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老了啊!”女人一把鼻涕一把淚地依偎在男人的肩膀上:“第一次聽他們的歌,還是你在我宿舍樓下一邊彈吉他一邊唱給我聽。”
周弋陽和胡蝶打了一個哆嗦,他們倆還想說安慰下哭泣的女人。誰知道對方反手就是一盆狗糧。
“是啊,到現在都有二十年了吧?我現在都不會彈吉他了,他們老了,我們也老了。”
只是這狗糧還有點淡淡的憂傷。
第一首歌,是極客小子的成名曲。前奏響起,全場都能跟著哼唱的那一種。
主唱的嗓音已經遠不如從前了,嘶啞的嗓音卻給這首歌平添了一種歲月逝去的傷感。
“不知道為什么,”汪星蕊突然揉了揉眼睛:“聽著他們的歌,我忽然好想哭。”
對于極客小子來說,這首歌對他們的意義非常大。
在這之前,極客小子不過是一個混跡在地下的樂隊罷了。他們用自己的嘶吼來表達憤怒,用歌詞來回擊不公。
直到有一天,他們突然出了一首情歌。幾個以激進聞名的搖滾青年,突然唱起了溫柔的情歌,一開始引發的爭議非常大。
然而這首歌卻火了,從此把極客小子帶到了主流音樂圈。
主唱唱的是已經唱了上千篇的歌詞,然而眼前出現的,卻是年少的歲月。
“要是這次的歌還沒反響,公司會考慮和你們解約的。”
五個大男生擠在一張大床上,撥動著手里的樂器,眼里都是信心。
“這次肯定能成功的。”當年的鼓手還沒這么胖。
“廢話,”貝斯手哼了一聲,他當年還留著一頭長發。“可我們的靈魂已經死了!”
“不這么做,我們的肉身就要餓死了!”主唱伸了個懶腰,為了寫這首歌,他快三天沒睡了。
下一幕,是他們站在金曲獎的舞臺上,拿到了最佳新人。
他們成功了,從一個無人知曉的地下樂隊,成為了大眾的新偶像。
只不過最早支持他們的寥寥無幾的粉絲,卻也離開了他們。
一曲終了,哭聲一片。
周弋陽瞅了眼彈幕,似乎都在回憶自己的青春歲月。
第二首歌,是極客小子巔峰期最紅的一首歌。
那一年,他們的專輯不僅在寶島拿下了年冠,在大陸也風靡一時。
收音機里循環播放的都是極客小子的歌,他們每到一個地方,都座無虛席。
這是一首迪斯科。
已經不再流行的曲風現在響起,胡蝶這樣的新生代,其實很難有共鳴的。
倒是周弋陽,聽得搖頭晃腦。
不過對于極客小子的粉絲而言,這首歌太熟悉了。他們流連忘返在迪廳的年代,耳畔都不會缺席這首歌。
只是音樂依舊,臺上的五個男人已經沒辦法像當年那樣跳舞了。
到了高音的部分,主唱直接破音了。
他能看到底下的粉絲,他們并不在意這點瑕疵。可他心里卻很難受。
他還記得,他們靠著這首歌,上了春晚,雖然是和幾個當紅演員一起唱的,卻也是他們的高光時刻了。
那一年,他閉上眼睛,都是粉絲的歡呼聲。
他煩惱的是為什么通告這么多,甚至沒有休息和花錢的時間。
他們和現在一樣,依舊是壓軸出場,卻不是因為資歷老,而是他們的粉絲最多。
而現在,放眼望去,除了前排不到十分之一的粉絲,其他的都是白月光這些新生代的粉絲了。
唐玥接起電話,那一頭是母親的聲音:“閨女兒,待會兒記得給你媽要一個極客小子的簽名!對,當年你媽是他們的歌迷呢!”
第二首歌結束的時候,周弋陽又看了眼彈幕。這一次多了很多路人的發言。
“真的好難聽……”
“為什么他們壓軸,氣息都不穩,嗓子也倒了,而且幾個老男人,年輕人誰認識啊!”
“誰還聽迪斯科啊,土死了!難怪華語樂壇死了,就是因為華夏人都沒音樂審美!”
所幸極客小子看不到彈幕,不會影響他們的表演。
第三首,也是今晚的最后一首歌,極客小子選擇的卻是一首幾乎所有人都沒聽過的歌。
“這首歌,是我讀大學的時候遇到了他們四個人,我們一起創作的第一首歌。當年發表過,可惜沒任何的水花。這應該是我們第二次公開演唱。”
第一次是在一個小酒吧里,如今那個酒吧早就轉賣給了一家奶茶店。
五個人第一次當眾表演,特別緊張,幾乎是磕磕巴巴地唱完了這首歌。
那天酒吧很吵鬧,沒有一個人在聽他們唱歌。
不過他們還是很投入地唱完了這首歌,那個時候他們并不關心有沒有粉絲。
就像現在一樣。
五個老男人,他們也知道自己過氣了。雖然上節目被人尊稱一聲老師,可根本不會有年輕人聽他們的歌了。
去年他們開了演唱會,第一場爆滿,都是老粉絲來捧場。可第二場,現場就只坐了三分之一的人了。
這一次他們壓軸樹莓音樂節,其中緣由他們也明白,價格低,咖位夠。
主唱忽然想起出門前,兒子和他說的話:“爸你別上微博。”
“為什么?”
“因為他們都不認識你,都在問主辦方怎么請了個不知名的樂隊。”
好在歲月早就教會了他們接受這些落差。
從無人認識的樂隊,又回到過氣的樂隊,也挺好。
周弋陽轉過頭,不想讓胡蝶看到他的淚水。
這應該是他第一次聽到,極客小子其他人的歌聲。
他們五個人坐成一排,在溫暖的燈光下,用訴說的方式唱著這首最開始的歌。
就像是五個老友的聚會一般。
蘇音抽泣了一會兒才說道:“我們以后也會這樣嗎?”
“這樣挺好了啊,”唐玥嘆了口氣:“多少樂隊團體最后都單飛,只剩下一地雞毛。”
音樂聲停止,五個人都拿起自己的樂器,獻上了真誠的一個吻。
看到那一幕,周弋陽的心中一緊,他突然有個預感。
“其實今天還有件事要告訴大家,”主唱撓了撓頭,“我們和老東家的合約到期了。我們呢,都老了,唱不動也跳不動了,所以今天是極客小子最后一次的演唱。”
臺下的歌迷,后臺的藝人,直播間的觀眾,全都驚了。
這個消息實在是太過于驚人,他們一時之間都難以消化。
主唱卻不在意,他拍了拍鼓手的肩膀,輕聲說:“阿力,寶島第一鼓手,可惜還是單身。大家能不能給他介紹個對象?”
歌迷們哭著應下了。
又走向吉他手:“大灰,他其實還是個畫家。以后畫展,各位一定要去,拜托了!”
然后是貝斯手:“龍哥,我的大學室友,最近開了家餐廳,朋友們報極客小子去吃,打八折!”
最后是鍵盤:“小楊,我們當中最年輕,也是最幸福的。兒女雙全,老婆有錢,可以回去享福了啊!”
說完了其他人,主唱指了指自己:“至于我,我本來只是個普通人,因為他們,因為你們我才走到了今天。再會吧!”
白月光的四個人緊緊地攥著人偶,目睹了這場不算華麗的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