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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半卷忘川經

  是夜,浣溪村中,瑤琴已經睡熟,沈秋卻睜著眼睛。

  方才兩人嘗試了一下花青送來的“新婚賀禮”,那一篇陰陽相濟的房中養生術,效果不錯,歡愛之中使陰陽和諧,讓人神清氣爽。

  這是正統的道家房中術,不比曲邪用的那種陰陽邪術那么極端,并不走采陰補陽,或者采陽補陰之類的路數。

  按照花青所說,曲邪當初從蓬萊得到的邪術,究其根本,也是玄門奇功,只是蓬萊做了些許手腳,加上曲邪濫用,才走到那么淫邪的下場。

  萬事萬物都要有個度。

  若能克制欲望,房中術的陰陽相生,自然對男女都有好處。

  從這角度出發,手藝活也要少做。

  看愛妻面色紅潤,呼吸綿長,便知長此以往,就算瑤琴不修武藝,也能得軀體強健,百病不生。

  在黑暗中,沈秋輕笑了一下,他悄無聲息的站起身來,套上衣服,走出門外。

  夜里的浣溪村安靜的很。

  頭頂上星光點點,那下弦月的月光灑在這片山谷上,在遠處小溪下的瀑布上倒映出一些光芒,還依稀能看到人影。

  小鐵在那里練習劍術,沈秋眺望了幾息,并未前去打擾。

  他一個人信步走在這寂靜的村落中,敏銳的感知能聽到青青和玄魚的呼吸聲,兩個丫頭已經睡去。

  張嵐躲在一處邊緣的房中,亮著燈,拿著書卷,應該是在研修毒術。

  那打理的很好的藥田邊緣,穿著破舊長衫的白猴王抱著自己的竹棍,護在竹樓之外,阿青姑娘應該也已經在打坐調息中進入了坐忘的修行。

  聽青青說,這只猿公猴王是和阿青姑娘一起長大的,是這浣溪村姑,在山中唯一的朋友。

  沈秋并未打擾其他人,他不發出一絲聲音,走到村落深處,選了一間無人的房子,推門進入其中。

  也不理會周圍落塵的裝飾,就那么盤坐在房子中央。

  不點燈,就像是融身于黑暗中。

  一息之后,幻夢之中,沈秋盤坐于地。

  他身體里各處行走不同真氣,又在那丹田融匯的五行源點影響下,開始彼此融合,五種屬性的真氣,正在按照沈秋的設想,被一點一點的轉化,融為一體。

  自太行過后已一個多月,這奇功磨礪也到圓潤之處。

  寒冷,灼熱,溫潤,堅韌,銳利,五種屬性似是被消磨掉。

  但那新生的五色真氣中,似有同時包括這五種屬性。

  諸般神妙,盡斂其中。

  更妙的是,因五行相生的不斷變化,其他四種并不磅礴的真氣,也在朔雪玄功的滋養下,飛快的變得凝實。

  只要五行流轉不停,沈秋只需專精一門奇功,其他四種功法真氣,都會隨之提高。

  而隨著其他功法日漸深厚,已卡在瓶頸的朔雪寒氣,也會在五行相生下,突破瓶頸,在沒有長白寒魄相助的情況下,沈秋也會有突破玄功大成的希望。

  盡管這個時間可能需要很長很長。

  但有總比沒有好。

  再說了,漫長的時間,對于把一天當十天過的沈秋來說,已經沒意義了。

  曾經在五色真氣流淌,幾欲爆炸的軀體,隨著循環已成,快速安穩下來。

  沈秋內視自我真氣星海,丹田之中,五道氣旋還在,不斷的供給真氣融入體內。

  那是起點。

  在五團氣旋中心,那五色真氣的七色,也在緩緩流轉。

  這是終點。

  真氣星海中,陰寒太陰,灼熱太陽,交映成輝,土黃色與青色交織的晃動星云,還有流淌于星海中的溫潤光斑。

  這一方體內萬物,當真有了星海之相。

  隨著沈秋修行日漸加深,總有一日,他體內這“小宇宙”將真正衍化為一片無邊星海。

  到那時,沈秋這一門五行妙法的奇功,才算大成。

  “這等循環還不穩固,對敵之時,缺上一味,便會使循環混亂,外部還得有妙法壓制。這等循環,精妙確實是精妙了,但太精巧了也不好。

  唯有傻大黑粗的簡單結構,才更加堅固耐操。”

  沈秋睜開眼睛,摩挲著下巴。

  “呼”

  他舒了口氣,捶了捶雙手,說:

  “任叔留下的陰陽乾坤鎖,也得開始修了,有那奇功加身,鎖住真氣,固本培元,誅邪不侵,再以它加固體內五行循環。

  這門奇功,才算真正參研完畢。

  不過學了乾坤鎖,舍身決就暫時失去用處,除非像任叔那樣,破去乾坤鎖后,才能舍命一搏,也算是有得有失。

  之后時日,就先將重點,放在‘神武’秘術的參研上。”

  他于幻夢中抬起手指。

  寒氣搖曳,又如變魔法一樣,以寒冷驟然一變,化作一團火光,又在沈秋伸手一彈間,做一縷銳利氣勁,如劍般刺出。

  “五行相生,陰陽相持。

  兩儀相衡,千變無常。

  神機自在,內演乾坤,外鑄玉骨,百穴歸一,無終無竭,當真絕世好功法!”

  沈秋哈哈大笑,雙手撐在膝蓋上,也不顧自己身上已被血光浸潤,如血人一般。

  他抬起頭來,看著頭頂不發一言的東靈仙君。

  他說:

  “仙君,不如請你,為我這奇功起個名字吧。”

  “叫它‘送死功’可好?”

  東靈君冷冷的回了一句。

  “不好,不好。”

  沈秋站起身來,抹了抹臉上的血漬,他說:

  “我忘川宗初立,總得有鎮派武學,便叫它‘忘川經’吧。

  可惜如今沈某只得半卷,想來,待到殺了仙君那一日,心思通靈,一片暢快下,剩下的半卷,便也能悟得。”

  東靈君聞言,冷笑一聲,說到:

  “你確有怪才,但可惜天資昏聵,如朽木一般,潛力也已發掘殆盡,就算你真悟得奇功妙法又如何?

  以你等凡俗眼光來看,你沈秋限于根骨,能走到半步天榜已是極限。

  這武道之事,與修仙一樣,勤奮用心,只得決定起點。

  唯有天資相持,才能走到終點。”

  “想要殺了本君,以你沈秋之能,給你百年也做不到。”

  “仙君說的不錯。”

  沈秋摩挲著下巴,點了點頭,說:

  “確實,若是把劍玉給青青,三年時間,以青青的天賦,突破天榜都不在話下,沈某這劣質根骨,確實是拖累了我。

  但仙君也莫要著急。”

  他仰起頭來,對東靈君笑了笑,說:

  “接下來,沈某便要去解決這個問題了,就如沈某所說,仙君就在此處,悠閑看沈某磨刀,待利刃打磨鋒銳時,再請仙君下黃泉去。”

  “沈某會讓仙君旁觀我送你赴死的全過程,會讓仙君清晰的感覺到死亡一步一步的到來。

  就如第一夜時,許下格殺的誓言,

  如凡人一樣,你沉入恐懼,抗拒第二日黎明的到來,那是行刑時刻,那種恐懼會削弱你。

  等到第二天如約而至時,你將再沒有任何力量,來承擔苦苦熬夜和滿心恐懼所帶來的,諸般后果。”

  沈秋眨了眨眼睛,對東靈君說:

  “身死道消可不是解脫,仙君,于你而言,走向死亡的路,才是最痛的刑罰,我可不只是要殺了你。

  我還要擊潰你的靈魂。”

  “我會讓你親口承認,你這等仙人,比我們這些凡人,弱的不止一籌!”

  “我會期待看到仙君眼中浮現出那一抹,羞愧的恐懼,殺你神魂,毀你道心,只要你開口求饒。

  仙君,只要你說自己錯了。”

  沈秋擺了擺手,轉身走開,他說:

  “沒準沈某心情好,便會饒你一條狗命,就和那承影老道無塵子一樣。”

  “妄圖讓本君如那沒骨頭的軟弱之輩,在你腳下搖尾乞憐?”

  被吊在空中的東靈君大聲喊到:

  “你這凡人,只是妄想!”

  “隨你說吧。”

  沈秋擺了擺手,毫不在意的說:

  “我倒是覺得,那老道不像你們,在千年前就已腐爛,手黑了,心也黑了,他雖也全身都散發著臭味。

  但還有救。

  哦,對了,人家現在是我忘川宗通天武境守關者,很好用的工具人,沈某手下相當得力的員工,仙君莫要羞辱他。”

  說完,沈秋身影一閃,消失在這處幻夢空間,又在下一瞬,來到了拘束承影老道的平臺上。

  劍玉幻夢基于沈秋夢境而生,如今得了操縱黑沙靈氣的妙法,自然也能分化不同空間,由沈秋心意所動,千變萬化。

  待他來時,那承影老道的神魂,正盤坐于這處空寂平臺之上,身纏一縷淡薄靈氣,正在苦苦修行。

  它乃是一縷殘魂。

  并不如東靈君那般神魂完整,虛弱得很,否則也不至于連山鬼都拿不下來。

  感到沈秋到來,那老道神魂睜開眼睛,中斷修行,站起身來,對沈秋恭恭敬敬,真像是個狗腿子一般。

  但實際上,這老道并不是那種趨炎附勢之輩。

  他的軀體,早就在二十多年前,太行覆滅時毀掉了,在仙門劫難中,神魂差點都被妖物吞噬,只能以秘法茍活在承影劍里。

  這些年都在迷迷糊糊的沉睡中,直到那一夜太行上起萬靈陣,被靈氣沖擊蘇醒,便要行奪舍之事。

  換句話說,他和東靈君不一樣,對于外界這二十多年的變化,毫無察覺,在被劍玉拘魂后,他也想著反抗。

  但接連被山鬼,沈秋揍了兩頓,這才認清了現實。

  靈氣啊!

  劍玉中到處都是靈氣,對于他這樣在凡塵出生,卻仰慕仙道的修士而言,真乃洞天福地。

  而掌控劍玉的沈秋,在這老道看來,便也是如仙人一般的人物了。

  這仙家的事,能叫跪舔嗎?

  自己遭遇劫難,本該身死道消,得了仙人垂簾,能得存身之處,還能得一些靈氣修補神魂,這乃是自己福運所至。

  自己以此為仙人服務,能叫狗腿子嗎?

  這叫大機緣啊!

  千年末法所降,是他們這般凡俗修士,求爺爺告奶奶卻也求都求不來的。

  “宗主。”

  老道恭敬的問候了句。

  沈秋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如此客氣,又看到這老道神魂相比之前,凝實了很多,便知道他這些時日,修行有成。

  “神魂修復,還得多久?”

  沈秋問到。

  “得宗主賜下靈氣修行,但老道當初沖撞了仙家靈獸,受創過重,以如今的進度,要得神魂恢復如初,怕還得幾年時間。”

  那老道唏噓一聲,如實回答了一句。

  沈秋點了點頭,又問到:

  “我之前聽你說二十多年前的事,你告訴我,在那妖貓攻伐太行時,你是以神魂分切之法,才得一縷魂魄逃脫,殘存于承影劍中。

  我便有好奇,這神魂還能分割嗎?”

  “可以的。”

  無塵子見宗主發問,便捻著胡須,打起精神,坦誠說到:

  “這神魂分切之術,乃是我太行仙門秘傳。

  雖說靈氣不存已千年,但我仙門妙法傳承并未斷絕,老道接任仙門掌教時,也得以用照影石壁后的靈氣,修出神魂。

  那時便用了神魂分切之法,留下了一道劍影于石壁之后。

  宗主也是親眼見過,照影石壁后的歷代承影劍主的劍影的,那些劍影,其實都是歷代掌教的神魂分切。

  又輔以照影劍術留下的殘像。

  宗主問及此事,莫不是也對這分神之法有興趣?”

  “有。”

  沈秋也不隱瞞,他對那老道說:

  “我想問你,若神魂可以分切,那凡人魂魄,是否也能分切?”

  “這...”

  無塵子面色微變,他說:

  “可以是可以,但那就是奪魂邪術了。

  這仙家神魂修成后,便極為凝實,就算分神幾縷,對于神魂本體也無損傷,只需以靈氣調養,便可復原。

  但凡人心魂脆弱。

  一旦三魂七魄,被分切開,便會讓心魂受創,這可不比身體受創,更不是多加修養就能恢復的。”

  沈秋點了點頭,他思索幾息,又問到:

  “缺失心魂,會致命嗎?”

  “這個倒不會。”

  老道大概猜出了沈秋的想法,他輕聲回答說:

  “只要不動命魂,就算拿走七魄中的幾味,也不會使人喪命。只是這魂體相連,心魂一旦受創,便會反映到軀體上。

  凡人之軀,失去魂魄,便越發虛弱,若是在仙靈時代,便會引來鬼物附身,但今日靈氣不存,便無失魂之憂。”

  說到這里,老道看了一眼沈秋,他又說到:

  “若不能返魂復原,就算是江湖頂級高手,也會百病纏身。

  莫說再走武道,維持全身精元不散都是極難之事。

  一旦被分切心魂,武藝再妙,也得大打折扣,被抽走的多些,便會神異盡去,淪為凡夫俗子。”

  “好,那你教我此術。”

  沈秋對無塵子說:

  “我不瞞你,你也知道蓬萊之事,我欲對抗蓬萊那等龐然大物,手頭人手不足,欲使你協助一二。

  你仰慕仙道,我便許給你這機會。

  若我最終贏了,使天下靈氣復蘇,你也算的有功之臣,便讓你神魂得脫束縛,重回人間,走仙道正途。

  你可愿意?”

  老道心頭一動,眉頭一挑,眼中顯出一抹喜色。

  這些時日,他用心做事,總算是等到這句話了。

  他也不糾結,更不做作,雙手并在身前,朝著沈秋一躬到底,很是誠摯的說:

  “老道行差踏錯,又得宗主搭救,以后定用心輔佐,不使宗主失望。”

  “這些話就莫要說了。”

  沈秋仰起頭來,看著頭頂那浮現光影,似是更鮮活一些的群星。

  他伸出手來,這方孤寂平臺景象也雖黑沙靈氣的飛舞,變幻開來。

  四周場景轉變,再不是單調的黑沙領海,在頭頂星光,化作祥云霞光,此處平臺不斷上升,就像是高山萬仞,直入云端。

  頭頂有晴空萬里,腳下瀑流相生。

  怒濤泉水,飛流直下,化作一處通天瀑布。

  銀光散落,一處處浮島平臺出現,就像是攀登這龍門魚躍的臺階。

  在他與老道身后,影影幢幢,云霧飄搖,似有一處巍峨雄壯的天門依存,那天門之上,云霧繚繞間,上書四個大字。

  “通天武境”

  一念之間,改天換地,哪怕只是在劍玉幻夢里,但依然有一派仙家景象。

  看的老道一臉神往。

  這才是他想象中的仙人妙法。

  “以前太簡陋了些,現在才算有點樣子。”

  做完這一切之后,沈秋拍了拍手,對身邊老道說:

  “你身在靈物之中,一舉一動我都看得清楚,也不求你死心塌地,你用心做事,好事壞事,我也都看得到。

  此處已于幻夢主體做了分化,也留了足夠靈氣。

  此后,你為我主持通天武境,在此地愈傷之余,也要好生做事。

  接下來一些時日,這通天武境會非常熱鬧。

  你,也會很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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