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江扶月?”宿管阿姨敲開43的宿舍門。
“我。”江扶月合上電腦,起身走過去,“有事嗎?”
“門崗那邊打電話來說有你的國際件,帶上身份證和學生卡去取。”
國際件?
江扶月挑眉。
霍繁錦:“代購嗎?買的啥?衣服?包包?香水?我記得不用身份證啊,直接去菜雞驛站報電話號碼就行了。”
江扶月:“不知道,我去看看。”
“月姐,我跟你一起!”岑喬喬突然開口。
“你也有快遞?”
“沒……我零食吃完了,出去買點。”
霍繁錦:“……”
“你要什么嗎?我幫你帶啊!”
“三包薯片,兩包辣條,再來幾塊兒巧克力。”霍大小姐脫口而出。
門崗亭。
岑喬喬去對面超市了,江扶月站在窗口問保安大叔:“是不是有我的快遞?”
“拿快遞去菜雞驛——”突然,他頓了一下,“你是江扶月?”
“嗯。”
“哎呀!你可算來了,這都兩天了……等一下啊,我給那邊打個電話!”
說著,拿起座機,開始撥號:“您好,這里是明大西門,江扶月來拿快遞了……對,是本人……好,那我問問……”
大叔捂住話筒,抬頭看她:“身份證和學生證都帶了嗎?”
“嗯。”
他如實告知,“……好,我知道了,再見。”
通話結束,大叔放下座機:“江同學,麻煩你在這等一會兒,那邊要過幾分鐘才到。”
江扶月輕嗯一聲:“現在取個快遞都這么麻煩嗎?”
“普通快遞簡單,直接去菜雞驛站拿,全在那兒堆著,扒拉出來就好了。但你這個不一樣,因為走的是機要通道,所以手續會繁瑣一些。”
機要通道,全稱“機密重要文件專用通道”,一般是國家或國企部門之間的郵寄方式,由于加密管控,所以寄和送都非常嚴格。
比如,明大每年錄取工作結束后,對學生檔案的調取就必須走機要通道。
只是……
她怎么會收到?
江扶月皺眉,腦海里忽然閃過一個人。
“誒!來了來了!”保安大叔招手,“這里!”
來人身穿制服,上面卻沒有任何一家快遞公司的logo。
手里一個拉桿箱,箱體四四方方,用不銹鋼做成,正面有指紋感應區和鎖扣,雙重保險加持。
“你是江扶月?”他停在一步開外,站姿筆挺。
“嗯。”
“能看一下你的身份證和學生證嗎?”
江扶月遞過去。
男人仔細核對后還給她,然后打開箱子,取出一個寫有她名字的包裹:“麻煩在這里簽名,還有日期。”
江扶月照做。
對方檢查無誤后,又進門崗亭里簽了一張單子,這才拖著拉桿箱如來時那般離開。
江扶月看著手里的紙盒,其實跟普通快遞沒什么區別,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上面的文字信息全部非中文!
且寄件地址是——奈及利亞。
“月姐!我回來了!”岑喬喬拎著兩大包零食,“快遞拿到沒有?就是這個呀?奇怪……怎么會送到門崗亭來了?”
“咦?這上面是泰文嗎?一串一串的,跟畫畫一樣……”
江扶月搖頭:“是阿拉伯語。”
“月姐,這些你都看得懂嗎?”
“一點點。”
岑喬喬隨便指了上面一串,問什么意思。
江扶月掃了眼,替她翻譯。
然后岑公主就懂了——姐的“一點點”,我的“十萬八千里”。
“什么東西需要在使用阿拉伯語的地區代購……”她盯著盒子,小聲嘀咕,眼里盡是好奇。
江扶月失笑:“不是代購,有人送的。”
回到宿舍,岑喬喬和霍繁錦湊一塊兒分零食。
“我要這個曲奇!”
“誒,這是我的,你剛才又沒說帶曲奇,就沒給你買。”
“可我現在看到了,好想吃怎么辦?”
岑喬喬一臉糾結,“要不……分你一半?”
霍繁錦笑了:“成交!”
“絲思,請你吃巧克力,我放桌上了”岑喬喬喜歡分享,有什么好吃的從來不會忘記大家。
用她自己的話說:獨胖胖,不如眾胖胖。
砰——
柳絲思一拳捶在沙包上,大汗淋漓,聞言,抽空朝她道了聲謝。
自從摔了厲巖之后,她會功夫的事就藏不住了,同樓層其他宿舍的女生都跑來看她。
那幾天,宿舍門前,時不時就有人假裝路過,然后偷偷朝里張望。
柳絲思自己也沒想到小露拳腳竟然會造成這么大的轟動。
起初,她是驚訝的,還有些無所適從。
畢竟當慣了小透明,從來沒想過會被如何關注。
后來是煩,因為那些女的看到她就尖叫,還有人喊她“老公”?
柳絲思索性減少出門的次數,只要沒課,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宿舍,連拳館都不去了,只弄了個簡單的沙包每天練一練,不至于手生。
岑喬喬把巧克力放下,轉頭就看見她揮汗如雨的樣子,一拳下去,手臂肌肉緊繃,A到炸!
眼中不由冒出小星星。
那廂,江扶月回到宿舍第一件事就是拆包裹。
紙盒打開,周圍塞滿了填充物,中間還有一個盒子。
江扶月拿出來,掂了掂,還挺有份量。
打開之后是一個杯子,花紋繁復,色彩斑斕,仔細一看,上面的圖案都是用幾何圖形構成,中間一個圓,瑩白色,周圍好似泛著光暈,猶如明月初升。
整體風格透出一種羅馬拜占庭式的華貴富麗,又有幾分宗教的莊嚴與神秘。
江扶月放到一邊,拿起里面隨附的信件,拆開——
字體板正,筆鋒凌厲。
果然是他。
而行文風格也一如既往的簡潔凝練——
月月:
很抱歉事出緊急,不告而別。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商店,老板說,必須買他的杯子才能賣給我信紙和信封。
我選了一個,覺得你會喜歡。
一切安好,勿念,等我回去。
——淵。
“哇!這個杯子好漂亮!”岑喬喬原本是過來給江扶月送零食的,結果看見桌上的水杯,頓時移不開眼了。
她從來沒見過色彩那么飽滿的杯身,大片黃色和藍色,各種幾何圖形交疊,幾乎鋪滿整個畫面,沒有任何留白。
看上去滿滿的異域風情。
霍繁錦聞言,忍不住湊上來,打量一瞬:“……是挺好看。找的哪家代購?還有其他花紋嗎?我也買一個。”
岑喬喬:“不是代購,是有人送月姐的。”
“好吧……”霍繁錦嘆了口氣,默默走開:“我不配。”
岑喬喬抿唇:“我也不配。”
江扶月:“……”
這時,練完拳的柳絲思像剛從蒸籠里逃出來,渾身濕透:“我開一下空調。”
出風口恰好對著江扶月,電源打開的瞬間,倒扣在桌面的信紙被吹到地上,岑喬喬離得近,順手替她撿起來,冷不丁看到末尾那個“淵”字,她眼皮一顫,心跳噗通。
江扶月:“謝謝。”
“不客氣!月姐,零食給你。”說完,東西放下,麻溜地走開。
下午,有課。
江扶月四人到的時候,教室空蕩蕩,哪有半點學習的氛圍?
霍繁錦輕嘖一聲:“真夠荒涼的。”
幾人找位子坐下。
沒一會兒,走過來一個人。
“林書墨?”霍繁錦抬眼,“別告訴我,你也在培雅班。”
“有問題?”少年身形挺拔,表情是一貫的疏淡。
“你報的不是數學系嗎?”
“所以?”
霍繁錦嘴角一抽,得,跟她一樣,中途改道轉來的。
“能問一下原因嗎?”
林書墨看了她一眼:“你什么原因,我就什么原因。”
霍繁錦余光下意識偷瞄江扶月。
卻見后者頭也沒抬,只顧拿著她那個新水杯把玩。
再看林書墨,余光幾乎和她同步,都在瞄那人。
嘖……
“坐嗎?”霍繁錦拍拍旁邊的座位。
林書墨沒有拒絕。
上課前一兩分鐘,教室里的人才多起來。
很大一部分都是踩著鈴聲沖進來,坐下之后立馬掏出手機玩。
這節課是微積分,老師走上講臺,下面依然鬧哄哄。
他也不管,跟之前的王克全一樣,自顧自開講,臺上和臺下被分割成兩個互不相干的世界。
一切都被江扶月不動聲色看在眼里。
突然,教室門從外面推開,由于力道過大,直接撞到墻上,發出砰一聲巨響。
臺上,老師頓住。
臺下,一瞬死寂。
眾人紛紛回頭,只見四個男生迎面走來。
為首那人一襲籃球服,手里抱著一顆籃球,身形修長,五官俊朗,眉眼之間藏著倨傲,表情冷淡。
江扶月聽見旁邊有人說了個名字——厲辰。
她一瞬了然,原來是厲巖那個倒霉蛋的堂哥,明大某校董的兒子,傳說中的“繼承者”之一。
再看他旁邊那人,牛仔服破洞褲,脖子上一根骷髏頭項鏈,不知是品味如此,還是單純為了炫富,鏈身居然是小手指粗細的黃金,原本嘻哈的風格愣是被他整出幾分土味。
旁邊居然還有女生尖叫,說他帥——
“啊!痞酷壞男孩兒,是我的菜!”
“他誰呀?”
“校園論壇上的照片你沒看嗎?梁競洲啊!家里有礦!”
“那后面兩個呢?看上去蠻低調的。”
“左邊穿白襯衫,看上去溫潤儒雅的那個叫顧淮予,右邊黑衣黑褲,面無表情的是程斂。”
“他們不是逃課度假去了嘛?聽說走之前還放話,說不玩個半學期不回來,怎么突然出現在學校了?”
“你說為什么?厲巖挨揍,厲辰坐得住?”
“嘶……所以他們回來是給厲巖撐腰的?!”
“我想不出還有其他什么理由。”
“那月姐不是很危險?!”
“你是月粉兒?”
“咳……不可以哦?”
“沒,我想說我也是!看厲巖挨揍簡直不要太得勁,月姐和柳老公分分鐘在我爽點上跳踢踏舞!”
“現在怎么辦?月姐不會被欺負吧?”
“那你就太小看月姐的智商和柳老公的戰斗力了。等著看好戲吧。”
“哥,你終于回來了!”厲巖看到厲辰,立馬從位子上站起來,沖過去。
他昨天辦的出院,今天第一天上課,看見江扶月和柳絲思雙腿就不聽使喚地躲遠了。
他坐在角落里郁悶地想,難道以后都只能躲著這兩個女的?
就在這時,一聲巨響,厲辰就這么措不及防地出現。
厲巖頓覺這個世界又重新亮堂起來。
“沒出息!”厲辰冷斥。
厲巖站直,被罵了也不惱,嘿嘿一笑帶著幾分討好:“哥,你是不是回來幫我出氣了?”
“誰是江扶月?”
厲巖立馬指給他:“左邊第四排,靠邊上那個。”
厲辰雙眸微瞇。
江扶月敏銳地察覺到來自身后的目光——冷冽,鋒利,且不懷好意。
下一秒,她忽然偏頭,身體也往一邊側開。
與此同時一顆籃球擦著她的臉飛過,直接砸到講臺上,咚的一聲,又在地面彈跳了幾下才終于不動了。
可想而知拋出來的時候用了多大的力。
而若非江扶月那一偏一側,按籃球原本的運行軌跡,必定會砸到她的頭。
這個準度,這個力道,一旦擊中,后果不堪設想。
教室陷入一片死寂。
老師呆愣,同學傻住。
就連厲巖都有點反應不過來。
“是不是玩太大了?”顧淮予握拳,抵住唇邊,小聲道。
程斂不以為然:“既然要找回場子,一開始就不能輸了氣勢。”
梁競洲咽了咽口水,“雖、雖然要那什么先聲奪人,但也不用這么暴力吧?人家好歹也是女孩子……”
厲辰若無其事地收回手,臉上還有幾分遺憾:“沒中,可惜了。”
而此時,江扶月已經站起來,緩緩轉身,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厲辰笑開,語氣輕松:“不好意思啊,這位同學,是不是嚇到你了?”
柳絲思拍桌而起,清秀的臉上爬滿兇狠,說出來的話也與她纖細嬌軟的氣質格格不入——
“你他媽找死!”
說完,直接沖了出去。
厲巖面色驟變,他是吃過虧的,“哥!小心!她有兩下子!”
厲辰早有準備,在柳絲思沖上來的瞬間,外面進來兩個黑衣大漢,把她堵個正著!
“我去——這是傳說中的私人保鏢嗎?”
“看來辰少早有準備,果然是來找茬兒的。”
“不惜血本啊這是!”
“完了完了,我柳老公要挨揍了嗎?”
“我月姐也要完蛋?別啊……”
柳絲思看著眼前宛若兩座小山的大漢,眼神冰冷,音調泛涼:“滾開!”
兩人紋絲不動。
厲巖站在不遠處,見狀,從驚慌變得有恃無恐只用了零點一秒。
最后還得意洋洋地笑出聲:“喲,又想打人啊?可惜,你沒這個機會了。”
“是嗎?”柳絲思勾唇。
厲巖還沒反應過來,下一秒,就見她出其不意地放倒一個保鏢。
另一個迅速出手與她纏斗起來。
看著倒地不起、表情痛苦的保鏢,厲巖瞳孔震顫。
這時,他才知道自己那一摔根本不算什么。
有人打架,伴隨著周圍學生的尖叫與驚呼,課堂瞬間大亂。
老師在講臺上拼命招呼,嗓子都吼啞了——
“住手!你們干什么?!這是學校!是課堂!都想被開除嗎?!”
可惜,沒人聽他說話。
打架的打架,圍觀的圍觀,錄像的錄像。
程斂定定看了幾秒,摩挲著下巴,沒頭沒尾吐出一句:“……確實不錯。”
這樣的身手,對付一個厲巖綽綽有余。
顧淮予嘴角一抽:“都什么時候了,還有心情說風涼話?現在怎么收場?”
程斂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急什么?好戲才剛開始,勝負都沒分你就急著收場,說不過去吧”
梁競洲看得興致勃勃,聞言忍不住點頭:“就是!還沒打完呢!”
顧淮予:“……”
他轉頭想勸厲辰見好就收,給點教訓就行了,別鬧得太出格。
卻發現人不見了!
“老厲呢?”
梁競洲:“不是在我旁……誒?人呢?”
程斂笑著朝某個方向抬了抬下巴,看熱鬧不嫌事大:“喏,親自算賬去了。”
江扶月看著厲辰一步步靠近,最終站定她面前,端出一臉似笑非笑、故作高深的表情:“聽說你很叼?”
江扶月:“比不上你。”
他笑容更深,卻不達眼底:“厲巖是我堂弟,你下他面子,就等于下我面子。”
“所以?”
“當著現場所有人,向他道歉!”
江扶月笑了,看他的眼神像看一個小丑:“如果我拒絕呢?”
少年雙眸半瞇,危險之色一閃而過:“我勸你不要不識好歹!”
“那我也勸你,不要自以為是。”
“呵……”厲辰冷嗤,“你算什么東西?無權無勢,唯一的打手也被我的人纏住,都到了這個時候,還敢嘴硬?”
江扶月懶得理他,徑直看向柳絲思那邊。
不得不說,這段時間沙袋沒白打,她的拳腳功夫又進步了。
厲辰卻被這樣的無視惹惱,伸手就去抓她胳膊:“你他媽——”
結果被江扶月避開,冷聲警告:“別動手動腳。”
“呵……我偏要動!你能拿我怎樣?”
話音未落,再度向她伸手。
江扶月反扭住他右手食指,狠狠一掰。
只聽慘叫乍起,厲辰臉色蒼白。
“你——”
江扶月眼神漠然:“別惹我,你也惹不起。”
厲辰惱意驟起,撒氣般踹翻江扶月面前的課桌,剎那間,重物倒地的聲音伴隨著玻璃摔碎的脆響,以及周圍此起彼伏的抽氣聲,他終于舒坦了。
“是嗎?我這個人不信邪,你說惹不起,那我偏要試試看!”
他放完狠話,卻見江扶月僵在原地,一動不動,以為她怕了,心下愈發得意:“最后給你一次機會,要么當眾道歉,要么喊我一聲爸爸,這事兒就算完了,否則……”
對方說了什么,江扶月充耳不聞,只盯著那滿地的碎片,黃色和藍色四分五裂,幾何圖形也殘邊缺角,什么異域風情、什么莊嚴神秘都在這一摔中消失得干干凈凈。
霍繁錦瞪大眼,“杯子……”
岑喬喬如夢初醒,“碎、碎了?”
江扶月只覺一股壓制不住的暴虐油然而生。
或許一分鐘前,她還只是冷眼相看,漠然以對,但此時此刻——
她生氣了!
“喂——你怎么不說話?啞巴嗎?別說我欺負女人,道歉還是叫爸爸,我給你過你選擇的機會了!”
厲辰見她看都不看自己,一個勁兒盯著地板,惱意更甚,語氣也愈發惡劣:“你再裝傻不說話,信不信我——”
“好玩嗎?”江扶月遽然抬頭。
女孩兒有一雙漂亮的桃花眼,五官精致,膚色雪白。
黑色長發襯得唇色愈發嫣紅,之前離得遠,看不清,如今兩人之間僅一步距離,才發現她漂亮得有點過分。
厲辰面上無可避免浮現出驚艷之色,下一秒,就被她眼底涌現的冷意凍得一個激靈:“什、什么?”
------題外話------
三更合一,六千字。
有人要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