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西格瑪的眼皮子動了動，從深度冥想中醒了過來。
天已放亮，不過映照在身上的，不是圣城那恰到好處的溫暖陽光，而是一股迎面而來的滾滾光浪，那是宛如利劍般的輝煌圣芒，足以將一切罪惡毀滅殆盡。
死靈法師眼不睜，手不動，心靈傳動一念而起，將他整個人連帶著座椅向左平移三尺，但擊向他的圣光也跟著變向，劃過一個大大的弧度，轟向他的后腦。
西格瑪終于睜開眼睛，幽藍的光芒從眼中一閃而逝，死亡之力所凝聚出的光焰頓時浮現于腦后，擋住了呼嘯而來的圣光彈，光明與黑暗，生命與死亡，截然不同的兩股力量猛然對沖，滋滋的響聲不絕于耳，那死亡光焰的強度不斷變換，層層瓦解著襲來的圣光，將這霸道如劍的圣芒包裹起來，壓制住即將發生的光爆，將其慢慢吞噬。
直至最后一絲圣光不甘地湮滅于死寂之中，西格瑪才松了口氣，跳下了椅子，戟指大罵道：“老家伙，你搞毛啊！”
坐在另一邊椅子上的克雷芒也睜開了眼睛，好整以暇地收回了手指：“人在即將醒來的那一刻，精神之海會發生動蕩，沉睡的靈魂浮出水面，在睡眠時間負責防御保護的潛意識則潛回心靈深處，這交接之時，正是人最懈怠的時刻，此時出手，恰到好處……我本以為這突襲會讓你手忙腳亂，甚至吃個大虧，沒想到你的反應居然這么快。”
他望向西格瑪：“真奇怪，你在睡眠之時保持著令人詫異的防范和戒備力量，甚至連最松懈的時刻依然能做出快速防御……難道你之前受過專門的反暗殺訓練？”
死靈法師搖了搖頭——當然沒有做過這種訓練，但是……假若有一只圣域級的女幽靈全天候變著法子裝鬼嚇唬你，甚至連你的睡眠時間都不放過的話……
想想看吧，略有松懈，一覺醒來也許身邊就會睡滿死相恐怖的幽靈厲鬼，稍稍不慎。一些詭異的玩意就會爬進你的被窩，醒來后一只吊死鬼懸在天花板上躺尸，只有一雙蒼白的小腳在你眼前晃蕩，沉睡中大鬼小鬼入夢來。在你的夢里開他媽的轟趴，午夜兇鈴，驚聲尖叫，生化危機，輪番上演。
有時夜半雷電交加。窗外鬼影幢幢，或叫或笑，陰氣森森，沒素質的還用爪子劃玻璃聽響，被吵得睡不著覺，想要看看書時，一個松懈，眼前的文字就會變成真實的圖形，一只聲淚俱下的鬼繪聲繪色地向你講述她的死法和故事……
能在這種驢日的操蛋環境下活上兩三年，你他媽也會成為防御大師好不好！如今的我莫說是小小的圣光彈了。就連黑暗兄弟會的頂尖刺客也無法突破我的劍圍啊！
雖然西格瑪沒有多做解釋，但克雷芒已經從死靈法師那復雜難明的眼神中讀懂了什么，他干咳了兩聲，點了點頭：“既然已經醒了，我們就該……”
“等等！”西格瑪晃了晃腦袋，終于完全清醒過來，他看了看四周，昨晚發生的一切浮現于腦海之中，死靈法師望著自己的雙手，驚嘆道。“我他媽居然還活著……”
他被這個老貨以訓練之名折騰了半個晚上……半個晚上啊！
一個小小的高階死靈法師，要面對傳奇圣職者的強大攻擊，真是被攆得像狗一樣，鋪天蓋地的圣光彈密集攢射。圣光彈的威力程度有大有小，西格瑪要做的就是辨認出來，化解掉威力小的圣光彈，避過威力大的圣光彈，然后艱難地躲閃騰挪，不被打中。這彈幕游戲和克雷芒的變態程度，堪比EX面BOSS……
累成狗之后，還他媽不能回屋睡覺，因為克雷芒陰森森地來了一句“要是你能在本座的注視下安然沉睡，那就回臥室睡好了”云云，于是西格瑪只好來到會客廳找張椅子坐下，用深度冥想勉強對付了一覺……
他媽的……這樣的日子還有多久？
“還活著？”克雷芒哼了一聲：“我可是傳奇圣職者，在圣療術方面雖然沒有圣座技藝精湛，但依然有著世界上最頂尖的治愈能力，我不讓你死，你是死不了的。”
西格瑪跳腳道：“校園暴力啊！教師失格啊！體罰學生啊！你講不講人權了！有沒有良心了！升學率就這么重要嗎！”
代理教皇不屑地哼了一聲，手指在虛空中劃了幾道，一個流轉著圣輝的圣紋憑空浮現，他淡然道：“你睡眠時的警戒本能暫且不論……剛剛我擊向你的那團圣光中包含著不少變化，如果你只是下意識地用法力護盾硬抗，那圣光彈就會當即炸開，化作無數細針圣芒突刺，讓你吃個大虧，可你不僅察覺到了那道圣光彈的異常，還以死亡之力進行對攻防御，用精準的控制力將圣光彈層層化解……換成昨晚之前，你大概是做不到的。”
“一夜之間，竟然進步到這種程度。”他眼中有不屑，也有可惜，“好好的一塊天然寶石，竟然被薩格拉斯那個賤人隨意糟蹋……”
西格瑪不悅道：“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代理教皇大人，我們死靈法師，又不是圣職者這種練功狂，我們講究的可是德智體美全面發展……”
克雷芒“呸”了一聲——就你還他媽的德智體美全面發展？
他呵呵冷笑道：“三觀不正，齷齪，沉溺于美色，在云中城時整天只顧盯著女神官和女圣騎士看，眼神總愛往對方的胸部和大腿上瞄，這德育完全失敗。”
“陰險狡詐，心眼極多，在阿特拉斯學習時嚴重偏科，天天逃學，還藐視師長，毆打同學，進行威逼利誘和恐嚇，擾亂課堂秩序，智育也糟糕透頂。”
“昨晚只是稍微加強了一下教學力度，就叫苦不迭，明明知道體力和體魄方面是法師最大的弱項，而不知道加強鍛煉。雖然有少年時期打下的底子，但這體育也不合格。”
“至于美育……呵呵，一個將炸廁所這種事情當做最大興趣愛好的家伙，一個以將屎炸到別人頭上的家伙。也配談審美觀和高尚情操？”
在德智體美四個方面將西格瑪打入深淵之后，代理教皇盯著死靈法師：“來，你說，你這也叫德智體美全面發展？你還是不要做人了！”
“JOJO，我拒絕！”喊著奇怪的話。西格瑪揮舞著拳頭，大聲反駁著，“我承認我喜歡胸大腿長的漂亮妹子，我從來沒有否認過自己的！要胸大意味著奶水足，奶水足代表著適合哺乳，腿長意味著臀翹，屁股大代表著好生養，我喜歡著這樣的漂亮妹子，不是基于自己的，而是順從著生靈的繁衍本能！渴望著優秀的異性。想要與她們交配，產下健康強壯的子嗣，繁衍更為優秀的后代，這是種族的延續之道！順應著這種延續之道的我，擁有著最正直的三觀！德育這一點，我已經走上了一條返璞歸真的道路！”
“至于在學校的表現……誰規定上學一定要將所有的知識全都學會的！錯誤的也要學嗎！我這不是擾亂課堂秩序，是勇于質疑，敢于懷疑，挑戰權威，以我一人之身。喚醒呆滯刻板、只會被動學習的同學們的自主精神！這智育，我依然走在時代前沿！”
“至于體育……法師并不是戰士和圣職者，沒有強大的斗氣與圣光強健自己的體魄！所謂的體育并不是一味地磨練著自己的身體，而是明白自己的極限。不要過度逼迫毀傷，我深刻地明白自己的極限，所以才會喊停，這豈是不合格！”
“最后一點美育……炸屎怎么了！我堅信總有一天，炸屎也會給人們帶來幸福，即使是現在被太多的人誤解。我也要堅持走這一條路，絕對不會半路放棄！難道所謂的審美觀，就是要放棄自己獨立高貴的靈魂，轉而迎合你們的審美和藝術嗎？我絕不承認！有所堅持，有所抉擇，在世人的不理解中獨自前行，才是讓庸碌者羞愧的高尚情操！”
最后，西格瑪一腳踏著椅子，指著克雷芒，大聲道：“怎么樣！這就是我的德智體美全面發展！這就是阿特拉斯的死靈法師啊！”
“……夠了，連我這圣職者都聽不下去了。”克雷芒眼角抽搐，再一次被西格瑪那奇厚的臉皮和深深的下限震驚了，“你別把阿特拉斯的死靈法師們跟你混為一談好不好，他們很無辜的，雖然性格古怪了點，但不應該受這種侮辱。”
“可是你剛剛和現在都試圖用編造的事實和歪曲的道理來侮辱我啊！”西格瑪瞪眼道，“代理教皇陛下，鑒于你剛剛用語言暴力對我的心靈造成了深深的傷害，我想我必須提出嚴重抗議，如果你不稍微給我一點自由空間，或者讓我單獨去一趟懺悔谷……”
“好了，活動了一番嘴皮子，清醒過來了吧。”克雷芒淡淡一笑，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身體，圣光流轉全身，他微笑道，“去吃點早飯，然后考慮一下上午做點什么。”
“……我還沒說完呢！”西格瑪大聲道，“聽到我說什么了沒？不答應的話，我就會很生氣，我這個人，一生氣就愛往廁所跑，往廁所跑你怕不怕！”
克雷芒根本不理他，推門走入會客廳，西格瑪在他身后跳腳：“你特么沒聽到嗎！老子要炸屎！要炸屎啊！”
“快跟上來，否則今晚就沒有故事了。”克雷芒的聲音遙遙傳來，“或者說，今晚的訓練，我會伺機報復。”
西格瑪聞言怒道：“驢日的，居然威脅我！你等著！”
兩人溜達了一圈，隨便在下層城區找了一家餐廳，吃了點早餐，西格瑪顯然不太高興……對此克雷芒看在眼里，暗笑不已，以這小子的小心眼，此時多半在伺機報復。
圣城的衛生系統顯然很完善……而且，一個城市的文明程度，很大程度上體現在公共廁所的數量，在西格瑪刻意的引導之下，走了一段時間后，一座規模不大的廁所出現在兩人的視線之中。
“啊呀……真巧啊。”西格瑪的表現刻意到了極點，他露出了爽朗的笑容，“剛想去一趟廁所，立刻就出現了呢……克雷芒大人，你不會連這個也要監視吧。”
又來？克雷芒心頭冷笑，猜測著西格瑪的計劃與目的。
不過以傳奇強者的心性與驕傲，二十四小時監視西格瑪已經是極限，還得扯上講故事和教導技藝作為交換補償……但是連人家大便時也要在旁邊觀摩，莫說西格瑪接受不了，連克雷芒自己都是不愿意的。
他冷笑了一聲，擺了擺手：“去吧去吧，不要浪費時間，拖太久的話，本座也是會炸的，當心弄巧成拙。”
“咦，居然不跟來嗎？”驚詫的居然是西格瑪，死靈法師一副萬萬沒想到的模樣，“這樣真的好嗎？我會在里面做一些奇怪的事情哦，比如說留個小紙條，發個短信什么的……”
克雷芒傲然一笑，不予作答——小樣，你對傳奇強者的理解，還是太過片面，本座如果以圣光域封住這片天空，就算你耍什么小心眼，想要傳遞什么消息，也是枉然！
“既然如此，我就過去了！你可不要后悔！”西格瑪又說了幾句，看到克雷芒不耐煩之后，才一路小跑進了廁所，片刻之后，里面傳出了奇怪的騷動和西格瑪那跑調的歌聲……
一切都充滿了奇怪的違和感，簡直將“這里很可疑，我在做奇怪的事情”直接貼在了廁所的墻上，克雷芒以精神力封鎖天空，確保沒有一絲一毫的魔法消息能夠傳出，心中盤算著西格瑪的用意，嘴角慢慢浮現了一絲冷笑——恐怕這個，又是一個陷阱！
但我已經不會上當了，西格瑪——同樣的招數，對圣職者是不會奏效兩次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