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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求薪借力

  月華從天宇傾瀉,那人周身染了一層若有若無的光昏。

  他手執一柄玉骨鵝毛扇,一襲長款寬袖緊身的繞襟深衣,衣袂飄飄優雅地垂在腳邊,腰間斜斜系著一塊拇指大小的玉玦,活脫脫一位飄然世外的文人雅士。

  斐馳不由呆住。

  他不是一個伙夫,怎如此打扮?自己莫不是入了太虛幻境,看誰都像風雅名士?

  斐馳閉上眼,用力甩甩頭,努力眨眨眼再睜眼,對方依舊清雅俊秀,衣袂飄飄。他輕搖羽扇,氣度不凡望著他微笑。

  斐馳感覺腳底虛空,努力想說點什么,既是沒發出聲來。

  “鄙人盧紹禮,”那人一改往日的佝僂怯弱,拱手,施施然行禮,“少將軍,請坐!”

  “嗯,”斐馳也不多話,徑自坐在另一張石凳上。

  盧紹禮三十有余,面色和煦,“睡不著?”

  “唔?”斐馳眉峰一凜,想說他放肆,但,還是沒說。

  “將軍睡不著,是為前程,或,為出路?”盧紹禮輕搖羽扇。

  “你,是什么人?”斐馳不太信他,胸口有些發悶。

  “少將軍心中苦悶,”盧紹禮又道,“您憂心,困疲,郁郁不得志。您決定與斐家一刀兩斷,再不進斐家門嗎?您這樣一腔孤勇,未等建功立業,便會被細微瑣事磨礪了心志,恐怕很難一展抱負。”

  斐馳瞇眸靜坐,沒有說話。

  “成大事,必須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之事,靠自己孤軍奮戰,很難有所成,……需學會借助外力,”

  盧紹禮稍微停頓一下,又道,“少將軍心有不甘,焦灼不安,最為不可取,猶如抱薪救火反受其害。”

  “你,是在規勸斐某?”心事被他不幸言中,斐馳瞬間挫敗,既沒底氣反駁他。

  盧紹禮微微一笑,“少將軍才華卓越,一身的本事屈居在此,心中自然不平。您缺的是機遇,要保佑這銳氣,不應受繁雜瑣事困擾。”

  “笑話,從哪看出我心中不平?”

  盧紹禮羽扇一搖,“心事被人戳中,心里不服氣?”

  “服氣如何?不服,又如何?”

  “將軍勿須煩憂,”盧紹禮笑一笑,避開他的鋒芒,只小心規勸他。“若能借力,只需放手一搏,必能成事。切忌急于求成,毫無章法,心悸,則垂成。古人說,水沸者,力也,火之力者,陽中之陽也,銳不可擋。薪者,火之魄也……將軍應多求薪、廣存糧,……沒有了薪,斷了補給,還能銳不可當嗎?……”

  乖乖,此人談吐不俗,我與他從未說話,他既能看到如此通透?真是不一般!

  斐馳瞇眸不動聲色,鷹隼般銳利的眸光從他臉上掃過,“先生真了不得!您細致入微學識淵博,在此當個伙夫實在屈才!”

  “少將軍如此說,盧某也受得!”盧紹禮搖搖羽扇,不慌不忙,“治國如烹小鮮,不驚、不躁、清心,守靜,將軍可認同?”

  “先生的話,實在有趣。”他的寒眸像冰刀般剜過他的臉龐,譏笑道:“我說呢,咱這怎會有您這樣伙夫?果然,是心有所想哈,說吧,你想得到什么?”

  “鄙人四十有余,已到暮秋之年,余生還有何想?”

  盧紹禮眸光平視,笑道:“將軍學勾踐臥薪嘗膽,為了將來一飛沖天,你有沒有想過,可能沒等到那一刻,便以各種原因被詬病,所行之事無一成功?”

  “先生在嚇唬我?”斐馳冷笑。

  “豈敢,”盧紹禮低頭,“少將軍什么沒見過?可是,您有沒有想過,同是世家子弟,你各方面無疑都很杰出,卻無人敢用,想過是何緣由?”

  “……”

  斐馳心口一滯,頭皮陣陣發緊,這也是他百思不解的。斐馳臉色一沉,眸子發出黝黑光芒,“先生,什么意思?”

  “請您相信,盧某無惡意,更無敵意,”盧紹禮,低聲道:“少將軍若想知道,去城西翠鎏居找白掌柜。此地此時不適合說話,……少將軍,夜深了,盧某告退!”

  “翠鎏齋?”

  京師風雅之士愛去的翠鎏齋?斐馳鷹隼般銳利的眸子一掃,“等等,你憑什么認為,我一定會去?”

  “你,憑什么不去?”盧紹禮轉身直面于他,“去與不去,您自己決定!除非,您甘心一輩子受人欺凌,這樣被人壓著,永無出頭之日?”

  斐馳屏住呼吸,靜靜地看著他,唇角上彎,譏笑道,“一個小小的掌柜,就能助我成大事?好狂的口氣!他是天皇老子,還是皇室清貴,他能助我平步青云?”

  盧紹禮昂首挺胸,靜靜迎著他的目光,“都不是!”

  “嗤!”

  斐馳唇角彎起,“不自量力!”

  “白掌柜富可敵國,他的財富少將軍不覺有用?”盧紹禮衣袖一揚,“您可取來用,謀劃青云路。”

  “俗話說,無功不受祿,”斐馳淡然一笑,“你,甭害我,這來歷不明的東西,誰敢用?”

  斐馳說完,轉身欲回屋。

  “少將軍的母親姜氏,原是欽州世家小姐,為何甘愿入斐家為妾?”盧紹禮緩緩說道:“少將軍不想知道緣由嗎?你自小聰慧,博學多才,斐景升對你置若罔聞。你,在斐家為不討喜,與這,可大有關系呢。”

  “盧先生對斐某知之甚多,我的身世,你明白,我不知道的,你也明白!實在是頗費了功夫呢。”

  斐馳俊臉一寒,身上一股凝然之氣,眸中帶著火星,“你也應該知道,我平生最不喜歡這搬弄是非、捕風捉影的。你,好自為之!”

  “盧某對月起誓,絕不是搬弄是非、捕風捉影。”盧紹禮道:“姜氏夫人的過往,在欽州人人皆知,您都不愿面對嗎?是沒膽量?還是后怕了?”

  “放肆!”

  “少將軍信不過盧某,盧某實話實說,”盧紹禮拱手,道:“盧某到此為伙夫,實在是受人所托來觀察你,……他日,您若得青云志,必定會感激盧某的。”

  呵呵。

  為了觀察他,裝扮成伙夫,無所不用其極,不知是善,是惡,……斐馳道,“沒想到,有人如此用心,……看來,我不去,也對不起尊駕以及您受托之人的盛情。”

  斐馳都一頓,略微思索片刻,“好,有時間,我會去!”

  他聲音郎朗,如力落千斤。

  盧紹禮長舒出一口氣,“盧某到此的目的,就是來傳個話,……明日,盧某便不在這了。少將軍保重!”

  城防營伙夫,對普通百姓可是肥差,他如此灑脫離去,還真是不缺銀子的。

  “好,”斐馳點頭,“那,就在翠鎏居見!”

  “盧某恭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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