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風說完又問向陽,她為什么管那水潭叫黃泉?
向陽說這是他們一族很久以前流傳下來的傳說,他們先祖建太陽城之前,曾四處尋找適合的地點,結果無意中發現了一口古井。
這井很有意思,是從最底下往上挖的,最上面的那一段才是他們一族挖出來的。
當他們的先祖挖到地下幾百米深時,發現下面有個蓋子,啟開后,露出一個井口。
有人下到過井底,說看到了一眼泉水,但顏色黃如泥漿,一只巨獸沉在潭中睡覺,把它驚醒的后果是同行的三人都葬身獸口了。
“你們不是擅長奔跑嗎?它應該追不上你們啊。”我納悶地問。
“哦,是第一個人掉下去時,砸醒了巨獸,后面三個人直接掉進了它嘴里。”向陽解釋。
“嗯……”我剛剛還奇怪兆肆去哪了,為什么先掉下來的她沒有遭到大蜥蜴的攻擊,現在看來,她可能遇到了同樣的事,木棺掉下來砸醒了蜥蜴,然后驚醒的蜥蜴吞了緊接著掉下來的她。
所以蜥蜴暴怒不是因為頭頂插著個999驚爆價的假伏魔杵,而是因為吃了難消化的‘臟東西’?
“前輩,你那個朋友是怎么回事?她為什么要把我們扔下來?”
“她啊,她是反/社會/人格,無情型人格障礙,都說了我和她不是朋友,她有償請我幫忙做事,結果說翻臉就翻臉,你說說,這什么人啊,嘖。”
其實這種情況在我族中很常見,上一秒握手結盟、下一秒打爆盟友腦袋的事根本算不得什么,所以從前我拒絕跟任何勢力拉幫結派。
“哎?她會不會…是故意把你騙下來,想殺掉?”順風的腦子難得進行了一次復雜地思考。
“試探吧,先試探,看我能不能成為她的同伙,再決定殺不殺。”我猜兆肆是想試試我對人類小朋友是不是真的關心,在乎他們的死活,或許這在她看來是一種‘軟弱’、也是立場問題,過不了這一關,就沒資格成為她的盟友。
“她想拉你一起犯罪?”順風并不知道兆肆的真實身份,以及她準備做的事,但他猜的倒是不離十。
“差不多吧。”
“你說的有償幫助,該不會是……”
“不是,就是替她跑跑腿兒。”
“走私?”
“她能走私啥?古墓里的骷髏頭嗎?不,只是讓我幫她去很遠的地方拿件東西。”但現在我已經知道,這純粹是借口,她的武器一直在她手里。
問題是薩其馬和銀河知不知道這件事,又或者她們的武器也在手里,她們三個當初只是蒙騙其她人?
可是為撒這個謊,忍受追殺上千年,目的是什么呢?有什么好處嗎?
“那炸城的人是誰?”向陽問。
“來追殺兆肆的人,是她仇人派來的,不過我已經和她們說好了,跳槽來跟我合伙開店。”
“這關系可真夠亂的。”順風撓撓頭,眼睛突然一亮:“啊?前輩你要開店,開什么店?”
“早餐店,話說你怎么還沒病發?輻射的潛伏期多久?”我看向陽認真聽著我們說話,神態、動作一切如常,沒有絲毫要變異的跡象,不免覺得奇怪。
“我不知道,一夜之間大家都病發了,最晚病發的人是……一天半之前。”
“你在缸里躲了兩天,過了今晚就是三天,你確定自己喝過輻射水?”
“城中只有一個水源,我這兩天喝的也是之前存的輻射水,我想已經喝過了,再多喝些也沒關系,反正遲早會死。”
“也許你對輻射有免疫力。”這種可能不是沒有,我忽然記起件事,法其娜的技能是治愈,她本身也有自愈的能力,雖然壽命和普通族人一樣,但至少可以保證有生之年百病不侵。
“怎么了?我發病了?”向陽被我盯得很不自在,摸摸自己的臉,又看向雙手。
“前輩的意思是,你有可能自帶抗體,不會病發,也不會變成那種恐怖的樣子。”順風欣喜地解釋道。
“真的?”向陽面色一喜,兩眼放光地盯著我,等著我的回答。
“只是有可能,你確定是……”我想問她是不是法其娜的后代,可是按我現在的身份,我不應該知道關于法其娜的事,不可能知道她有治愈的能力。
兩雙眼睛都盯著我,等我的下文,我咳了聲,轉移話題道:“你確定自己沒吃喝別的東西?”
向陽低頭想了想,“沒有啊,吃的是家里存的玉米、喝的是缸里的水,沒吃喝別的東西。”
“哦,那你自身有抗體的可能性很大,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想去上面的世界看看,可是族里的人一直說外面的世界很危險,空氣有毒、水有毒,食物也是有毒的,我不知道…也許還是回城里去,有溫室菜田,我想應該可以生存下去。”
“那座城里已經沒有活人了,你一個人怎么生活啊,生病了怎么辦?誰照顧你?不如跟我們走吧,外面的世界沒你想得那么可怕,我讓我爸在他的公司里給你安排個工作。”
順風是個熱心腸,可向陽是飛族人,甚至還可能有我族血統,她的身份必須保密,去陌生的環境、身邊是普通人類,她的身份能藏住嗎?
“我正打算開店,缺個服務員,你要不要來給我打工?包吃住。”
“好啊,我要!”向陽欣然點頭。
“嘿?你不考慮我的邀請?”順風特別不服氣,“我爸公司的待遇可好了,五險一金、帶薪年假、員工宿舍,過生日給發紅包!”
“謝謝,不過我害怕在外面的世界不適應,還是跟同類在一起安心。”向陽湊到我身邊,緊挨著我走。
“你不能因為她臉綠,就當她是同類,她只是中毒了而已。”
“恩?可是,我在見她第一眼時,就覺得親近,有一種吸引?”
順風瞪大眼睛,手指虛點我,憋了幾秒才憋出一句:“你可不能對不起陳教授!”
“有些人天生氣場相合、一見如故,我和陳教授也是一樣,順風道長,你是出家人,內心請光明一點。”
我們邊走邊聊,順著崎嶇的巖石夾縫通道,來到另一個地下空洞內。
四周是巖石,中間有一塊平地,很顯然,那塊平地是人工修建的,由巨石條拼接而成,表面還刻有花紋。
當然,令順風發出尖叫的不是那平整的地面,和上面的花紋,而是停在上面的船。
一艘艘涂著彩漆的木船,整齊地停放在空地上,順風驚訝于這些船會出現在如此深的地下空間,他加快腳步,跑到空地上,伸手撫摸木船的船頭。
船頭的雕刻是鳥首,船兩側還裝有機翼狀零件,上繪羽毛圖案,因為年代久遠,彩漆已然斑駁,不過大體畫的什么還能看清。
“以前有人住在這,會是什么人呢?”向陽也跑過去看船。
我看看四周的巖壁,它們未經雕琢,我們進來的裂縫,不是這地方的真正入口,只是墻體上的自然裂縫。
也就是說,這地方應該還有一個正式出入口,我環顧四周,最后在頭頂上方看到一個類似出口的地方。
大小剛好能容這些船通過,然而它的高度絕對超過了五十米,位于地下空間的頂部。
“前輩、陽姐,你們看,這船有翅膀唉,嘿嘿,你們說這是不是飛船啊?哈哈…”順風爬上船,站在甲板上四處摸摸看看,口中發出贊嘆。
興許它還真會飛,空地可以肯定是沒有升降功能的實地,這地方又不像造船廠,更像是停機坪,那么船要出去,只能飛起來,從上面的出口出去。
古時地殼運動活躍,一系列運動下來,高山變盆地、海洋變陸地,舊房翻新,大變樣。
所以我推測,最早的時候這地方可能是山頂,出口打開,‘飛船’可以直接飛出去。
后來山體下沉,這地方被遺棄,不知過了多少歲月,它就像沉入地底的玩具水晶球,里面的東西能保存下來實屬不易。
前幾次找到塔族遺跡,過后我也仔細想過,他們的圣要,原本可能是建在高山山尖的內部,塔族象征由此而來,只是后來由于地震等自然因素,高山沉入地下,才給人一種他們喜歡住在地底的印象。
畢竟他們只是喜歡住在黑暗的地方,并不恐高。
許多古老文明的遺跡都毀滅自然天災,我族挖祖墳的時候,偶爾也能挖到幾處更早期文明的遺跡。
它們有的沉入海底、有的深埋地下,洪水、地震、隕石撞擊往往會將整座城市摧毀,只留下零星痕跡,而因戰爭、大規模傳染性疾病、以及環境變遷被迫遷徙的原因被遺棄的建筑,往往能很好的保存下來。
當然,還有一部分人,覺得地面太熱鬧,喜歡清靜,自愿轉入地下生活,好比飛族人,這種情況也有不少。
“別鬧騰了,抓緊時間休息,趁你還沒餓得想吃人,趕緊睡覺。”我看著興奮得好像小孩子一樣的順風,不得不用殘酷的現實打擊下他高漲的情緒,以目前的處境,他應該盡量保存體力。
順風很聽話,立刻躺在甲板上,這地方溫度高,睡覺不用擔心著涼。
向陽走回我身邊,說她可以守夜,讓我們先睡。
我說不用,我幾天幾夜不睡都沒問題,叫她也找個地方睡覺去。
向陽在滿是輻射病人的城中熬了兩天兩夜,睡覺根本不敢睡實,現在聽說有我守著,她爬進船里,躺下就睡著了。
這些上古遺跡對我沒什么吸引力,我看都懶得再看,半夜順風說夢話還在和大蜥蜴搏斗,向陽則在夢中喊著她的家人。
有的人表面看著平靜,其實將一切情緒都藏在心里,有的人表面看著粗枝大葉,其實…就是心大!
地下世界黑暗無邊,沒有日出、也沒有聲音,順風和向陽睡到日上三竿的時間才醒。
醒了就要忍受饑餓的折騰,挨過早上、中午,到晚上的時候,他餓得實在受不了,趴在地上說想收集點好消化的細土吃。
有我在怎么可能讓孩子吃土,我問他們吃老鼠行不行,順風一點負擔都沒有地點頭,向陽也沒意見。
可惜沒柴火,沒辦法烤,向陽說可以拆船上的機翼,它薄、而且好拆。
兩個人合伙拆了兩組機翼,向陽隨身有把小刀,刀雖然小,但勝在鋒利,她先削出一堆木屑,點著了當火引,將稍微大塊的木料點燃。
這些木頭在干燥的空間內小火慢哄,已經被哄得很干,非常好點燃。
我想正是因為這里太干燥,一點濕氣都沒有,才會寸草不生。
在他們吃烤老鼠的時候,我意識到一個更嚴峻的問題,人沒有食物可以堅持半個月,但沒有水,三天就是極限。
這個巨大空洞,就像個大型烘干機,不光是地表的水份,就是人體內的水份,也會加速蒸發。
“吃完咱們回黃泉那看看。”
“好啊,看看有沒有人下來救咱們。”
“順便看看,有沒有水?”
向陽說得委婉,沒有直接否定順風的話,我笑著點頭:“對,回去看看情況。”
最糟糕的情況就是上面的飛族人通道也被震塌了,白云沒辦法向地面傳遞消息。
白云沒有提到女白領,也許之前我猜錯了,她們之間并無交易。
可能是保安失蹤驚動了景區負責人和警方,女白領上去以后發現不方便再次下手,所以她一個人跑了。
就是不知道昨天那一震,地面有沒有感覺,會不會被人當成地震。
心里想著雜七雜八的事,我們回到黃泉的位置,這次順風點燃了一根長木棍當火把。
塌方的地方還是那個樣子,蜥蜴的尸體被埋在巖石下面,黃泉被填平了。
“你們兩個等在這,我去挖挖看。”我來到本該是水潭邊的位置,蹲下身開始挖土,挖了將近一小時,才挖出個水坑,或者說是水溝。
因為岸邊沒水,我就向前移動著挖,漸漸就刨出一個溝來。
向陽手巧,昨天她用木船零件削出只木碗,現在我用木碗盛水,放在地上靜置,等泥土沉底,他們就可以喝了,條件實在有限,有水喝已經是萬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