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就從古墓里出來的,對古墓里的氛圍很熟悉。
機關應該在墻上,走一圈兒等于是鑰匙轉一圈,看過墓主人的‘生平功績’,墓主才會‘現身’。
可我來不是為看她啊,現在手機又沒信號,我不能打電話請示領導,可不可以先‘取’出一部分文物。
只能看、不能拿,那有什么意思……
石柱、石臺升到一定高度便停了,石柱上是石燈盞,噗,石柱剛停,燈里就升起一團火光,幽藍幽藍的。
“呼——”我跑到燈前用力吹了口氣,想把它吹滅,封閉多年的古墓,不知道有什么氣體囤積,萬一再發生爆炸,我還得被活埋在這。
但是我剛吹滅一盞,去吹下一盞,前一盞燈就又亮起來,像耍我玩似的。
“別鬧啊,一會兒爆炸了,棺材崩飛,趕緊把燈滅了。”我嘀咕著,不經意一瞥,喲嘿,棺材也著了!
它不是一下子全燒起來,是先從底部,一層一層向上燒,直到火焰將棺材完全包裹。
我懷疑棺材上本來就涂了燃料,又混合了燃點低的材料,從無氧空間中出來,立刻就被點燃了。
咚咚咚——
隨著火焰包裹住棺材,棺材里邊忽然響起敲擊聲,速度很快,顯示出敲擊者的焦急與迫切。
我出門遇怪事、下地遇怪物,已然養成習慣,聽到棺材里有動靜,我隨口問了聲:“誰呀?”
棺材里的活物聽到我問,積極響應道:“嘰木瓜哩哇咔咔……”
我一個音節都沒聽懂,但這明顯是一種語言,會說話,那八成是人。
這地方不像新建的,壁畫也像是有些年頭了,可是石臺、石柱和棺材特別新,或許是在地下沉著保存得好,所以棺材里按說不該有活人,可我自己就是例子,想確認里邊到底是人是鬼,拉出來看看就知道了。
我用業火去燒棺材的一角,藍火對業火沒影響,石棺被燒缺一個角。
我是根據敲擊聲和說話的聲音來判斷里邊人所處的位置,避免把她一起燒了。
石棺巨大,從缺口處能看出,石棺只是槨,里邊還有‘套間’。
有人試圖從缺口鉆出來,不過手被什么東西捆住,我丟過去一小團業火,將酷似繩子的東西燒斷,那人還頓了下,感覺有點意外。
隨即便從缺口鉆出來,她身上穿著白袍,腰扎金帶,褐色卷發齊腰,頭上戴著花枝金冠,腳上穿金絲鞋,膚白勝雪,深邃的大眼睛,瞳仁是碧藍色。
她從棺材里跳出來,搓搓胳膊和p股,嘴里重復嘟囔著一個詞,我看她的表情、猜她說的可能是‘好燙’。
棺材外邊著火,熱度會傳到里邊,將棺材變成一只烤箱。
幸好我援手伸得及時,她如雪般白、如脂般滑的皮膚才沒有被燙傷。
也是石槨內還有幾層材料,導熱時間稍長了點。
美女嘰里咕嚕跟我說話,我搖頭表示聽不懂,她換了幾種語言,最后說了一句‘漢語’。
雖然能聽出帶點地方口音,但好歹我能聽懂,她說的也流利。
她問我是不是王子派來的使者,我說不是,她說你穿著鎧甲,不是王子的護衛嗎?
我覺得她可能誤會了,正想問問這是哪,她又管我要吃的,說她餓極了。
我兜里還有根人參,便拿出來給她,她不顧形象地兩口吞下,算是塞了塞牙縫。
美女十分健談,問我為什么出現在圣地,我說自己迷路了,不知道怎么就進來了。
她好像并不急于尋找出口,自我介紹說她叫葛薩,是位公主,還說別國的王子很快會派人進來救她,我們不用著急。
“呃……你知道自己在棺材里躺多久了嗎?”我看著眼前這位鮮活健談、不似古尸的美女,準備告訴她一個殘酷的真相。
“一天,快餓死我了。”她說著摸摸肚子,肚子非常配合她,發出咕咕的叫聲。
我再三確認,她有心跳、有呼吸、有體溫,是個不折不扣的活人。
“那、為什么這地方看起來好像廢棄很多年了?”我指指頭頂開裂的穹頂。
“是的,這地方很多年沒人來過了。”
葛薩說這里是圣地,因為他們的族先在這建了第一座城,是他們國家的‘發源地’。
因此在有別的城池之后,這里就成了‘祖墳’,祖先的遺骨葬在這。
罪人會被送進來,由祖先處置,能活著出去的,就是得到祖先原諒了,出不去的,自然是被祖先留下,受到該有的責罰了。
我指指周圍的壁畫,問她犯了什么罪,不是幫國家打勝仗了嗎?這也是罪?
她搖頭說不是,她是幫著愛人的國家打了勝仗,成了自己國家的罪人。
我說那你的罪名可不小……
她說雖然她愛著自己的家人和國家,但她的國家是主動挑起戰爭的一方,還要將別國的百姓屠戮殆盡,她不希望無辜的百姓慘死。
她是圣女,是國 內唯一可以使用圣物的人,她用圣物在戰場上擾亂本國士兵的方向感,大軍跑著跑著,跑離了方向,而且分成十幾股,各跑各的,沒打到對方的王城就跑丟了。
我回憶了一下壁畫中的內容,問:“圣物,就是那個小喇叭?”
公主在壁畫中確實吹過一只小喇叭,然后軍隊便分散,朝著不同的方向跑去。
葛薩點頭,她說她的父王震怒,可她是天選圣女,沒人敢殺她,怕得罪上天,于是將她交由祖先處理。
可是把她裝棺材里沉地下,雖說棺材透氣,那也活不了兩天,就得渴死、餓死。
而且她的雙手被捆,繩子固定在內棺的棺壁上,她憑自己甭想逃出來。
這么說她是真·活人,剛被送進圣地才一天,石臺和燈是專為她打造,但棺材上的火焰呢?
葛薩聽到我這么問,眨著湖水般澄澈的大眼睛看著我,眼中盡是茫然,她不知道棺材上有易燃涂料。
要想燒死她,拉出去燒不是更好,在棺材上涂燃料,我覺得是為王子準備的。
如果王子來救她,必然會上前推棺蓋,只要靠近棺材,便會引火燒身,到時來救她的王子和棺材里的她將一起被燒死。
但我有個疑問,棺材需要瀏覽完壁畫才升上來,王子會去看壁畫嗎?他要是不看怎么辦?
這個問題葛薩答得飛快,她說王子會去看的,他會想知道那上面說了她什么壞話。
涂燃料的人肯定也猜想王子會去看,老實說,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看那些壁畫,我沒看出葛薩是‘罪人’,只是覺得有點莫明其妙。
既是罪公主,棺材里哪來的陪葬,我之前的猶豫完全是多余,這地方根本沒啥可‘盜’的。
要說寶物,那只有這位美麗的公主了,如此美人,當然是寶。
公主的肚子咕咕叫個不停,英俊的王子遲遲不來,我向四周‘探知’一番,讓葛薩等會兒,我去捕些吃的來。
古墓里最不缺的就是蛇蟲鼠蟻,我捕到一條大蛇,不是追老鼠的那條,它正和那條追老鼠的搏斗,想做黃雀,結果被半路殺出的我抓住,做成了蛇串,烤了給葛薩填肚子。
墓里有枯木、干草叢,我還找到一棵枯死的樹,橫在通道里,看著是從墻壁里長出來的,不知道怎么枯死了。
沒有鹽和其它調料的烤蛇,味道肯定不怎么樣,但葛薩沒說什么,一副能吃飽就行的樣子。
她吃的時候我在想事情,她說的國家名我沒聽過,她使用的語言我也沒聽過,現在全世界沒幾個還有‘公主’的國家,更不可能有她說的那種戰爭,壁畫上畫的是冷兵器之戰。
因此她所處的時代,應該和我不一樣,所以我不能跟她出去。
時空衣介紹里只說它能在墓中使用,沒說出去能不能用,那我便默認是不能的,進出都在同一座墓比較穩妥。
葛薩吃飽了便繼續跟我聊天,說她的國家、說她愛的王子,還問我有沒有愛人。
我說有,我突然迷路,他找不到我、肯定急死了。
葛薩好奇地問:“那為什么你看上去一點都不急?”
我抹了把臉,說:“急,特別急,所以更需要冷靜地思考,想辦法回去。”
葛薩似懂非懂,說:“你真奇怪,像謎,讓人猜不透。”
我說:“那就對了,大人的事、小孩子哪里懂。”
她年紀不大,也就十六、七歲,古時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已經出嫁,可在我眼里,她跟嬰兒差不多。
她好奇我從哪里來、好奇我的愛人什么樣,又擔心王子和他的國家。
葛薩的國家明顯比王子的國家強盛,她擔心沒有自己的幫助,王子和他的國民將會面臨滅國之難。
我讓她擔心擔心自己吧,她進來一天了,王子還沒露面,再過兩天,她就變真尸體了,他來也無濟于事了。
葛薩說王子一定被什么事絆住了,畢竟他有家人和百姓要照顧。
時間一點點過去,葛薩越來越擔心王子的安危,他們約好一天為期,眼看著期限過去了,他人還沒出現。
“我們不能在這里……”葛薩欲言又止。
“怎么?”我感覺她有事瞞我。
“祖先…祖先的靈魂,到了月圓之夜,會出來懲罰罪人。”
“啊?你們祖先是吸——咳,你祖先懲罰人怎么還有專門的日子。”我頭回聽說祖宗罰人有固定日期。
“平時他們沉睡,只在月圓之夜醒來,我犯了大錯,他們不會放過我,可是我和王子約定相伴到老,我不能死在這。”
“那這樣,等一會兒棺材涼了,你再鉆回去躲著,你祖先交給我,我和他們講道理,相信我,我能說服他們。”
“真的?不、不行,你不是他們的后裔,闖進這里只會惹怒他們,我不能讓你獨自面對他們。”
“放心吧,相信我,你的祖先一定是講道理的人,我是無意中迷路至此,他們會諒解的。”
欺騙一個天 真的公主很容易,況且她也沒親眼見過這些祖先。
棺材上的火焰熄滅,燃料總有燃盡的時候,等棺材里的溫度降下來,葛薩便鉆回去,躲在里邊。
她從小應該沒少聽關于祖先懲罰罪人的故事,幫著別國打自家軍隊時沒見她害怕,此刻她眼中倒是透出明顯的恐懼來。
我本來想嘗試一種方法離開,可一旦成功,葛薩便沒人保護了。
她不是邪祟、不是僵尸,只是個有點二的小丫頭,可能還有些戀愛腦,丟下她不管,孩子有點可憐。
那就等王子來了我再走,她出去以后如何跟我沒關系。
她在棺材里接著和我聊天,說沒聲音的地下宮殿很可怕,好在她進棺時被喂了藥,睡得很沉、足足睡了一天才醒。
醒來沒一會兒,我就出現把她救出來,否則她獨自撐一天可能會嚇哭。
喂藥給她就是為下葬時她能老實點,藥量不大、也許下手的人真怕公主死自己手里,所以要保證她在圣地能活到月圓夜。
外面的世界如何我們在里邊并不知道,圣地沒有窗戶,而且很可能已經被黃沙掩埋。
但古墓內的環境在逐漸發生變化,我猜這跟月圓之夜即將到來有關。
葛薩告訴我,祖先的遺骨埋在圣城,但她也不知道具體埋在哪。
看她棺材的設計,我估摸著其它棺材很可能也在地下。
可是她說有很多罪人被送進這里,他們沒有躺棺材的待遇,就是在清醒情況下被丟進來的。
那么他們的尸體呢?
葛薩說從沒有罪人能從圣城走出去,所以她害怕,認為祖先嚴厲,斷然不會寬恕她,只能讓王子進來救她出去。
既然沒人出去,必定是全死這了,就算兩百年間送進來二十個罪人,二十具尸體不算少,不至于石沉大海、發現不了。
何況她說的數目遠遠不止二十,她的國家存續五百年,每年都有罪人被送進來。
有時候一年不止送進來一個,可我現在一具尸骨也沒見著。
我看看縮在棺材里的葛薩,心說她的‘祖先’絕對有問題,正想著,地面再次震動,果然有一根根柱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