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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3章 我不配

  皇后記得,那是她初到京城發生的事。</p

  她在祖籍出生,十歲才跟著父母上京。京城的貴女眼高于頂,瞧不起她這個鄉下來的“土妞”。每每她隨母親出門,同齡的小姐們在一處玩,她一個人孤零零地看著。</p

  柳家姐姐就是那個時候認識的,她沒有嫌棄她,帶著她一起玩耍。在柳家姐姐的幫助下,她漸漸融入了京城的閨秀圈子。</p

  柳太妃大笑起來,嘲弄道:“董姐姐,你果真是鄉下來的土妞,也太好騙了吧!只不過隨便說兩句話,既能展現她的善心,又多了個言聽計從的跟班,何樂而不為?唉,其實也不怨你,我姐姐慣會表面功夫,除了家里人知道一二,外頭誰不夸她?”</p

  皇后臉色越發慘白。時間隔得太久,少時的記憶只給她留下了美好的影子,沒想到背后會是這般齷齪。</p

  柳太妃繼續道:“只不過,她這回看走眼了。原以為你就是個襯托她的綠葉,沒想到那么快你就讓那些貴女刮目相看。她平日自命才女,卻比不上你這個小跟班。什么焚香點茶,你總是學得又快又好,風頭也漸漸蓋過她去,你說她怎么不討厭你?”</p

  說到這里,柳太妃感嘆:“要我說,你確實是她的克星。她費盡心思想要的東西,你都不用刻意去爭。名聲也好,人緣也罷,入宮的名額,還有……”她的目光瞥向前頭。</p

  明德帝冷聲:“她既無意于我,又何必管我中意誰?”</p

  柳太妃笑出聲,目光戲謔:“慶哥哥,你真是一點也不懂女人的心思。她喜不喜歡你不要緊,反正你不能喜歡別人,最好一輩子都把她放在心上,像小時候一樣時時照顧她遷就她,為她赴湯蹈火。”</p

  這話聽得帝后二人都皺起了眉頭,徐吟毫不客氣地駁道:“什么叫女人的心思?她冷漠自私,就以為天底下的女人都冷漠自私嗎?”</p

  柳太妃不敢在她面前造次,目光縮了縮,便避過了這個話題:“董姐姐,你仔細想想,她救你那回,具體情形如何?”</p

  說起這件事,皇后的記憶既深刻又模湖。那種命懸一線的恐懼她到今日還清清楚楚,可除此之外的事,反而被沖澹了。</p

  記得那天也是某家舉宴,不知是下棋還是猜謎來著,她輸了一著,被打發去湖邊采荷花。</p

  荷花離岸邊有點遠,她極力伸手去夠,腰被什么撞了下,就摔到湖里去了。</p

  她在湖里掙扎著,昏迷之前,看到岸上柳姐姐驚慌失措的臉龐,然后就被她喊過來的人救了。</p

  皇后臉色越來越蒼白,她一直先入為主,聽到柳氏喊人,以為她是來找自己的……</p

  “想起來了?”柳太妃看著她,“她原想把你推下水出出氣,誰料被你看到了臉,只能裝作來救你的樣子。而你這個傻子,真把她當成了救命恩人。”</p

  說到這里,柳太妃不禁感嘆:“我姐姐也就是死得早,不然你們都被她玩弄于股掌。她生下那個孩子,我們原想遠遠送到鄉下去,我姐姐卻說,生都生了,總要派上點用場,于是她寫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信,和孩子一起送到了潼陽……”</p

  帝后齊齊露出不忍回想的神情。</p

  那封信堪稱字字泣血,也讓他們好不容易步入正常的夫妻關系降入冰點,一個內疚自責,一個被恩情綁架。</p

  “不得不說,我姐姐確實算得深遠。誰能想到大周帝室就此一蹶不振,反倒燕氏愈加強盛。要不是最后棋差一著,我柳氏亦將貴不可言。”</p

  是啊,要不是燕承犯蠢,他們一家子辛苦打下來的江山,就落入了柳氏后人之手。</p

  帝后二人沉默著,殿上氣氛沉郁下來。</p

  徐吟卻聽不下去了:“呵,什么深謀遠慮的聰明人,十足十的蠢貨罷了。”</p

  她轉向柳太妃,毫不客氣地道:“德宗皇帝懦弱無能,陛下卻雄才大略,當初她棄陛下而就德宗,足可見鼠目寸光,毫無識人之能。再者,她意圖進宮卻只想得出下藥這種下三濫的招數,結果如何?勉強進了宮,卻把自己的身子糟蹋了,榮華富貴都沒享用幾年就變成了泉下鬼,你說她算得深遠?”</p

  柳太妃張嘴想回,卻被堵回去。</p

  徐吟繼續道:“試想一下,她當初若不作怪,今日會是什么情形?第一種可能,陛下與娘娘順利成婚,她亦能挑一個如意郎君,憑借多年的情分,今日必定水漲船高。”</p

  “第二種可能,她與陛下順利成婚,那么今日坐上皇后寶座的就是她自己,大哥成了名正言順的嫡子,未來的皇帝都出自柳氏的血脈。”</p

  “還有第三種可能。她懷胎以后,好好將孩子生下來,再送到潼陽。大哥沒受到落胎之害,也就不會先天不足,那今日誰輸誰贏還是未定之數。”</p

  說完,徐吟都有點同情他們了:“三個機會,她一次也沒抓住,弄到現在柳氏族滅,連最后活著的幾個族人,也被她的兒子親手斬除。柳氏就因為出了她這么個女兒,落了個血脈不存的下場,你說她算得深遠?可真是祖墳冒青煙啊!”</p

  柳太妃被她說得臉色灰敗下來。她對這個姐姐感情十分復雜,一方面恨她把自己拖下水,這二十年仿佛活成了她的影子。另一方面又為她的謀算感到得意,一個兩個都被耍得團團轉。現下被徐吟毫不留情地說破,既覺得不服,又隱約痛快,最后萬念俱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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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逃過一劫的柳九郎死了,柳熙兒死了,再加上她……柳氏完了,徹底完了。</p

  機關算盡又如何?連人都死干凈了,一切都成了空。</p

  明德帝長嘆一聲,看向燕承:“你還有什么話要說?”</p

  燕承聽了這些舊事,思想完全被顛覆了,此刻眼神渙散,再無來時的理直氣壯。</p

  他原以為,是皇后對不起他母親,他本就該是嫡子,那么今日的行逕雖不光彩,但占住了理。可柳太妃這么一說,他何止不占理,根本就是鳩占鵲巢。</p

  他的出生是生母陰謀算計,他體弱多病是生母自私自利,父親從未想過娶他生母,母親更是徹頭徹尾的受害者,所謂救命之恩其實是害命之仇……</p

  燕承不由看向皇后:“母親……”</p

  皇后心灰意冷,撇開頭:“我不配當你的母親。”</p

  燕承心中一顫,想到自己先前問的那句話:當我的母親,您配嗎?</p

  現在皇后回答他了。</p

  可他只覺得渾身冰冷。</p

  靜默中,殿門再一次被推開了。</p

  外頭夜雨連綿,出現在門口的身影讓眾人大吃一驚。</p

  “小二?”</p

  “阿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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