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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爭執

  雷府廳堂,雷爺看著沈秋,說:

  “既然話都挑明了,你也已經介入此事,我就真不拿你當外人了,沈秋。

  我在洛陽經營十幾年,把這洛陽城弄得如鐵桶一般,若是圣火教來襲,只要桃花老人不親自出手,老雷我都自信,能護住我寶貝閨女。

  此番又在齊魯之地,得了是非寨的交情,招了些齊魯悍勇之輩,讓我河洛幫戰力大大加強。

  但我心中亦有不安。”

  雷爺瞇著眼睛說:

  “這江湖正邪對立,此番乃是正派占優,但接下來的事情還不好說。

  我聽聞那西域之地近來不太安穩,而且魔教七宗彼此之間也有些情分在。

  萬一他們真的傾巢而來,如正定十年那般,齊聚洛陽,咱老雷和浪僧就算渾身是鐵,也打不出幾根釘來。

  你所說的蘇州遇襲之事,我確實了解。

  那些圣火教賊人,在關中滅了華山派,便分了兵。

  一隊去了蘇州,一隊來到中原洛陽,但他們卻突然消失了。”

  “消失?”

  沈秋坐直身體,皺著眉頭反問到:

  “是匿下來了?河洛幫這地頭蛇,也尋不得?”

  “我等已和他們做過一場。”

  雷爺搖了搖頭,浪僧則低聲解釋到:

  “算算時間,還在你蘇州事發之前,那些圣火教人已經被我等一網打盡,除了為首的那個五方護法。

  那貨很是狡猾,見勢不妙便逃將出去。

  還有其他北邊來的魔教人,在接應于他。

  他逃走之后,便沒了消息,就像是失蹤一樣,但前幾日,雷府周圍有人窺視,被我驚走。”

  雷爺抽了口水煙,也是氣悶。

  他說:

  “一個擅長身法的地榜高手要隱藏下來,還有他人相助,這要找就很難了。丐幫這幾日幾乎搜遍洛陽附近,卻也沒有發現。

  這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前日防賊的道理!

  再拖下去,要是圣火教再來援助,事情便不美了,咱老雷有心做個局,把那人引出來。

  但思來想去,也是下不定決心,不忍用我閨女去做餌。”

  說到這里,雷爺便停下話頭,看了眼沈秋。

  后者表情古怪,他說:

  “雷爺的意思,是要用瑤琴做餌咯?她可把你叫姑父呢,雷爺。

  這有些太過了吧?”

  “除了那隱藏賊寇,對詩音和瑤琴都有好處。”

  雷爺說:

  “又有我兄弟在側,還有你沈秋少俠加以保護,事情順利的話,瑤琴自然會安然無恙。”

  “雷爺!你這話,是把沈某當江湖雛兒不成?”

  沈秋心中有股怒氣。

  他也不藏著掖著,厲聲說:

  “你河洛幫幫眾千人,又有丐幫相助,浪僧與你,皆是地榜武藝,那丐幫張屠狗也是地榜高手。

  你等三個人在洛陽城外設了陷阱,一夜激斗,還讓那五方護法逃走。

  我不信這是你等手段不行。

  但能在三個地榜圍殺下,救走那五方護法,來人手段可想而知!

  就這樣,你還對我說沒有風險?

  你真的以為我沈秋眼睛是瞎的,耳朵是聾的,任你耍弄不成?”

  沈秋的怒火來的有道理。

  幾日前,在霸都,他就從丐幫那些知道了些蛛絲馬跡,河洛幫伏擊圣火教來人的事情,沈秋也知道一些。

  雷爺弄出的陣仗很大,本可以全殲圣火教人的。

  但后來又有人闖入伏擊,救走了五方護法。

  這是個很關鍵的信息點。

  雷爺卻輕描淡寫的隱瞞了下來。

  “若是真由你所說,瑤琴去做了那餌,怕是要埋骨在這洛陽城中。雷爺,我敬你是長輩,齊魯之事你也多有援助。

  但你若這般行事,那就很不地道了。”

  被沈秋這么當面戳破心思,雷爺的表情也有幾分尷尬,這沈秋果然心思聰慧,而且看樣子,還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一眼就看破了他的心思。

  “莫要爭吵。”

  浪僧見場面尷尬,便在一旁當起了和事佬。

  他伸出雙手,對兩人說:

  “雷烈喜歡耍小心思,這是他年輕時就有的壞毛病,沈秋不必介懷。但他說的也不錯,放任那人四處活動。

  對詩音,對瑤琴都不好。

  你等既然來了洛陽,就肯定是想要解決這問題,設個局,引出隱藏之人也是應有之意。

  我也不瞞你,沈秋,那日救走五方護法的人,很雜亂。

  有北朝黑衣衛高手,有通巫教人,還有七絕門人,似是魔教聯合。

  他們有意在瀟湘之地外,在這中原,再開一片正邪相斗的戰場,這事讓我與雷烈頗為心憂。

  就算你和瑤琴不來,我等也會采取措施的。

  你們愿意相助,那再好不過。若是不愿,我等也不勉強。大家一起經歷過許多事情,別傷了和氣。”

  雷爺也舒了口氣,他放下水煙袋,換了種語重心長的口氣,對沈秋說:

  “你也別惱我,沈秋。

  這俗話說,江湖越老,膽子越小,可不是隨便說的。你看,這次來的不過幾十人罷了,就算有高手,也不過用心就能手料理。

  但這一次那陽桃之所以輕描淡寫,怕就是給我等一個警告。

  魔教中人行事一向狂悖,那陽桃是用這種方式在警告我等。

  此番若是不從,下次便是圣火教傾巢而來。既給了警告,我等就也要給出回應!

  就好似野狗兇狠狂吠,只有給它幾棍子,見了血,才能使它夾著尾巴,安靜下來。”

  河洛幫大龍頭,拍了拍手邊椅子的扶手,臉上露出一抹獰笑,他說:

  “陽桃指望這樣就能敲山震虎,嚇住咱老雷,便要讓他好生看看,天榜高手又如何?老子就算舍了這條命,也是要與他斗到底!

  想帶走我雷烈的寶貝女兒,沒那么容易!”

  三人夾槍帶棒的說話之間,那老嬤嬤走出內室,對雷爺耳語了幾句。

  雷爺的表情變得相當復雜。

  有抹憂慮,也有一抹欣喜。

  欣喜的是,自己摯愛的女人還有親人在世,詩音也有親人在,就算自己不幸去了,詩音也不會孤獨一人留在世間。

  憂愁的是,瑤琴的身份確認。

  這洛陽城里一下子有兩個圣火教圣女遺族在,自此之后,那些圣火教的人怕是要瘋了一樣,侵襲來此了。

  瑤琴也走出內室,她坐回沈秋身側。

  房中氣氛變得有些低沉,片刻之后,雷爺對沈秋說:

  “沈少俠,你先去休息一會吧,我要與我家侄女說會體己話。”

  “雷爺,剛才我可拒絕了。”

  沈秋站起身,伸手放在瑤琴肩上,他對雷爺說:

  “你莫要再蠱惑瑤琴心思。她不是江湖中人,不曉得其中利害,若你真當她是親人,謀算時,便也為她身家性命多想一想。”

  “這是我雷家家事!”

  雷爺被沈秋剛才懟的有些氣有些不順,偏偏沒辦法爆發。

  畢竟是前輩,也要留幾分臉面。

  他拍著手中水煙袋,氣不打一處來,瞪了沈秋一眼,說:

  “你和我侄女又是什么關系?莫非你是她夫君不成?

  你若能做主,我就不說了。

  你若做不了主,那就別插手我和我侄女之間的事。”

  “瑤琴,咱們走!”

  沈秋也不糾纏,起身對一臉疑惑的瑤琴說:

  “你也不是沒處可去,非要投你這心思陰戾的姑父,求得庇護。雷爺這會下了狠心,要把自家親人拒之門外,行那無情之事。

  我等小輩又有什么辦法?此番就不再叨擾便是了。”

  說完,他拉著瑤琴作勢就要離開。

  “沈秋!”

  雷爺啪的一聲站起身,他指著沈秋,大聲說:

  “你別搞事情啊,我告訴你!我什么時候說要把我侄女趕出門去?”

  “你是不想趕她出去,你是要她命!”

  沈秋毫不退讓,他抓著瑤琴手腕,將她護在身后,冷聲對雷爺說:

  “虎毒不食子!你家雷詩音的命是命,我家瑤琴的命就不是命了?”

  “好了,不許吵了!”

  浪僧吐氣開聲,大喊一句。

  止住了雷爺和沈秋的對峙,他站起身,一把扣住雷爺肩膀,他說:

  “雷烈!你是氣急攻心,迷了神智,失了分寸,晚輩面前你也不要面子了?少說幾句罷!”

  浪僧壓住雷烈,又轉頭對沈秋說:

  “沈秋,你且放心,貧僧在這里,便對你許下承諾,不會讓瑤琴去做誘餌之事,這樣可好?

  你先去休息,我等乃是長輩,要向瑤琴詢問一些關于阿嬌的事情。

  你放心,我們不會強迫她做任何風險之事。”

  沈秋還要再說,卻被身后瑤琴拉了拉手腕,他回頭看去,瑤琴對他搖了搖頭。

  那雙大眼睛里,盡是暖意。

  她輕聲說:

  “你先去休息吧,莫要為了我,就和雷爺還有恨命大師傷了情分。你已經為我做了足夠多了,接下來的事,我來處理吧。”

  她的聲音大了一些,說:

  “姑父乃是親人,又不是十惡不赦的瘋癲之徒。但今日是家人相談,你便替我請詩音妹妹過來,也好讓我和妹妹相認。

  沈秋,你真的不必擔心。”

  “別讓詩音過來!”

  雷爺說:

  “這事,她…”

  “你還想瞞她到什么時候?”

  沈秋開口打斷雷爺的話,他說:

  “這事和詩音身家性命相關,你瞞了她十幾年,那伏牛山之事,你忘了不成?如今圣火教已經鎖定目標,再瞞著又有何用?

  你和恨命大師,若是真想保護詩音,就得讓她也知道其中利害。”

  浪僧嘆了口氣,他點了點頭,對生悶氣的雷爺說:

  “沈秋說的是。

  如今這情況,再瞞著也沒意義了。那便請沈少俠去請詩音過來吧,有她在,想必你和瑤琴,也都會放心一些。”

  沈秋這才放下心來。

  他拍了拍瑤琴肩膀,便起身離去。

  不多時,一臉茫然的雷詩音,就抱著自己那只正在減肥的走地雞,來到了廳堂中,沈秋也沒停留。

  接下來,是雷家私事了。

  他一個外人,確實不便參與。

  在沈秋走后,瑤琴與詩音相認,又說了些母親和姑姑的事情,雷爺和浪僧也說了詩音母親的事情。

  一時間廳堂里倒是有些其樂融融,真如一家人般。

  待小半個時辰之后,雷爺突然說起另一件事。

  “我欲在數月后,于洛陽召開一個中原武林大會,要叫它英雄會。

  我河洛幫,打算邀請關中、中原、齊魯、幽燕、兩廣等地的豪杰,也算為我河洛幫張目,收納更多英雄才俊。

  手中拳頭夠硬,才能護住你和詩音。

  在面對圣火教時才有底氣。

  只是這大會所需頗多,拉攏人心,結交好友都需要白花花的銀錢,僅由我河洛幫操辦,有些吃力,便欲借落月商坊財貨一用。

  瑤琴侄女,你可能理解?”

  他看向瑤琴,后者乃是聰慧之人,又久于商事,自然能理解雷爺的話外之音。

  “這...”

  瑤琴一時間有些猶豫。

  她知道雷爺話中有話,所謂“借財貨一用”,只是婉轉的說法。

  瑤琴身邊的詩音,頓時倒是有些尷尬。

  這聰明的丫頭,這會覺得,父親吃相未免有點太難看了。

  這哪有姑父剛一見面,就要吞掉侄女家產的?傳出去,也是太難聽了些。這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事。

  父親今日是怎么了?豬油蒙心了嗎?

  但雷爺說這話的時候,笑瞇瞇的臉上卻并無陰鴆之色,相反是一片落落大方。

  他確實是個心思陰沉的人,不過這會,心里倒是真的沒有欺辱家人的想法,圣火教之事讓他感覺風雨欲來。

  若能得落月琴臺大把金援相助,辦一場風風光光的中原武林大會,讓河洛幫的實力便能極大提升。

  自家女兒,自家侄女,安全也多了分保證。

  “這個我一人做不得主。”

  瑤琴想了想,說:

  “姑父可容我幾天時間思索一番,也與家中人相談。”

  “當然可以。”

  雷爺哈哈笑了一聲,他對瑤琴擠著眼睛說:

  “侄女說是與家中人相談,但我那能拿事的連襟,已不幸離世數年了,此番怕不是要去和沈秋那青瓜蛋子商議?

  看來我家侄女,還真是對那沈秋芳心暗許。

  不過那貨,胸中倒是確有股俠義,行事也算正派,姑父看他不是池中之物,如今江湖上也有了名聲,倒也算的上好佳婿。”

  “姑父別亂說。”

  瑤琴臉頰微紅,她解釋到:

  “只是沈秋一路護我前來,又是多年朋友,自然是可以信賴的。”

  “小兒女之事,不必說與我聽。”

  雷爺端著酒杯,笑瞇瞇的說:

  “咱老雷也是年輕過的,沈秋那年輕人,以為情義最重,卻是不懂人心。

  我要護住你和詩音,便是把我河洛幫上千號人的命搭進去了,一旦開戰,那就是死傷無數的下場。

  你要人給你賣命,除了許諾畫大餅之外,銀錢還能不給足?

  平日不好好養起來,真到廝殺時候,拿出再多銀子也沒甚用。

  瑤琴啊,我老雷此次,真不是貪圖你蘇家財產,侄女心中,千萬別有怨恨,這事,也與沈秋好好說說。免得那貨對我再有微詞,我可是很看好他的。

  唉,人行世間,便是受苦受難。

  這錢再多有什么用呢?”

  雷爺端起酒杯,和浪僧捧了一杯,他眼中有抹化不去的憂慮,一口飲盡杯中酒,喟然長嘆:

  “千古艱難,唯一死爾,命啊,只有一條。若是沒了,那可就是真沒了,萬事皆休了。這江湖武林里,殺人容易。

  救人卻難,難于登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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