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女子聽得莫青山這一聲呼喚,也是嬌軀一震,卻不是欣喜激動,而是滿腔的怨恨,仿佛是從地獄中傳來的鬼嘯:
“莫!青!山!”
“沒想到你還記得我?”
女子的聲音干啞,蒼老,像是鋸木頭般的刺耳,和她的面容年紀極為不符合。
莫青山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可話到嘴邊,最后千言萬語也只化作充滿愧疚和痛苦的三個字:
“對不起。”
“哈哈……”
嫁衣女子厲聲狂笑,仿若癲狂。
“你會愧疚?你還會后悔?我還以為你沒有心呢?”
“那你為何要殺我全家,連我那還在襁褓中的小弟都不放過!”
“我好恨,恨我瞎了眼,竟然引狼入室,讓你這么個狼心狗肺之人進了我黃家大門。”
“爹啊,娘啊,姐姐,姐夫,小弟!”
“你們在天之靈看好吧。”
“今日,我就要讓他最珍愛,最寶貴的一切在他面前毀于一旦!”
“動手!”
轟!!!
隨著嫁衣女子聲音落下,一陣巨雷般的響聲在青云門深處響起,然后就是沖天的大火,熱浪滾滾。
接著就是一股淡淡的馨香隨著夜風吹拂而來。
“啊啊啊!!!”
“老王你干什么?”
“酒里有毒!”
“我的刀呢?!”
“噗嗤!!!”
“饒命啊!”
“師妹,快跑!”
只見得酒席當中,不少人一言不發從桌子下抽出一把把明晃晃的長刀,配合著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黑衣殺手,見人就砍,直斬得人頭滾滾,血流成河。
其他人自然也不是待宰羔羊,可待到他們反抗之時,竟發現自己渾身酸軟無力,不知何時中了毒,只得眼睜睜看著那刀子為自己腦袋搬了個家。
只有少許不沾酒水的賓客逃得一難,只是相比那些如狼似虎的殺手刺客,他們的力量顯得太單薄了些。
反抗的,求饒的,痛罵的,逃命的……
各種聲音混在一起,變成了一副人生百態圖。
“芊芊,你?!”
莫青山見此情形,臉色不由大變。
“掌門小心。”
就在這時,身后程千山發出警告,手腕抖動,衣袖中一把飛刀激射而出,打落了自黑夜中襲來的三根銀針。
“是你!”
“許優!”
程千山如夢初醒,虎目怒瞪,望向隱藏在陰影當中的許優,神情極為憤怒。
“為什么,為什么是你?!”
“他們給了你什么好處,讓你不惜出賣青云門?”
其實就在幾天前,他就接到了一個暗中警告,說是青云門內有奸細,要在慶典之日禍亂青云,目的是要覆滅青云門。
慶典將近,若是因為這種沒頭沒尾的警告就推遲,那青云威嚴何在。
但出于謹慎,程千山還是暗中又篩查了一遍,發現并無錯漏后,就把這事拋到了腦后。
現在想來,配合他調查青云門內部的人正是許優這位外門大長老,連最重要的接待南岳劍宗的使者一事也是許優全權負責。
原來這位青云門的第三號人物才是最大的內奸!
“桀桀……”
“他們并沒有給我任何好處。”
“相反,他們在找上我的第一時間,我便同意了。”
許優走出陰影,露出了一張與以往和善面孔完全不同的樣子,滿是怨毒。
“還記得二十多年前,被你們趕盡殺絕的許家員外嗎?”
“那是我爹,我是他兒子!”
“什么?!”
這下連莫青山都震驚了。
“你是許大器的兒子,可他的兒子……”
許優接上話頭:“早就病死了不是嗎?”
“哈哈,我不死的話,你們又如何安心?”
“明明我們已經認輸了,我爹還特地把我送到了郡城書院,就是想避開你們的視線。
但當我在書院得知我爹娘暴病而亡之時,我便知道,你們不會放過我,我只得假死逃生。”
“只是我沒死,非但沒死,我還成為了青云門的外門大長老,是不是很諷刺?”
“我一直在等著今天這個機會,當黃小姐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就知道,機會來了。”
“沒想到啊沒想到,青云一劍竟是這么個衣冠禽獸,真讓我好生失望!”
此時,宴席中的廝殺已經接近尾聲。
幾百具尸體橫七豎八的倒下,酒香混合著血腥氣,還有空氣中淡淡的馨香,變成了一種令人作嘔的氣味。
一隊黑衣人壓著剩下的活口來到嫁衣女子和許優面前。
“這是你們同青云門的恩怨,與我們無關,放了我們,我們可以當做什么都不知道。”
一個光頭大漢捂著流血的臂膀,臉色蒼白道。
趙大虎此刻心中滿是后悔,若不是他喝酒喝得太多,讓毒性深入,以他的功力,也不至于被這伙黑衣人暴打。
最不濟也能像柳蕓和譚三那般,逃得一命。
嘭!!!
兩顆血淋淋的人頭扔在他的面前。
只見夜幕下走出一個戴著惡鬼面具的黑袍人,他慢條斯理道:
“這兩只小老鼠,可是讓我好追呢。”
趙大虎心中一顫。
這兩顆毫無血色的人頭正是剛剛逃命而去的柳蕓,譚三。
“你們殺了我,三宗的人不會放過你們的。”
趙大虎感覺自己酒真的醒了,醒的還特別徹底,連牙齒都在打顫。
既然他們敢殺柳蕓還有譚三,絕不會介意手底下再多一顆大光頭的。
“哈哈哈……”
面具人笑得很大聲,諷刺意味十分濃厚,讓趙大虎感到屈辱。
“五虎門,流云宗,烏衣幫……”
面具人一一數來,然后俯下身,那雙戲謔的眼盯著趙大虎,就好像看透了趙大虎膽怯的心:
“真是好大的威風呀,那你聽說過夜雨樓嗎?”
“隨風潛入夜,血落如雨聲。”
趙大虎干巴巴的念叨著不知從哪聽來的詩號,臉上僅剩的血色被快速抽離:
“你們是夜雨樓的人?”
“還算不傻。”
面具人輕輕拍了拍趙大虎的臉,就好像逗弄一條受傷的大狗,扔出一塊大骨頭:
“我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殺了他,我讓你活。”
面具人指著趙大虎身旁同樣僥幸活下來的一個青云門的弟子。
趙大虎看向那個在瑟瑟發抖的青云弟子,咽了口唾沫,眼中漸漸露出兇光。
“夠了!”
莫青山一聲低喝。
此刻,他臉上所有情緒都全部隱去,剩下的只有身為一宗之主的氣度,那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然。
他看向嫁衣女子,淡淡道:
“這就是你要對我的報復嗎?”
“為何要牽連到這些無辜的人。”
“還是你覺得靠他們,就能讓我束手就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