她都格外謹慎。但卻從未想過天庭竟選擇在這死者的魂魄上做文章……
“三圣母您放心。那些畢竟是天庭的天將,也不熟悉地府的規則,小的只需花些金精打點便可糊弄過去。可若長此以往,怕不只會害了小的,還會殃及那些送過來的魂魄,更會連累三圣母還有二爺啊。所以……”
楊嬋緊蹙著眉想了想,將八卦收入袖中,卻將金精再次塞入青面鬼差手中,道:“這里不多,你先拿著。你打點上下也需要不少,回頭我再給你送些來。這事兒,總不能叫你虧了。”
“別!”那鬼差又將金精塞了回去,抿了抿嘴唇道:“這是小的最后一次出來見您了,也就特地出來通知三圣母您一聲,往后其他鬼差您也別找了,天庭對花果山的事查得緊,沒人敢接手的。便是真接了手,也遲早出事。”
“呵哈哈哈哈,不好意思,已經出事了!”
正當此時,一聲清叱從遠處傳來。
兩人心中一驚,連忙四下張望,楊嬋的手更是已經按住了腰間的佩劍。
只見六道白光一閃而過,分落四周的六個點上,閃現了六位身穿金色鎧甲的天將。
“哈哈哈哈,我說是誰那么大膽,竟敢幫花果山那幫妖孽呢。原來是華山圣母啊。”那為首的天將隨手亮出了一面金色令牌,叱道:“我乃御前五品天將復于穹,今奉陛下圣旨監察陰間。爾等二人勾結妖物,私相授受,禍亂陰曹!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這一行六個天將里,竟有兩位金仙,余者皆是散仙修為!
見此情形,青面鬼差已是嚇得手腳發軟,癱坐在地。楊嬋卻是直接亮出佩劍,祭出了寶蓮燈,擺出一副迎戰的姿態,反叱道:“想捉我,那就試試吧!”
“區區煉神境,不知天高地厚!”那為首的天將復于穹冷哼一聲,也不再多言,直朝左右擺手道:“要活的!”
“諾!”
隨著一聲令下,六名天將已從各個方位撲向了二人。
那為首的天將復于穹伸手一揚,一道靈光射出,瞬間就將青面鬼差的魂魄擊了個半散。其余的五人則直沖向楊嬋。
這些,可都是玉帝的親兵啊。
以一敵五,而且個個修為都高于自己,便是楊嬋再逆天,也是有心無力。
此時此刻,一旦戰敗被俘,迎接楊嬋的將不僅僅是一個生不如死的結局,還會連累深陷天庭的猴子以及花果山,甚至可能連累灌江口。
千鈞一發之際,楊嬋手中長劍一揚,卻不是指向天將,而是橫向自己的咽喉!
那一眾天將皆是一驚。
正當此時,一聲鷹啼從高空傳來。
還沒等那天將反應過來,一道金光已在楊嬋身前閃現。
來人一落楊嬋手中長劍,一手執三尖兩刃刀指向眾天將。
望見那闕庭處的第三只眼,一眾天將皆是大驚失色,卻已收不住勢直撲而去。
沒有任何言語,只一瞬,那三尖兩刃刀化作道道幻影,強攻而來的五位天將頃刻間被擊飛了出去,一個個失去了意識。
至于那最后一位,那為首的復于穹……
就在楊戩出手的同時,他已被一道黑光撲到在地,待他緩過神來,一張血盆大口已在自己鼻梁往前不足三寸的地方微微張著,唾液順著尖利的牙齒滴落。
一聲聲低吼入耳,那天將已是一動都不敢動。稍有差池,他絲毫不懷疑哮天犬會讓他身首異處。
楊嬋呆呆地看著近乎魂飛魄散的青面鬼差,一瞬間,所有的力量都仿佛被抽離了一般,癱坐在地。
眼淚一滴滴地從眼角滑落。
那天將微微顫抖著轉過頭去看楊戩,鼓起勇氣低吼道:“二郎神,你想造反嗎?”
也不看楊嬋,也不看那青面鬼差,也不多言,楊戩一步步朝那天將走了過去,抬手翻過三尖兩刃刀用刀柄重重擊打在頭盔上,直將他擊暈了過去。
好不容易緩過神來的楊嬋捂著胸口深深吸了口氣,撿起自己的佩劍一步步朝那天將走了過去,瞄準了天將的喉嚨手起刀落!
“鏘——!”
一聲刺耳的聲響,楊嬋的劍被直接挑飛了出去。
“你要干什么?”楊戩冷聲問道。
“這些人,不能讓他們活著。”楊嬋緊蹙著眉瞥了楊戩一眼,道:“如果他們活著,便會指證你。”
“那也不是由你來殺。他們是玉帝的親兵,死在地府,必定會徹查。你動的手,生死簿上會有記錄,到時候跑都跑不掉。就那么想當天庭通緝犯嗎?”
說著,楊戩伸手一揚,將其中一位天將的佩劍吸入掌中,又是一甩,那佩劍化作一道銀光瞬間洞穿了巨巖。
巨巖后,白鴿精整個僵住了。
那穿透巖石的佩劍就釘在距離她臉頰不過三寸的地方,微微顫動著。
“你來。”楊戩冷冷道。
滿天星斗與月爭輝。
曠野中,篝火吱吱地燃燒著,楊戩時不時用長長的樹枝撩動,攪起點點火星。
在他的側邊,楊嬋抱膝呆呆地坐著。
許久,楊嬋低聲道:“增差役的事情……”
“我會處理好的。”楊戩直截了當地答道。
楊嬋沉默了。
又是呆呆坐了許久,她低聲道:“如果不是因為我,他不會弄成這樣,所以……”
“因為你的人多了去了。”楊戩面無表情地說道:“我聽說你還利用婆羅僧揭諦的關系給那猴子送金精,你想好了東窗事發該怎么保婆羅僧揭諦了嗎?”
楊嬋蹙著眉,緊咬著嘴唇怒目瞪向楊戩,一時間卻找不到辯駁的言語。
楊戩注視著那篝火堆,深深吸了口氣,道:“我來問你,那猴子,與你究竟是什么關系?”
“未婚夫。若不信,你隨便捉只花果山的妖怪問問。”楊嬋咬了咬牙,轉而盯著篝火,冷笑道:“怎么樣,你是不是也要把我像母親那樣壓在哪座山下好予天庭有個交代?”
“未婚夫?”楊戩嘴角微微上揚,嘆道:“在月樹上連花都沒有的未婚夫,還當真是從未見過啊。”
“你去查過月樹了?”楊嬋一下漲紅了臉。
“你能讓人暗地里幫那猴子,我就不能讓人暗地里查月樹?”楊戩回頭瞧了楊嬋一眼,道:“也許你對人家有情吧,人家對你可不一定有意。聽說,那猴子在天庭還一直將須菩提祖師那叫風鈴的徒孫帶在身邊,呵護有加呢。”
楊嬋依舊目不轉睛地盯著篝火,那小臉漲得通紅。
此時此刻,她不由得在心里咒罵了猴子一百遍。若是放平時也就罷了,她當然知道猴子和風鈴之間不會有什么特殊關系,最起碼現階段不會有什么關系。
可是,這些話經由自己哥哥的嘴里說出來……
她那眉頭都皺得快能擰出水來了,一雙手不自覺地撕著腳邊的草。
“行吧,你不說就算了。反正你的事,我這當哥哥的也管不了。”見楊嬋默不作聲,楊戩緩緩地站了起來,掏出一片玉簡丟了過去,輕聲道:“以后出了什么事,別急著將劍往自己的脖子上頂。萬大的事也可能會有轉機。實在不行,喊我一聲。”
說著他轉身便要走,卻又似乎想起了什么,轉頭道:“還有,過幾天是母親的忌日。若是可以,先回灌江口一趟。我想父親和母親也不想看見自己的子女年年都分開祭拜吧。”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