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望書也站了許久,方才按捺下了掏出暴雨梨花針,直接戳死床榻上的老皇帝的想法。
他們初初回臨安,局勢不明,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
她想著,轉過身去,小跑著跟上了已經到了門口的陳清諫。
比起她的不淡定,陳清諫走路的每一步,大小頻率幾乎都一直,看上去氣定神閑的,頗有教導主任那種,天下學生都歸老子管,而天下人都是學生的架勢。
這種沉默,一直到進了陳清諫的書房,方才打破。
陳清諫指了指一旁的凳子,看了看顏玦,翻了個白眼兒,卻是看向了陳望書。
“你祖父還說你天生聰慧。我們家中,唯獨你有慧根,能夠學會他那能掐會算的本事。在東京城出事之前,祖父已經算到自己命不久矣,特意叫了我同你祖母在跟前。”
“一再交代,說你長大之后,行為理事,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叫我們莫要橫加干涉,也不要多問,免得帶來災禍。是以你之前要嫁姜鄴辰也好,后來要嫁顏玦也罷。”
“家中都是順著你的意思來,從未駁斥過。就連你性情大變,做事乖張,我們也從未過問一句。
可今日瞧見你們兩個蠢貨,我都要懷疑,你祖父算準了一輩子,這回是不是打眼了!”
陳望書同顏玦對視了一眼,眼中都是震驚。
之前她只是猜測,陳北能掐會算,早就將十多年后的事情,算了個一清二楚。
他知曉宋清會穿到陳望書的身體里,改變陳家人的命運,他知曉她會拿到無字天書,知曉秦早兒的表兄會給她帶來閱讀之法,這樣她便能學習玄門的推算之術。
可當猜測從陳清諫的口中說出來的時候,那種震驚之感,還是難以言喻。
陳清諫哼了一聲,站了起身,“一路上風平浪靜,你們倒好,當做游山玩水了。半點警惕心都無,若非顏玦誤打誤撞……今日你們二人,便死在了臨安城門口,萬箭穿心。”
“白發人送黑發人,我不想經歷第二回。”
陳清諫說著,瞪了一眼陳望書。
陳望書皺了皺眉頭,剛要發問,陳清諫便已經說起臨安城的局勢來。
“那妖妃李金平進宮之后,十分討得官家喜愛。她不光是醫術高超,還精通煉丹之術。官家這些年來,身子一年不如一年。本就在暗中尋道,想要那長生不老之法。”
“這簡直就是耗子精鉆進了米缸里,李金平在宮中一步登天。你們離開臨安城不久,官家便給她封了宸妃。這個封號,我不多說,你們心中都明白。”
“起初的時候,官家生龍活虎,簡直一夜回春,對于李金平寵愛有加不說,甚至宮中開始有官女子有孕。”
陳望書聽著,剛想做出反應,卻又瞧見陳清諫瞪了過來,她乖巧的挺直了背,恨不得拿起一支筆來,奮筆疾書。
若不這樣做,感覺陳清諫就要朝她扔粉筆頭了。
“李金平卻是急著催官家立平王為太子,官家多疑,便是被人迷了魂了,亦是不樂意如此。有那么幾次,險些就張了口,卻是被高相公給堵了回去。”
陳望書點了點頭,這十分好理解。
高相公是姓高的,不管是七皇子當皇帝,還是八皇子當皇帝,他都無話可說。
可官家若是聽信了李金平的讒言,要立平王為太子,那么他們姓高的,也就走到窮途末路了。為了家族利益,高黨之人,那是一百二十個不會答應的。
“就在這時候,有人千里走單騎,來到了臨安城。給平王府說了利州之事,平王當夜逼宮,官家下了詔書,封了他為太子。”
“翌日一大早,群臣進宮早朝,見官家不在,由太子監國,方才知曉,這臨安城的天,已經徹底的變了。平王小人得道,立馬公報私仇,鏟除異己。”
“咱們全家人,都落了大獄。”
陳望書一聽,心中揪了起來,拔腿就往外走,“阿爹,那我阿娘沒事吧?”
陳清諫伸出手來,攔住了她,“左右你三叔,波折慣了,有他在,出不了什么岔子。”
“我當時并不在臨安。而是去給平王妃送葬,得到消息之后,立馬往回趕。”
一旁的顏玦,終于找到了插嘴的空檔,“岳父大人可是黑羽衛大統領?”
朝廷之中,并未展現在人前的軍隊,除了黑羽衛,實在是不做他想。
陳清諫一聽,搖了搖頭,“你們有所不知,如今的大陳朝,再也沒有黑羽衛了。這事兒,說來話長,他日再說。我并不是什么黑羽衛大統領,這只軍,也不是黑羽衛。”
“他們是開山軍”,陳清諫說著,嘆了口氣,“事到如今,我也沒有什么好隱瞞你們的了。那喪葬之事,哪里有那么些?我們禮部的人,分為兩種。”
“有一種呢,是有正經事兒做的,就是祭祀,典禮;還有一種,多半是虛職,精通風水易理之術。做的是開山的臟活。”
陳望書瞬間秒懂。
有些事情,陳清諫未必知曉,她同顏玦,卻是早已經查明。之前想不通的事情,這一下,就能夠解釋得通了。
如今的官家,當年還是一個小王爺的時候,便知曉扈國公是當時的黑羽衛大統領,做的就是挖人祖墳的事。
官家想要學習前任皇帝的軍費大法,又不信任黑羽衛。畢竟一個扈國公已經難以鏟除,萬一他再養出一個這般功高震主的黑羽衛大統領……
二來,扈國公這個人,十分的傳奇,其個人魅力值太高,只要是男兒,沒有不拜到在他戰甲之下的。越是有武功的人,越會慕強。
到時候黑羽衛是姓什么,還難說呢。
所以他不要黑羽衛,卻是新整出來了一個開山軍。
“開山軍直接由官家統帥。一共有兩個統領,一個是我,另外一個便是梅華。梅華乃是武狀元出身,早年受過官家的恩惠,乃是官家心腹。”
“我是文官,平日里只負責點穴,探路的事情都是梅華來做。但……”
陳清諫頓了頓,“梅華如今是我的人。”
陳望書一梗,你說了那么多,謙虛了這么久,不還是在說,老子手里有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