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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孝女

  “天仙哥哥……”容元順揉著眼睛從房中走出來,衣服沒穿好,小臉迷茫,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蘇默把容元順抱起來,轉身回房。

  “阿姐呢?”容元順問。

  “沒事,睡吧,明日就回家了。”蘇默把容元順放在元秋的床上,給他蓋好被子,輕輕拍了拍。

  “不是后日回家嗎?明日我們還要去打獵呢。”容元順不解。

  蘇默微嘆,“不去了,你不是想娘了嗎?早點回去。”

  “真的?”容元順眼睛一亮,見蘇默點頭,便開心地說,“太好了,我想回家,再跟娘一起去打獵就好啦!”

  “嗯,睡吧。”蘇默輕聲說。

  見容元順閉上眼睛,蘇默把床幔放下,臉上笑意消失,開始慢慢地收拾行李。

  他知道,出了這樣的事,明日不會再有自由狩獵了,這次秋狩就此結束。

  此時元秋已經見到了君兆麟。他只是右臂受了皮外傷,但兩個太醫都圍著,太后皇后孟儷幾位皇子都在身邊。

  不遠處是為君兆麟擋劍,重傷昏迷的祝瀚,身邊只有他的兒子祝錦年正在匆忙地給他止血。

  元秋便沒管君兆麟那邊,直接過來給祝瀚療傷。

  祝錦年見是元秋來了,紅著眼松了一口氣,連忙讓開,讓她上前去,他在旁邊打下手。

  元秋看了一下,一劍貫穿了身體,不過好在偏離心臟,有救,便立刻開始給祝瀚療傷。

  容元朗跟著元秋來的,此時就在外面站著沒進來。他皺著眉頭,也在思考那些刺客到底會是什么來頭?為什么要聲稱是青冥樓的人,是青夙授意?

  容元朗最清楚,真正的青夙是蘇默,而刺殺之事跟蘇默沒有絲毫關系。

  是有人冒充蘇默的身份,打著青冥樓的旗號興風作浪?可那三個刺客的實力之高,又沒有冒充誰的理由,而且刺殺還要自報家門這種行為,本身就不合常理,倒像是故意為之,別有居心。

  容元朗也有種不太妙的預感,懷疑可能是什么人沖著蘇默來的。

  皇上遇刺,整個行宮都被驚動了。

  陸哲聽完屬下的稟報后,回到床邊坐下,眸中暗光閃爍。

  “我父皇沒事吧?”君靈馨坐起來,小心翼翼地問。

  “嗯。祝瀚給父皇擋了一劍。據說刺客只有三個,但實力極強,父皇身邊的高手死了一個。”陸哲回答君靈馨的問題。

  “父皇沒事就好。”君靈馨松了一口氣。

  陸哲輕哼,“怎么?你還真關心你那父皇?”

  君靈馨神色有些不自然,“若是父皇現在出事,太子皇兄繼位,咱們可就沒活路了。”

  陸哲似笑非笑,“太子平素不是對你們這些弟弟妹妹都挺好的嗎?”

  君靈馨便搖頭,“那只是假象。太子皇兄不過是擅長偽裝罷了,他連一母同胞的六皇兄都……”

  君靈馨意識到說多了,突然停下。

  陸哲眼眸微瞇,伸手輕撫君靈馨的脖子,“說下去,太子對君紫桓怎么著?”

  陸哲一靠近,君靈馨的心便提了起來,她斂眸,壓低聲音說,“小時候,我曾親眼看到,太子皇兄把六皇兄推進了御花園的湖里……”

  陸哲眸光一縮,“當真?”

  君靈馨點頭,“千真萬確。六皇兄根本不知道是誰害他,不過我無意中看到了。就是因為那次六皇兄墜湖差點淹死,被跟著沐振軒進宮的容元若給救了,他后來便總是纏著容元若。”

  “這件事,你沒告訴過你父皇和母后嗎?”陸哲眸光暗光肆虐。

  君靈馨搖頭,“當時我很害怕,本來想著父皇肯定會調查的,說不定能查出什么,誰知道最后什么都沒查出來。既然沒有任何證據指向太子皇兄,我也不敢說。因為太子皇兄任何時候都是一副對六皇兄最好的樣子,我說了肯定會被當做是污蔑,沒有人會相信的。”

  “馨兒,你曾經挺聰明的,怎么長大卻越來越蠢了?”陸哲在跟君靈馨說話,但眸光的焦點并不在她身上。他在回想這些年見到的君紫鈺和君紫桓兄弟,他都絲毫沒看出君紫鈺竟然對君紫桓暗藏殺心,可見那人掩蓋得有多深。

  這個問題,君靈馨沒法回答。在皇宮里長大的人怎么可能真的蠢?即便蠢也是一時的。不過是蘇默的魅力太大,讓君靈馨迷了心,做了許多出格的事,中間一度被人設計丟了清白,最后淪落到了陸哲手中,受盡折磨才終于清醒過來。

  如今,君靈馨已經學會怎么跟陸哲相處,甚至開始給自己找替代品,對待孟嫻的時候,一舉一動都是算計好的,可一點兒都不蠢。

  “外人看不出來,但我知道,父皇最疼愛的不是太子皇兄,更不是我二哥,而是六皇兄,從小就是。”君靈馨忍不住開口繼續說,“太子皇兄對六皇兄下毒手,肯定是把六皇兄當成了他的威脅。雖然太子皇兄是嫡是長,但父皇并沒有早早立儲的意思。六皇兄也是那次墜湖之后性格變了,喜歡上了吃喝玩樂,否則我懷疑父皇本來是打算把太子之位給六皇兄的。”

  皇室秘辛,局中人未必都清楚,局外人更不可能知道。

  “有意思。”陸哲冷笑,“那君紫鈺如今眼里最大的威脅,怕也不是你二哥,而是他那六弟。因為他們一母同胞,會幫君紫鈺的,同樣也會幫君紫桓,但君紫桓還有自己專屬的靠山,譬如,現下皇上最信重的容國公府。”

  “六皇兄無心權勢,不想跟太子皇兄爭,又一心幫他的話,他們兩個也斗不起來吧?”君靈馨說。

  陸哲微微搖頭,“你不懂。君紫桓或許真的無心權勢,但君紫鈺是不會放過他的。”

  “那……要跟母后和二哥說嗎?”君靈馨蹙眉。

  “不。”陸哲搖頭,“你早已是你母后和二哥的棄子,記著,你只需要聽我的話,明白了嗎?”

  君靈馨早知道,陸哲根本沒打算幫皇后和二皇子,他有自己的主意。

  君靈馨不希望皇后和二皇子倒臺,但她同時也清楚,她是擺脫不了陸哲的,若是忤逆陸哲的意思,不管皇后和二皇子怎么樣,君靈馨自己的日子會先過不下去。

  因此,君靈馨如今管不了別人,她也不在乎二皇子能不能得到太子之位或者皇位,因為就算她親哥當了皇帝,她這輩子照樣沒機會嫁給蘇默,死了也是陸家的鬼。

  當下她只在乎怎么樣才能讓自己過得舒坦一點,首先,要把孟嫻拉下水,給她墊背……

  破曉前的風帶著濕潤的寒霧,打濕了元秋額前的碎發。她神色疲憊,衣服上沾染了些許祝瀚的血,手上也有,一路沉默地走回住處。

  容元朗背著藥箱,跟在元秋身旁,低頭踢著路上遇到的石頭,也沒說話。

  紅苓和白芷在廚房里忙活著準備早膳,見元秋和容元朗回來,紅苓連忙送了熱水到房中給他們洗漱。

  “如何了?”蘇默雙眼又蒙上了墨色綢帶。

  回答他的是容元朗,元秋起身去看仍在睡著的容元順,一時無言。

  “姐夫,為什么那些刺客要聲稱是被青夙派來的?誰都知道,一個殺手組織不會無緣無故跟皇室作對,原本青冥樓的規矩就是不招惹皇室。那些人是故意挑起東明皇室跟青冥樓的仇恨,可皇上又不可能找得到青冥樓或者青夙在哪里,那樣做有什么意義?”容元朗說出心中疑惑。

  “如果他們已知青夙的身份,那樣做,就有意義。”蘇默聲音淡淡。

  容元朗神色一變,“你是說,有人知道你就是青夙?”最后半句,聲音下意識地放輕,往門口看了一眼。此事若是被人知曉,非同小可。

  蘇默輕輕頷首,“不無可能。我的身份暴露,有人假借我的名義刺殺君兆麟,接下來再揭穿我的身份,到時候,我如何辯解?”

  容元朗擰眉,“可皇上又不傻,昨夜這么明顯的故意設計,栽贓陷害,誰都看得出來?哪有殺手自爆身份的?”

  “君兆麟是不傻,到時候他不會認為這刺殺是我做的,但我刻意隱瞞青夙的身份,對他而言,便已是不忠。因為一個殺手頭子掩蓋身份,本來就是極大的危險。”蘇默說。

  容元朗輕哼,“姐夫是因為姐姐和娘才選擇東明國的,皇上有什么資格讓你對他盡忠?”

  “立場這種事,既然選了,就要維護好,否則會反噬。”蘇默神色淡淡地說。

  “可……此局何解?難道要主動跟君兆麟坦白,表明已經把青冥樓解散了,不給幕后之人陷害你的機會?”容元朗皺眉。

  “不可。”元秋走過來,接過蘇默遞來的溫水,喝了兩口,在兩人中間落座,“皇上用人,第一是忠心,第二是價值。若是蘇默是青冥樓樓主的身份被皇上知曉,不管主動還是被動,都會招致一個結果,皇上不會再信任他,但同時會看到他更大的價值。”

  “啊?”容元朗有點不懂,“然后呢?”

  “然后,皇上會要求蘇默帶著青冥樓所有的高手效忠東明國,歸屬他來掌控,以此表明忠心,證明價值。因為蘇默自己說把青冥樓解散了,這件事是沒有辦法拿出證據的,也很難讓人相信。他若是如此對皇上說,只會讓皇上更加懷疑且忌憚他。”元秋微嘆。

  “這不是不講理么?青冥樓本來跟東明皇室就沒有關系。”容元朗輕哼。

  “江湖有江湖規矩,皇權也有規矩。講道理這種事,不能拋開身份和立場,否則沒有意義。”元秋搖頭,“皇上要坐穩那個位置,一切溫和大度都是表象,利益至上的狠絕才是立足的根本。我們如今的身份地位決定了,行事必須小心謹慎。”

  “那現在怎么辦?我還是不懂姐夫那么隱秘的身份怎么就被人知道了呢?當年青絕死之前,青冥樓的人甚至不知道青夙這個名字,外人更不可能知道。后來青冥樓解散,也只有青風他們四個知道姐夫的真正身份,但他們是絕對不會出賣姐夫的。”容元朗皺眉。

  元秋卻看向蘇默,“你想到是什么時候暴露的了么?”

  蘇默點頭,“在西遼齊天城,我去救元楓和阿誠的時候。沒有別的可能。”

  容元朗愣住,就聽蘇默接著說,“青絕是說過,關于他有很多不為人知的徒弟這個秘密,只有我這個被選中的繼承人才知道,他的其他徒弟根本不知道還有同類的存在,都以為自己是最特別的那一個。但不排除,青絕在說謊。若是這件事有其他知情者,且跟西遼皇室有關系的話,其實很容易能看破我的身份。因為青絕收徒是有共同點的,那就是出身不低但過得不順,他出手拯救,進而得以掌控徒弟的人生,成為他實現野心的棋子。”

  “青絕沒想到,你不僅把他整死,還把他的棋盤都給砍了。”元秋神色莫名,“看樣子,那些刺客就是追著你從西遼來的,刺殺君兆麟也符合西遼皇室的利益。接下來一定給你設好了陷阱,你往前走,往后退,都是錯。我們在明,他們在暗,若是對方運籌得當,甚至可以利用你,直接毀掉東明的容國公府。”

  “幕后主使就是姬旭那個賤人吧!”容元朗握起了拳頭。

  元秋若有所思,“若是姬旭,可能還簡單些,知道對方的身份,我們就能從他的立場和性格來猜測他的手段。但怕就怕不是姬旭,是一個我們猜不到的人,根本不按常理出招,手中又有那樣厲害的高手和不知道多少秘密籌碼,那就糟了。畢竟,對方連蘇默是青夙都知道,萬一已經得到了青絕的那個秘密徒弟名單呢?”

  容元嵐急得抓頭發,“你們快告訴我怎么辦吧?好愁啊!姐夫從鬼門關回來,才過幾天安寧日子,怎么就這么多糟心事呢?青冥樓都解散了,誰知道還有這么大的鬼冒出來?”

  “青冥樓不只有你們知道的那些人,所以你們的解散也沒辦法真正解決遺留的問題。”元秋嘆氣,“只有把暗處的鬼都揪出來處理掉,才能真正讓青冥樓消失。”

  正說著,外面傳來高喊,說今日巳時出發回京,讓全都做好準備。

  紅苓和白芷把早膳端上來,元秋叫了容元順起床,給他洗了臉,小家伙仍是有些迷迷糊糊的,靠在元秋懷中問,“我夢到天仙哥哥說今日就回家……”

  “嗯,是真的。”元秋笑著揉了揉容元順的小臉兒,“趕緊吃早膳,吃完咱們就回家了。”

  昨夜元秋不在,蘇默把他們兩人的行李都收拾好了。

  元秋發現她放在衣柜里的小衣都被蘇默疊得整整齊齊裝進了箱子里,臉不由一熱,很想踹他,但還是忍住了。這事兒只能低調處理,說出來不過是給蘇默調戲她的機會……

  臨出發之前,元秋又過去看了祝瀚的傷勢,叮囑祝錦年接下來路上該注意的事項。

  而原本負責帶兵的人從祝瀚變成了他的老父親祝威。祝威是主動請纓的,因為暫時也沒有其他更合適的人選。

  蘇默發話,讓容元朗到祝威身邊去了,說是讓祝威幫忙帶帶晚輩。

  想要當將軍的容元朗自然很珍惜這個機會,表示會跟著祝老將軍好好學,同時他也要盯著隨時可能會再次冒出來的刺客。

  而容元順在蘇默和元秋的馬車里,不讓他再騎馬。

  今日天氣晴明,陽光燦爛,烏蘭圍場上已經全部枯黃變色的野草隨風翻涌著金色的波浪,美不勝收。

  這次秋狩從一開始就不太平順,中間一直在下雨,結束得也突然。對那些原本會成為人類盤中餐的動物而言,倒是逃過一劫。

  浩浩蕩蕩的隊伍緩緩地離開烏蘭圍場,容元朗策馬跟在祝威身后,等隊伍全都動起來,才帶兵跟上。

  走出一段,容元朗回頭,似乎看到一頭毛色銀灰的小狼從不遠處的草叢中飛快跑過,定睛再看,卻什么都沒有,一時懷疑自己眼花了。

  馬車里,容元順正在跟蘇默對弈。

  元秋在,蘇默蒙著眼睛,容元順會報出他走了哪一步,然后蘇默說他要怎么走,元秋幫他執棋。

  容元順皺著小眉頭盯著棋盤思索下一步的時候,元秋低聲問蘇默接下來什么打算。

  正好這時因為路面不平,馬車晃了一下,蘇默伸手便攬住了元秋纖細的腰肢。

  兩人本來就坐得很近,這下元秋半個身子都靠在了蘇默懷中。

  元秋想要推開蘇默,蘇默的手卻很穩,“秋兒,你要習慣。如此,我們互相扶著,不會摔。”

  元秋:……

  “阿姐,天仙哥哥,我是不是已經輸了呀?”容元順看了好大一會兒,得到了這個結論。

  蘇默唇角微勾,“我們兩個嬴阿順一個,勝之不武。算起來,是阿順贏了。”

  容元順笑嘻嘻地說,“才沒有呢!天仙哥哥你不要胡說,娘說做人要誠實,我的棋藝比你還差得遠呢!”

  “就是,胡說八道教壞小孩子。”元秋輕哼。

  蘇默偏頭,在元秋耳邊低聲說,“那我收回剛剛的話,我不是怕摔了,我也知道你不會摔,我只是想抱著你。我聽娘的話,很誠實,所以你不能打我。”

  元秋:……

  容元順不想下棋了,在一邊看書,蘇默攬著元秋坐在另外一邊。

  “那件事,想要破局,我得把人找出來。”蘇默說。

  元秋神色一正,“沒錯,我也是這么想的,得先查清楚對方的身份立場和底牌,才能有效反擊。不然只會越來越被動。”

  “等他們下次出手吧。”蘇默說。

  元秋蹙眉,“對方如果都是實力不在青風之下的高手,你一個人招架不住。而且說是三個月之內不能動武,才過一個半月。萬一對方的目的就是引你過去,豈不是自投羅網?”

  “秋兒,我知道你關心我,沒想到這么關心。我很感動。”蘇默輕笑。

  “少貧嘴,說正事呢。”元秋胳膊肘往后,捅了蘇默一下。

  蘇默點頭,“嗯,說正事。既然對方不是出手就殺我,說明我還有活著的價值,如此不必太過擔心,我心中有數。”

  是夜,刺客再次現身,依舊沖著君兆麟。

  不過今夜君兆麟身邊明里暗里的護衛都增加了一倍,刺客沒有靠近他的機會。

  容元朗將祝威推到了一群護衛后面,他拔劍便迎上了其中一個刺客。

  刺客仍是三個,實力很強,而祝威一早就做了部署,當機立斷下令放箭。

  將刺客圍在中間的弓箭手開始攻擊,刺客的優勢瞬間被削弱,他們再厲害,也擋不住密不透風的箭矢,一直防守的話便失去刺殺的意義了。

  這一次,只有幾個兵受傷,三個刺客沖破弓箭手的包圍,散開逃走了。

  容元朗不顧祝威的阻攔,去追跟他交手的那個。

  祝威正著急,才讓人通知了元秋,容元朗自己又回來了,說是跟丟了。

  祝威嚴厲地告誡他,以后萬不可這樣冒失,容元朗很乖地表示再也不會了。

  但祝威不知道容元朗是故意去追的,目的是為了擾亂刺客的視線。

  一共三個刺客,當他們開始動手的時候,蘇默一直在暗中看著。

  容元朗去追其中一個,沒多久就折返回來,讓刺客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他的放棄又讓刺客放松警惕。但實則蘇默早就暗中跟上了另外一個。

  青魅又在切東西,這次切的不是蘿卜,而是一只剝干凈的野兔。

  小狼蹲在青魅腳邊,接住青魅扔下來的肉,大概是有史以來吃肉切片優雅矜持第一狼……

  聽完屬下的稟報,青魅輕哼,“沒意思,還以為蘇默會去保護那個皇帝呢。他還在當縮頭烏龜?是不是以為沒人知道他是誰?”

  青魅身后一個光頭老者開口,“魅兒,不如直接找蘇默去,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外公,蘇默殺了我爹,不能這么便宜他。一下子把他殺了,沒什么意思,我還想要他手中的名單。”青魅搖頭,“先跟他打聲招呼,不到見面的時候。”

  開口的光頭老者是青魅的外公韋鶴,一個年輕時還俗當了殺手的和尚。

  這韋鶴跟三年前已經死去的青絕是同輩人,原本是青冥樓的長老,算是跟青絕一起闖蕩江湖的兄弟。

  誰知道,韋鶴把青絕當兄弟,當主子,青絕卻想當他女婿,一聲招呼沒打把他唯一的閨女給睡了,還搞大了肚子。

  反目是不可能反目的,因為韋鶴打不過青絕,只能咽了這口氣,按照青絕的安排徹底脫離青冥樓,去照顧他的女兒和外孫女,也就是青絕的妻女。

  后來青冥樓進一步壯大,韋鶴完全被排除在外,青絕做了什么他根本一無所知。

  青絕死了,韋鶴沒攔著他的外孫女青魅出來找青夙,事實上是因為他自己也想得到青冥樓。

  突然,外面傳來一道清冷的男聲,“在下青夙,聽聞有人找我?”

  青魅眸光微瞇,韋鶴當即就要沖出去。

  “外公,不必動手,請他進來!”

  聽到青魅的話,韋鶴腳步一頓,仍是點了頭,出門,見到夜色下那道墨衣身影,眸光一縮,“你是青夙?”

  “嗯。”蘇默應了一聲,并不自證身份,一副“我來了,你們愛信不信”的高冷模樣。

  韋鶴的視線落在蘇默蒙眼的綢帶上面,冷哼一聲,“進來吧!”

  蘇默循著韋鶴的腳步聲進了門,便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氣。他依舊蒙著眼睛,雖然這會遮擋自己的視線,但同時也可以讓對方錯誤估計他的實力,后者更重要。

  即便他不蒙眼,也未必能看到對方的真容,就算看到,也未必能獲知對方的真正身份。

  青魅打量著蘇默,“你的眼睛怎么了?”

  “傷了。”蘇默回答,“不知閣下是?”

  做主的是個女人,聽聲音很年輕,倒是出乎蘇默的預料。

  不是說青絕的徒弟里面不會有年輕女子,而是這個女子竟然能驅使實力那樣強的三個刺客,這件事不太對勁。

  就算這個女子本身實力能夠與全盛時期的青絕比肩,想要得到那樣的高手的追隨,以她的年齡而言,也很難做到。因為她根本接觸不到那種級別的高手,更不可能是她自己培養的。

  蘇默猜測,這個女子身份一定很特殊,那些人效忠她,不會是因為她的實力。

  誰知下一刻,蘇默就知道了青魅的身份,因為她自曝了。

  “青夙?蘇默?”青魅冷笑,“你殺了我父親篡位,如今竟然還敢主動找上門來?外公,給他點顏色瞧瞧,半個時辰之內,讓他跪在我面前說話,因為我只喜歡低頭看人。”

  蘇默承認他很意外,因為這女人顯然是青絕的女兒,但他從不知道青絕有女兒,對于青絕的岳父還在人世也覺得不可思議。

  不過看樣子,青絕的女兒被保護得太好,沒經歷過人生毒打,很是自負,并非喜歡玩心機的人,這就好辦了。

  蘇默很清楚他獨自一個人的實力對上那三個刺客都有些勉強。他猜得沒錯,這女人能得到那樣的高手效忠的確是因為身份特殊,那些高手是青絕不為人知的爪牙,而且是最厲害的一批,都成了他女兒的守護者。

  “小姐。”蘇默拱手,不慌不亂,“這里面有誤會,師父并不是我殺的,兇手另有其人。”

  青魅冷笑,“外公,等等,讓我聽聽他要怎么編!說起來,當初父親曾跟我提過,他給我物色了一個世上最好的夫婿人選,看樣子,父親說的就是你了?看在你長得賞心悅目的份兒上,給你一個說話的機會。一刻鐘之內,不能說服我,我會將你的肉一片一片割下來,祭奠父親在天之靈!”

  蘇默絲毫沒感覺到青魅對青絕有多深的感情,料想這人找他,要么是無聊之下沒事找事,要么是為了青冥樓,總之不是為了給青絕報仇。

  “小姐,當初師父得知一個避世而居的故友那里有他想要的一把寶劍,便帶我前去,跟那人商議,用一件寶貝換過來。誰知那人突然翻臉,對師父起了殺心,設下埋伏。我受重傷昏迷,被人當做尸體,逃過一劫,師父卻跟那人打了個兩敗俱傷,最后在殺了那人的同時,被那人的兒子取了性命。這是我后來逃走,又抓到那人的兒子之后審問出來的。”蘇默聲音淡漠。

  青魅眸光微瞇,“三年前?父親出事前,我們最后一次見面,他提過青冥劍,說那是武器至尊,理當屬于青冥樓,待我生辰時,他會帶著青冥劍去看我。”

  “沒錯,師父那次就是為了得到青冥劍,被人算計丟了性命。”蘇默說。

  “是什么人殺了我爹?”青魅問。

  “西門霆。”蘇默說。

  青魅看向韋鶴,“外公知道那人嗎?”

  韋鶴擰眉,點頭,“知道,隱世不出的一個武林至強,原先打過交道,為人頗陰險。”

  青魅再次看向蘇默,“我又怎么知道,不是我爹殺人奪劍之后,你從背后捅了一刀?”

  “我沒理由殺師父。是師父給了我高強的武功,讓我不再被人欺辱,但我并沒有什么野心,對權勢也沒有興趣,否則不會在師父死后解散青冥樓,也沒有做任何其他的事。”蘇默神色平靜。

  “那是我爹的心血,你為何要解散?”青魅冷聲問。

  “我被師父選做繼承人,自認能力不足,不想毀掉他的心血,更不想青冥樓落入其他人手中,便解散了。”蘇默說。

  韋鶴冷哼,“魅兒,不能相信他的一面之詞!誰知道他暗地里有沒有搞鬼?”

  “這位前輩說的搞鬼,是說我明明有一身實力,卻甘心在東明國當一個廢柴質子,任人擺布嗎?”蘇默反問。

  韋鶴面色一僵,又很快反駁,“你的行為不合常理!你明明可以有別的選擇!”

  “的確。也不瞞著兩位,其實是因為過去三年我身中劇毒,一直在數著日子等死,那毒也是那次在西門家被人下的,遍訪名醫都束手無策。師父最終死于西門氏之手,同樣是因為他們一出手便下毒暗算。我連活著都成問題,其他的,做什么都沒有意義。”蘇默神色淡淡地說。

  “那你如今是毒解了,還是快死了?”青魅眸光微瞇。

  “三年來我一直在尋找解毒之法,上月才終于得到解藥。大概小姐是從西遼來的吧?那會兒我的毒剛剛解除,是這三年第一次出手。”蘇默說。

  “都是他的一面之詞!魅兒,不能信!”韋鶴直覺蘇默不可信,同時也擔心青魅見蘇默姿容絕世,被他迷住,到時候失去掌控。

  “外公你覺得他哪里說得不合理?”青魅反問,“我聽著,他說的沒什么不對的地方。如果是他殺了我父親,他如今根本不該是這樣的處境。”

  韋鶴張嘴,卻無話可說。因為蘇默的解釋的確無可辯駁。

  “我父親可曾跟你說過,他有其他的徒弟?”青魅很快就不再追問關于青絕的死因,轉移了話題。

  蘇默點頭,“師父是提過一回,他暗中收了許多徒弟,身份處境跟我相似。”

  青魅和韋鶴的眸光都是一亮!

  “你知道那些人的身份嗎?”青魅問。

  蘇默搖頭,“不知。師父生前提起,只說還不到讓我知道的時候。”

  “蘇默,你別騙我!我不信你什么都不知道!”青魅眸光一寒。

  蘇默蹙眉,沉思片刻后,“小姐應該清楚,如果師父都沒告訴你的話,更不可能會告訴我,因此我知道有這件事,但師父其他徒弟的身份,我是真的不知道。不過……”

  “不過什么?”韋鶴神色急切。

  “師父的遺體是我收殮埋葬的,因為我不知小姐的存在,所以將師父的遺物悉數放進了墓穴之中。如果師父將徒弟名單寫下來的話,或許,那里會有線索。”蘇默說。

  “你把我父親葬在何處了?”青魅立刻問。

  蘇默心下了然,原來青魅也不知道青絕那些秘密徒弟的身份,那就好辦多了。

  至于蘇默的身份,如他和元秋的猜測,大概就是青魅跟西遼皇室有什么勾結才無意中得知的。

  對于這個似乎迫不及待要去刨青絕墳墓的“孝女”,蘇默自然是好心告知,“師父的墳墓在南詔國,我可以告訴你們確切的位置。”

  “不必!”青魅冷笑一聲,突然起身,“青夙師兄陪我走一趟吧!正好回去祭拜父親,你應該不會不愿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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