縹渺玉京山,祥霧靄凌霄。彭搖仙人和七位仙人站在門口,心中頗為復雜。昔年他前往九州將蓬萊一眾帶入玉京山。曾經和如今虛空威名赫赫的九皇道君有過一面之緣。
“誰能想到當初一小小真人,居然能夠走到這一步呢?”五千年時間,對他這種仙人僅僅是提升一級而已,而那位卻連跳級和百花圣君等俊杰齊名。
“當初見他也不過爾爾,在虛空諸界比他更出眾的人也不是沒有。”彭搖腦中胡思亂想,但也不得不承認一點,風云際會,正是在絕境之中崛起,才能夠造就百花圣君。神霄天王以及九皇道君這些人。
“說起來,最悲哀的應該是玄玉界那位。那位仙人當初攻伐諸界,這三位道君能夠證道,都跟當初被玄玉界攻伐脫不開關系。”不得不為這位真仙默哀,這位真仙現在已經有“道君試煉人”的稱呼,大家都很期待他為自己選擇下一個進攻目標,看看能不能培養第四位道君出來。
壓力才有動力,正是一開始就直面玄玉仙界的壓力,才讓那些真人們一一羽化,爆發無匹潛力。
“來了。”前面兩位仙人出聲道:“帝車已經到了。”
星光照耀,一輛北斗帝車乘著姜元辰落在玄京天門口。與他相伴的是玄辰和紅菱,三人下了帝車,看到門口迎接的八位仙人和幾十位金童玉女。金童玉女各持明燈、玉鐘,天音悅耳,金光迎面。
“老師有命,請師叔隨我前去蟠龍池。”為首一位持金鐘仙人恭敬有禮。姜元辰頷首道:“前面帶路。”
仙人帶著姜元辰三人前行,路上玄辰余光瞥見彭搖仙人,低聲和姜元辰提了一句。
姜元辰神色微動,對他而言,昔年那位需要仰望的仙人已經不值得他在意。但想到九州界蓬萊那些人,姜元辰還是提了一句:“彭空道友,昔年九州加入玉京山的那些蓬萊人如今情況如何?”
“道友之稱實在不敢當。”彭空仙人連連擺手:“師叔和老師同輩而論。直接稱呼弟子名字就是。”然后才回答姜元辰的問話:“蓬萊那些人在玉京山有一座蓬萊仙山,目前也已經出了兩位仙人,算是道統留存。”彭空不清楚姜元辰和蓬萊的關系,只得中規中矩回答。
“是嗎?”姜元辰旋即不在意這些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這些人既然選擇離開九州,那么未來福禍只能由自己來抗。
路上,一行人經過蓬萊仙山,彭空說:“師叔可要見一見他們?”
“不用,我去見師兄。”五氣相隨。九龍作伴,姜元辰帶著二人走過蓬萊仙山,看也不看一眼。
山中有兩位仙人,其中一人正是昔年姜元辰見過的蘇木仙翁,面色復雜看著門口沖天而起的祥云神龍,五味雜陳。“但他目前也不是九州道君,想必九州那些人心中感受比我更慘。”
玉京山多有逍遙之客居住,其中不乏純粹的道行仙和功德仙。
嚴格來說,這兩種特殊的仙人也是一種仙道修行。一者,純煉道行。一者積累功德。對于法力神通毫不在意,故而在成仙后也是魔道攻擊的主要對象,被玉京收留在玄京天,逍遙度日。
不久,一行人來到蟠龍池。蒼蒼老者戴著斗笠靜靜在青石上垂釣。滿池青蓮,寶光爍爍,各色錦鯉暢游。
蟠龍池,顧名思義,這一池錦鯉皆是神獸龍種。隨著魚竿垂釣,一條條金龍破水而出。吞了玉京的仙丹后再度沒入池中化作錦鯉,躲在蓮葉之下。
“老師,師叔到了。”
玉京收起魚竿,請姜元辰落座。他早已準備好仙茶交梨。姜元辰大大方方坐在他對面,玄辰二人隨侍。
“師兄,這是來找你,是求救的。”
“求救?”
“有人想殺我。”姜元辰很干脆,將自己隱約察覺威脅的事情說了出來。
“哦?”玉京掐指演算,只覺天機朦朧。索性將魚竿甩入水中。層層漣漪蕩漾,魚鉤隨水波漂浮,一只只錦鯉有感道尊法力張開,一一竄入水底。
紅菱亦是鯉魚得道的龍女,隱約察覺玉京的手法:“這是明池靈鑒法?”這法門是一種天機算術之法,“杳冥懸天釣,愿者自上鉤”的意思。
隨著玉京以龍池演化天機,池水波光滾滾,如同命河浪花般蘊含種種靈機。
突然,有一條錦鯉不受控制般自動咬住魚鉤,被玉京道尊釣起。
這是一條青色錦鯉,在出水后并未化作天龍而是變作一只鵬鳥飛天而起。
見此,姜元辰神色微變。眾所周知,他跟鯤鵬之相頗有淵源。尤其是九州誕生鯤鵬后,隱約鯤鵬也暗指“北冥”。
“是忽帝?”姜元辰盯著空中那只墨色大鵬,大鵬在空中鳴叫三聲落在姜元辰腿上。:“只有他會因為和我的名字相克,來對我下手。”
喂了大鵬鳥一枚仙丹,鵬鳥再度回到水里變作青魚。
“是他,但應該還有魔道的算計。”玉京垂眉望了水中青魚一眼:“魔道果然氣運難絕,未來又有一場魔興之亂,這就是他們對你的針對。”
姜元辰心中盤算,思考破局之法。突然被玉京用魚竿一敲,玉京指指自己,又指指姜元辰心口:“如今你已經是道君。”
突然一愣,姜元辰沒反應過來:“師兄指的是?”
“道君歲月悠久,殺死一位道君很難。這些年,除卻玢繆和朱雀倒霉外,你看到誰隕落了?”
“這些年隕落的道君還少么?當初原始大陸之戰……唔,明白了,師兄的意思是除卻特定時機外道君很難死亡?”
“不錯,按照存活率來說,神道道君契合大道,世上任何一位就會引起一場法則動亂,甚至有可能引發某一種概念的崩潰。其次是玄真道的道君,他們合道不朽,他們的隕落也會造成法則動蕩。最后,才是元炁道的道君。他們隕落時損害最小。但這種損害也會造成一種先天玄氣的崩潰,引發虛空一場內陷坍塌。所以,殺死道君的局需要布置很久。你需要擔心嗎?”
星辰道以星辰合道,自身規避因果。但如果本體死亡。星辰崩潰后造成的影響只會比玄真道更大。加上姜元辰還曾經功德證道,殺死一位功德道君的業力之高,便是道尊都不敢輕易下手。
姜元辰若有所思:“所以機會只有一個,在宇宙晉升的時刻?那么,就不單單是針對我了。所有仙道道君都在目標打擊之內。”
“不錯。”玉京含笑望著這位年輕道人。他到底證道太短,還沒適應道君的生活。道君的布局以千年計,便是有一點殺劫預兆,真正降臨恐怕還需要很久。
“這段時間你在道宮中待著,慢慢在虛空傳法推廣星辰道。”
提及星辰法,姜元辰試探道:“師兄為何不將法相道傳播出去,如今玄真道大興,師兄到底是何態度?”
“你修水德之心,還不知我道?”玉京頗為詫異,指著蟠龍池道:“風吹水動。心念隨波。故無為而不失,無爭而不敗。如今玉恒師弟重演人仙武道借用我的法相之路,玄真道修行也借助我的法相路。就連你星辰道的觀想,最初法相的概念不也是來自我?清虛要重演元炁道法門,其中照樣離不開觀想法相。那么我急什么?你們任何一道大興,最終仍有氣運落入我手。我只需逍遙度日,靜等宇宙晉升好證道道祖就是。”
這位仙尊頗為淡定,對他而言根本沒什么利益之爭。坐在山中,自有魚兒上鉤。
“而且,你看我玉京山如何?”
“世外福地。不入劫法。”
“再看看。”玉京伸手一指,姜元辰默默感應,突然臉色微變:“身處寰宇而不見其蹤。師兄已經快要將玉京山化作獨立一界了?”
這是道祖的境界吧?玄京天雖然處在虛空之中,但卻毫無感應。足以稱呼為界中之界。
“哈哈,你小子也被騙了。上次玉恒過來,也跟你一樣。”玉京大笑起來,直指根本:“我這些年幾乎不對宇宙進行干涉,整個玄京天彌漫我的道氣也逐漸從宇宙因果脫離,目前是半超脫的層次。”
也就是說。站在宇宙界限,一只腳踏出,一只腳還留在宇宙?
這是玉京獨有的境界,到了這一步的確沒多少留戀。尤其玉恒也已經證道,玉京道心又放下一道執念。
“當然,我的心境雖然高遠,但是我對天道的感悟距離道祖差了太多。”玉京無奈道:”所以我照顧道行仙,亦是在借助他們悟道感悟演繹我的宇宙大道。“
姜元辰默默沉思,若論幾位道尊,彼此性格、理念各有不同。有積極入世,也有超然逍遙,有欲求滅世,也有維護天道。
“對了,師弟。前些年我觀宇宙興衰,忽然察覺歸墟之中有異狀發生,似乎宇宙整體圓滿,一個缺失被人堵上,這應該跟你和玄清師兄有關?”
姜元辰一呆,只聽玉京悠然道:“麟主當初阻你證道,算計你一身功德,雖然比玄德當年證道多出不少,但積累兩位道君的證道功德根本不可能。但你不單單煉器煉丹,還能夠推自己一把功德證道,想必是在歸墟之中另有機緣吧?”
姜元辰想想,就把歸墟中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包括和兩個界外宇宙的爭斗。
“原來師兄最后是這么死的。”聽了一遍后,玉京忽然嘆氣起來:“好一位混沌大帝,還是小看你了。”
“這件事還跟他有關?”
玉京苦笑:“昔年師兄降臨歸墟,正巧混沌滅世,其中沒關系才是怪事。不然師兄坐鎮,混沌若要滅世,素華神女只需前去找他告知,自然消弭大劫。何須去找九漓魔尊,最后九漓和麟主聯手,我獨木難支被他們三人所阻?”
“混沌大帝本就是混沌誕生的生靈,說起來跟你所言那些混沌精靈出自一脈。或許他知道界外宇宙的存在,當初玄清師兄去歸墟,恐怕都有他在推動。”
姜元辰啞然,畢竟他沒參與原始大陸一戰,也不了解其中到底發生什么,只能人云亦云聽旁人談及。
玉京為玄清道尊感懷后,又道:“但目前宇宙閉合,我們的宇宙正在晉升的關鍵時刻,根本不需要再在意那些人。至于你帶回來的兩個道君,如今汜合宇宙本源融合,也算是自己人。只要不破壞宇宙秩序,且由得他們。對了,幽冥圣母和紫煌界的那樹靈你也照看下,他們也是汜合宇宙的人吧?世界法,真不知道地玄子是什么感想。”同樣是開天辟地的一批人,玉京已經高坐宇宙之巔,而地玄子仍在地玄界潛伏等待時機,同樣的出身,不同的機遇,令人蹉嘆。
姜元辰又在玉京山留了一陣,才告辭離去。
北斗帝車于虛空行駛,玄辰在前面駕車,紅菱在旁邊隨侍。忍不住道:“老爺,您對這位道尊怎么看?”
“諸道尊中唯他境界最高,若是宇宙晉升道祖之路打通,恐怕他會選擇孤身一人前往混沌,追隨圣尊足跡吧?不然,也難以說明他為什么要扶持玉恒師兄,因為他有意讓玉恒來繼承玄京天,維持宇宙秩序。”
虛空,一道青光閃過,姜元辰神色微動:“玄辰個,跟著這道光走。”這是姜元辰當初投入虛空的青弘石,在靈機感應中飛向一個世界。
這個世界,姜元辰等人都很熟悉。
三界并立,大木通天,又有五岳五洲五大洋,以陰陽五行作為世界主干法則。
站在世界之外,姜元辰望著世界內部的天界忌諱莫深。星辰閃耀,群仙各司其職,仙神共尊紫微。
紅菱看世界中五大陸,那道青光沒入中央大陸的一個州域。小心翼翼說:“老爺證道后,發下的誓言已經全部解除,即便是進入此界也無妨。”
“不了,我們走。”閉上眼,靠在車背,催促玄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