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呲咔的電流聲后,船長終于應答:“江教授,海上好像有什么東西炸、炸開了。”
“而且還有火藥味……”
炸開……火藥……
江扶月心下驟凜:“從駕駛艙看出去外面是什么樣子?”
“看不清,全是霧。”
可海事局發來的海上天氣預報顯示今天無風無浪,天氣晴朗。先前氣溫更低的時候都沒起霧,如今都快中午了,怎么可能突然起霧?
或許那不是霧。
而是煙!
硝煙!
“江教授,現在怎么辦?”
“立即停航,原地待命。”
“是!”
劉偉華從外面跑進來,右手手臂上全是血。
“江教授,你沒事吧?!”
江扶月擺手:“我沒事,你受傷了?”
“顛簸的時候撞到柱子上,拉破了皮,看著嚇人,其實沒傷到骨頭,小問題。”
“現在客艙什么情況?”
“大家都亂了。”
江扶月拿出一個喇叭。
劉偉華愣住:“這是?”
“我現在要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才能決定下一步該怎么走。外面那些同事就交給你了,能安撫住他們嗎?”
劉偉華神情一振:“可以!”
“另外,讓保鏢守好艙門,一旦發現陌生人登船,不必手下留情!”
“我明白!”
“去吧。”
劉偉華接過喇叭,轉身離開。
很快,客艙就傳來他堅定有力的安撫,大伙兒逐漸平靜下來,尖叫聲也沒有了。
江扶月用最快速度修好通訊設備,回撥剛才的號碼。
那頭好像一直等著的,瞬間接起。
“海上發生了什么?”
“你們還好嗎?”
兩邊同時開口,接著,又都松了口氣。
江扶月:“海面無故發生爆炸,船身出現強烈顛簸,目前已停航,有人受傷,但暫無生命危險。”
“立即停航是對的,你做得很好……現在海事局雷達已經監測到你們的具體位置,距離爆炸中心有一定距離,暫時不會受到波及。”
江扶月一滯:“……所以,真的發生了爆炸?”
那頭一默。
“是自然現象,還是人為觸發?”
“江扶月,對于接下來的消息,你要做好心理準備。”老領導語氣驟沉,“就在半小時前,A國和K國因為爭奪海上領土主權,發生了激烈沖突,目前雙方屯兵駐扎在30海里外,對周圍來往船只進行野蠻攔截與扣押。”
而回程的路,又必須經過那處。
“所以,停航是對的。”
只要再往前10海里,他們就會被哨崗發現,一旦遭到扣押,就很可能淪為國際談判的人質。
幸運一點還能活下來,運氣不好葬身大海,連尸體都找不到。
饒是江扶月心理素質強大,聽完也不免捏了把冷汗。
“接下來我們應該怎么做?”
“為今之計,最安全的辦法是返回多浮。”
“您確定沖突不會波及到島上嗎?”
老領導輕笑一聲,卻帶出千軍萬馬的氣勢:“多浮是華夏的領土,犯我領土者,雖遠必誅!”
江扶月點頭:“明白了。”
結束通話,她當即下令——
“全速返航!”
客艙內聽到廣播的大家傻眼了——
“返航?返回多浮嗎?”
“為什么啊?發生什么事了?”
“我們不是才離開沒一會兒,怎么突然又要回去?”
“天氣原因?也不是啊,外面陽光明媚的。”
“可能跟剛才的巨響和顛簸有關?”
“感覺像有大事發生。”
“別嚇我,我膽子小,越聽越慌……”
最后還是劉偉華提著喇叭站出來:“大家安靜一下!聽我說!江教授這么做肯定有她的道理,我跟大家一樣心里都存著疑問!”
“但事有輕重緩急,咱們先執行命令,有什么想問的等返回島上再說。相信江教授一定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解釋!”
“所以,我懇請大伙兒先積極配合工作好嗎?!”
劉偉華吼完,顧不上喘氣,緊盯著眾人反應。
好在大家都是講道理的人,也把這番話聽進去了——
“劉醫生說得對!”
“我們愿意配合!”
“一起支持江教授的工作!”
平靜的海面,藍色延展至天際,一眼望不到邊。
陽光下,海水愈發透澈。
就在這時,五艘大船從遠方漸行漸近。
在離島五小時后,他們又回來了。
山坡山勞作的人們紛紛驚愣在原地——
“我怕不是眼花了吧?”
“近了!近了!真是江教授他們!這、怎么還回來咧?”
“趕緊的!去告訴族長……”
很快就有人跑到繁家的小竹樓外,扯開嗓子大喊——
“族、族長!有大事發生!您快去碼頭看看吧!”
“什么事?”
“江、江教授他們又回來了!”
繁盛當即撂下筷子,拔腿就往碼頭狂奔。
“阿爹,等等!我也去!”
繁葉緊追而上,連門都忘了關。
等父女倆趕到碼頭的時候,船已經順利靠岸,江扶月帶著隊伍從船上下來。
只見大家互相攙扶著,一身狼狽,神情恍惚。
繁盛當即意識到不對,立馬去問江扶月:“出什么事了?”
她疲憊地擺了擺手:“先檢查一下大家傷得怎么樣,其他的等會兒再說。”
“好。”
繁盛和繁葉開始動手幫忙。
原本大家都是醫生,對傷情有最基本的判斷能力,如果遇到不方便的情況,也可以請同事幫忙,相互包扎上藥。
傅綏鐘不知從哪里得到消息,也拎著藥箱匆匆趕來。
劉偉華大致巡視了一圈,詢問之后,向江扶月報告:“都是皮外傷,止血防感染即可。徐醫生傷得最重,小手指骨折,已經做好固定處理,目前狀態不錯。”
江扶月點頭,“辛苦了。徐醫生那邊你多照應一下。”
劉偉華:“我知道,您放心。”
已經休整過來的人們,大腦也開始重新運轉——
“江教授,到底發生了什么事?現在可以說嗎?”
“是啊,為什么又帶著大家返回島上?”
江扶月也沒瞞著,把從領導那里得知的情況如實相告。
大伙兒驚呆了。
沒想到和平年代“戰爭”這種事居然落到他們頭上。
但更多的還是后怕。
如果江扶月沒有下令停航,他們一頭扎進兩國的封鎖區,那后果……不堪設想!
“我雞皮疙瘩已經起來了。”
“原來死神曾距離我們一步之遙。”
“比起被扣押,我寧愿返航回島上。”
“原來電視劇情節是真的。”
“……那我們還要在島上待多久?”
江扶月搖頭:“時間不定。”
眾人面面相覷,最后情緒都忍不住低落下來。
又回到住了將近四個月的板房,大家心情很復雜。
擔憂?那肯定是有的,畢竟被困住了,有家不能回。
但也慶幸沒進到A、K兩國的封鎖線,如今返回多浮,至少人身安全還能得到保障,倘若落到戰爭分子手里,他們這些普通人可能就沒命了。
“所以,沒什么可抱怨的,反而要感謝江教授。是她當機立斷,我們才得以保命。”
“既來之,則安之吧。”
“活著就還有希望!”
“反正島上風景不錯,咱們這段時間也跟島上的人混熟了,就當完成任務之后留在這邊度個假。”
一群人開始相互寬慰,低落的士氣逐漸緩和。
然而,大家不知道的是,他們雖然僥幸逃過一劫,但其他漁船就沒這么幸運了。
據兩天后的新聞報道,有三個漁民被當做人質扣下。
好在最終平安贖回。
與此同時,海事局正積極聯系A、K方面能夠暫撤封鎖線,放行華夏的五艘貨船。
然而卻被兩方同時拒絕。
讓你們贖回人質已經很夠意思,怎么?還想得寸進尺?
江扶月作為拉斯克和諾貝爾生物醫藥領域的獲獎者,往大了說關系到國家生化戰略安全,往小了說是不可損失的科研人才,更何況還有那么多醫務工作者。
平安才是最要緊的,老話說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至于具體什么時候能回去,那就要看三方談得怎么樣了。
但一般來說,不會太快。
畢竟作為籌碼,科研人員可比普通漁民值錢太多。
“不要緊!像這種國際談判都要靠磨,耐心一點,慢慢跟對方磨,等時間久了,態度肯定會有所軟化。”
“對,你見哪次國際談判是一談就成的?我們要給祖國一點時間。”
“其實窩在島上也不錯,有吃有喝,跟外面也沒什么區別。”
“可是我兒子想我了……”
此話一出,眾人皆默。
是啊,多浮再好,也沒有親人朋友。
連日來的高壓與恐懼被這句話徹底引爆,再也控制不住。
有人小聲啜泣,也有人嚎啕大哭。
一時間,哭聲響成一片。
江扶月站在板房外,看著里面的情形,嘴角抿緊。
劉偉華嘆氣:“您也別怪大家,他們……這兩天繃得太緊,哭出來或許是好事。”
“我知道。”
說完,江扶月轉身離開。
其實,她也陷入了莫名的沮喪情緒之中,睡不著,吃不香,干什么都打不起精神。
這種情緒來得太突然,也很沒有道理。
一度讓江扶月覺得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大病。
她回到房間,反鎖,把自己關在里面。
然后拿出手機,撥了謝定淵的號碼。
屏幕閃了兩下,出現一個紅叉,然后自動掛斷。
是了,島上沒有手機信號,電話根本打不出去。
江扶月知道,可她還是想打一打那個號碼。
船上那臺無線電通訊設備倒是可以用,但那是“公器”,不能“私用”,都是有規定的。
而且那玩意兒還有錄音留聲的功能,她如果用設備聯系謝定淵,說了什么,都會被一一記錄下來,回去之后還要接受上級部門的審聽。
太麻煩!
加上謝定淵人還在F洲,就算打過去,也要經過層層傳話,不可能第一時間與取得聯系。
江扶月只能無奈作罷,打消這個念頭。
雖然不能打電話,但好在有網,還能與外界取得聯系,但昨晚,網絡信號卻無故受阻,現在已經徹底不能用了。
手機淪為擺設,而他們也成了籠中鳥、甕捉鱉,被隔絕在島上,徹底與外界分離。
所以大家才會那么焦慮驚惶,以致于情緒失控。
江扶月泄氣地丟開手機,躺在床上,逐漸睡了過去。
她做了個夢,夢里有兩匹小豬崽正朝她扭屁股,然后又蹭到她面前,用柔軟的豬鼻子拱她小腿。
江扶月覺得可愛,便隨手提著兩小只的后頸皮,把他們捉起來,懸在半空。
兩只小豬發出哼哧哼哧的呼嚕聲,好像在表達抗議。
她越看越稀奇,又忍不住去摸了摸它們的豬尾巴。
兩只小豬的四個蹄子在半空中亂踢,真的好萌啊,救命!
江扶月醒來,嘴角還掛著未褪的笑。
恰好這時廚師來問她晚上吃什么,江扶月脫口而出:“豬尾巴根。”
廚師:“?”
“要鹵的。”
“……哦!好!”
這晚大家吃著鹵的豬尾巴,香味在舌尖徘徊彈跳,不要太享受。
下午那點情緒來得急,去得也快。
事到如今,也只能耐心等待,茍一天是一天了。
殊不知,島外原本得到江扶月返程消息,卻遲遲不見孩子歸來的江達夫妻已經急壞了!
兩人一沒人脈,二沒特權,根本打聽不到任何消息。
“這都過去整整五天了,怎么還不回來啊?”
“這里面肯定有問題!”韓韻如語氣篤定,“不行,得想個辦法……”
五秒鐘后,她讓江達:“現在給兩邊老爺子打電話!他們有關系,有人脈,肯定能打聽到一些內幕!”
江達點頭:“好!我馬上打!”
當天下午,得知消息的韓啟山和謝振東開始動用手里的關系,打探江扶月的情況。
終于在傍晚得知江扶月被困多浮的經過。
夫妻倆又驚又怕——
“怎么會遇到這種事?幸好……幸好月月他們躲得快,沒有被扣押……”
昨天新聞還在報道那三個漁民,雖然最后被救出來了,但身心遭受重創,需要長時間接受治療。
“確定月月現在是安全的,對嗎?阿彌陀佛!”
“人沒事就好!”
“有沒有說什么時候回來?”
這個問題……
韓啟山和謝振東對視一眼,面上皆有凝重閃過。
突然,符婉袖問道:“要不要告訴阿淵?”
------題外話------
月姐:我又回來了,想不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