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山長夫妻倆停下腳步，回頭望了過來。
徐夫人是一臉的狐疑和擔憂，怕他們要告兒子的狀。
王山長也一樣的想法，神色越發冷峻。
劉氏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都叫他這嚴厲的目光看得心里咯噔一下。
忙扶住婆婆張氏，挨著她老人家，這才覺得有底氣。
王山長問：“還有何事？”
林有才看向一臉抗拒的王芝蘭，沖他鼓勵的點了點頭，這才道：“小公子有話要同您講。”
王山長即刻轉頭看著王芝蘭，“什么話？”
言語間，全是不容人反駁的霸道。
王芝蘭原本還有些猶豫，看到父親這不耐煩的樣子，勁也上來了，一把甩開母親的手，挺直身板，說：
“我要習武！”
王山長眉頭一豎，只覺得自己作為父親的權威被挑釁了個徹徹底底，面上維持的客氣瞬間消失，揚起袖袍就想給這逆子來一巴掌。
林有才迅速出手，一把抓住了王山長即將落下的手，兩位父親怒目相視，誰也不讓誰。
王山長只覺得不可思議，“林父這是何意？！”
“孩子不是用來打的，山長！”林有才力氣比他大許多，用力一摁，直接便將王山長的手臂摁了下來。
王山長憤力一甩，這才將自己的手抽出來，由于慣性，整個人往后連退好幾步，這才站穩。
徐夫人慌忙上前扶住他，滿眼都是擔憂，“沒事吧？”
對待夫人，王山長的態度完全不同，輕輕搖了搖頭，站定后，推開了夫人的攙扶，眼睛看看王芝蘭，又看看林有才，最后落到林美依身上，莫名其妙來了一句，
“果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都是一群用武力解決問題的蠻人！
林美依就懵了，心說我今天沒得罪山長，怎么就一起挨了罵？
卻不知道，上次她提棍入書院的事，給王山長留下了深刻印象。
王芝蘭見林有才真的會護著自己，膽子又大起來，“撲通”跪在父親面前，大聲說道：
“爹，從小到大，我都沒什么特別想去做的事，但今天我有了，我真的想習武，想練成一身本領，將來行俠仗義，懲戒宵小，請爹成全！”
“你可知你在說什么？”王山長絲毫不為動容，抬手指著王芝蘭，怒喝道：“簡直胡言亂語，我看你是受了蠱惑，連腦子都不清醒了！”
黑眸瞥向林有才林美依父女倆，若是他是個潑婦，此刻已經指著父女倆鼻子大罵，多管閑事。
“爹！”王芝蘭無奈又氣憤：“我現在清醒得很！您能不能有一次正視兒的想法？我說的都是認真的！”
王芝蘭此刻的表現，看在王山長眼中，簡直就是大逆不道，反叛至極。
他喝問：“你知道你是誰嗎？”
不等王芝蘭回復，眼眸一陣顫動，厲喝出聲：“你是大儒王膳元的兒子王芝蘭！你怎能不學文！”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全都怔了一下，徐夫人忙去看兒子，不知這句話如何刺激到了他，面上的肌肉可怕的抽動起來，像是極力在克制一頭兇獸沖殼而出。
他攥緊拳頭，眼睛睜到最大，死死盯著他的父親，深呼吸，再深呼吸，克制，再克制。
終于，將心底的兇獸壓制下去，只余下滿眼的失望。
王芝蘭站了起來，緩緩道：“如果做王膳元的兒子就要學文，就要做一個受人擺布的傀儡，就要為了他大儒的面子做個沒有靈魂只有軀殼的才子，那......我不想做王膳元的兒子了。”
我不想做王膳元的兒子了！
平靜的話語，似乎帶著傾覆之力，瞬間擊潰了老父親的心防。
他微微張著唇，不敢置信的看著從身旁奔過去的少年，踉蹌退步，一瞬間，好像所有的霸道，所有的盛氣凌人，所有的傲嬌，全都潰散。
目光黯淡下來，暮氣沉沉，鬢邊白發是那樣的醒目。
這時，眾人才想起，他除了是大儒王膳元，還是一位少年的父親，他也會因為孩子決絕的話而受傷。
“蘭兒！”
徐夫人痛心大喊，提裙追了出去。
于是，院中便只留下林家人，還有大受打擊，還沒回過神來的王山長。
“唉”林有才嘆了一口氣，實在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眼前這位老父親，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刻板固執。
“山長，別多想，孩子的話當不得真。”林有才上前，同情的伸出手想要拍拍山長的肩膀，安慰他一下。
卻沒想到，失神的人忽然回神，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將其從自己肩膀上丟了下去。
“用不著你這武夫虛情假意！”
林有才愕然，猛吸了一口氣，這才憋住想打人的沖動，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這個還不知悔改的老頑固，質問道：
“山長還不知道自己錯在哪兒了嗎？”
“老夫的錯？”王山長迅速反問：“老夫怎么錯了？”
大有林有才答不上來，他今天就不放過他的意味。
“你哪兒都錯了！”林有才也是有脾氣的，最看不慣這種強詞奪理的文化人，也不用什么敬稱了，直言道：
“你第一錯，錯在不尊重孩子，小公子如此認真的同你說話，你卻說他胡說八道。”
“你第二錯，錯在不聆聽，你是聾了嗎？別人的話一句也聽不進去，極度自我，狂妄囂張！”
“你......”
“你可閉嘴吧！”
王山長的放肆兩字還沒吐出，聲音便讓林有才拔高一個度的聲調徹底淹沒。
“你第三錯，錯在把自己的意志強加在別人身上，你們圣賢書里不是有一句什么，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嗎？我看你這書都白讀了，還大儒？大儒都是你這樣的話，那簡直是天下學子的悲哀！”
“放肆！”
王山長一口唾沫全都噴了出來，恨不得唾林有才一臉。
林美依忙拉著老爹往后退了一步，免得被這橫飛的唾沫沾惹。
她這舉動，無疑激怒了王山長，他本就有氣沒處放，吼不贏林有才，還喝不住一個小丫頭片子？
可惜，林有才沒給他這個機會，一把將閨女護在身后，斥罵道：
“你看看你，兒子都給你氣得不認你，你還有空在這遷怒別人，不反思不悔改，做人做到你這份上，真是失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