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建國回去一琢磨,這事情還是得去找貨運辦主任。
人家不發話,底下車皮絕對不敢批給他。
回去買了兩瓶好酒,兩條好煙直接上門兒堵主任去。
反正他的火車是晚上十二點的。
這一敲貨運辦主任家的門。
“誰啊?”
“嫂子,我是小范,來看看姚主任。”
門開了,貨運辦主任家的媳婦兒站在門口看了一眼范建國,尤其是看到范建國手里拎著的東西,心里有點兒不高興。
人家有人送東西上門的,居然她家的男人還讓她把人給趕出去。
問題是心里清楚自家男人既然這么說,說明這件事不好辦。
她這個賢內助不管怎么說也得辦好。
“小范啊!你姚哥,他不在家,他出差去了。你看我一個人在家正忙著呢,也沒法接待你。下一次吧,你改天再來,估計過一個禮拜你姚哥才能回來。”
范建國剛想說點兒好聽話,結果人家把大門關了。
他的手從大門上收回來,心里琢磨,看這個樣子對方是下定決心不幫他這個忙,連一點兒機會都不給,也就是說緩和的話根本沒用。
現在怎么辦,他這手里5000斤糧食運不出去,而且照這么的話,到時候林場的那些木頭怎么運回來?
一個禮拜可耽誤很多事兒呢。
急得范建國在那里撓頭發。
這糧食運不過去,到時候怎么弄啊?
范建國沒法子,只好回去,打電話給自己的朋友。
既然此路不通,他想辦法換個路子。
供銷主任車皮不給,他總要給別人吧。
車站不是一家獨大,其他家的扯車皮難道都不批?
那他只好請別人出山,批條換批條。
還得說范建國腦子還真快。
回去幾個電話,立刻找到了其中一家外貿局的主任。
人家二話不說,直接派自己底下的科長拿了批條,把那5000斤糧食送上了車皮。
對外的名義用的可是他們外貿局的名義,貨運站自然老老實實把人家事情給辦完。
外貿局一般他們可得罪不起,這種外貿單位權利很大,而且,和市里面的大大小小的頭頭都有瓜葛。
一個火車站的貨運站,自然不可能為難人家外貿局。
再說沒理由得罪人家。
范建國順利拿到了貨運站的提貨單。
到時候到了地方,直接拿提貨單提貨就行。
連連感謝了半天人家,大家可都是互惠互利,對方從他這里可是要了不少木料。
范建國這才回家去,收拾了自己的行李,準備去看外甥女。
當然少不了帶東西,這一趟他任務重大,自己的購貨單就不說,還準備好好的給江小小鋪鋪路。
孩子年紀小,他當舅舅的必須眼明心明。
范老太太和范老爺子一聽說,兒子居然要去看小小。
兩個人都急了。
江小小下鄉半年多,他們根本一點兒消息都不知道,除了一開始寫了兩封信報平安之外。
大雪封山之后,一點兒消息都沒有,兩個人特別擔心這孩子。
主要是怕孩子在鄉下受不了那個苦,再說了那地方是苦寒啊。
這會兒一聽說兒子要去的就是自家外孫女在的農場,自然老兩口打點了不少的東西,滿滿當當,讓范建國帶了四個提包。
范建國看著四個提包,一臉的苦澀,早知道他就不說了,看看自己這大包小包的,倒真像是去走親戚。
看著老兩口殷切的眼神,他也沒法拒絕呀,只好拎著四個提包坐火車走了。
臨走之前,他讓老兩口給江小小生產大隊打了個電話。
并且還把他5000斤糧食到站的時間也告訴了江小小,到時候得讓他們林場派車來拉糧食,這可不是一個小數字。
自己能把糧食給他們送到地方,可是沒有辦法再把這糧食送到林場。
剩下的事情就得林場領導自己想辦法。
江小小那邊兒接到了電話,簡直是激動了,她正愁沒有一個好的借口呢,沒想到舅舅這邊兒直接把糧食給送來。
雖然說這5000斤糧食看起來,只能解決他們林場的人,口糧食問題。
可是,她這空間里的糧食這不是能明目張膽的拿出來啦。
這要火車提貨單,有火車提貨單。
誰還會懷疑呀?
天上掉下個厲害的舅舅啊。
江小小樂呵呵的樂了一天合不攏嘴。
李大虎今天沒出門兒,因為他們這里今天又刮起了北風,這呼呼的風一旦刮起來就冷的要凍死人。
聽著江小小那邊兒說火車站的事情隱隱約約好像跟糧食有關,立刻豎起耳朵。
縣里面早就開始大會了,讓他們開展自救。
自救個屁呀,他們拿什么自救?
就算以物易物,他們那兒能拿出什么玩意兒?
就是夏天在山上采了一些蘑菇木耳榛子什么的,而且這點兒數量能換什么糧食啊,還不夠人家火車站運一車皮花的錢呢。
他這個生產隊長自然也發愁。
他們這十二大隊里人可不少,現在加起來,光是今年的知青就有500多號。
這一張張都是嘴,要吃飯啊。
口糧雖然都發下去,可是自從過完年到開春這段時間,已經吃完了。
再過一陣子,這地里的土就真的解凍,到時候要下地干活。
可是沒糧食,你讓他們怎么干?
往年到了這個時候,縣里總會撥下來糧食,可是今年因為雪災的嚴重,縣里救濟其他生產隊和農場。
他們農場反而是被排到了最后,因為他們農場遭受的雪災最輕。
有的地方因為這場雪災,房子塌了,壓死人,甚至凍死不少人,比起來的話,他們已經算是好的。
這個時候他們不能給領導造成麻煩,可是讓他們自救還真的是沒本事自救。
“小小,我聽見火車皮糧食什么的,怎么你能弄來糧食?”
江小小擱下電話,就被李大虎抓住問。
“隊長,我們林場什么情況您不是不知道,林場上面早就要斷糧。我們郭場長專門去縣里開會,之后回來說讓大家自救,縣里特批了批條。無論用什么方式,都可以自己想辦法換糧食回來。
你也知道我是從京北來的,自然和家里聯系了一下。我舅舅是家里一個銷售科的主任,讓他想辦法聯系聯系,看能不能用木頭換糧食。
結果沒想到他那邊兒還真給辦成。現在糧食已經上了火車,如果不出意外。過幾天糧食就到,我舅舅也跟車來,到時候再壓送這些木料一起跟著回去。
我知道咱農場現在也斷糧,要不然您和我們場長去商量一下看看,商量出一個法子,怎么把這糧食勻過去一些,大家先度過這個難關再說。”
她心里清楚,農場這可是上千號人呢,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些人都餓死。
可是怎么糧食怎么勻出去,用什么方法以后還糧食,這可是場長和李大虎之間的事情,已經和她無關。
她只需要把糧食拿出來就行。
李大虎一激動,“有你這句話就行。”
江小小轉頭帶著李成武哥兩個去了十八里鋪,李成武不知道去干什么,可是他爹說了!
江小小讓干什么,他們就干什么。
李大虎心里有數,江小小一個女知青還能干什么。
指定不能是壞事。
再說了,江小小是個有成算的姑娘,還本事大,能弄來糧食,就是膽大妄為一次,李大虎也護著。
江小小去的時候特意帶了兩個麻袋。
李成武和弟弟扛著麻袋,大概心里也明白這里面是什么。
肯定是糧食。
這分量,還有這味道,隔著麻袋就能聞到稻子和麥子的香味,害得他們都饞了。
上一次江小小給他們是兔子肉,這一次江小小卻弄來糧食!
是個人物!
可是給誰?
這是他們心里的疑問。
江小小直奔劉國慶家里。
劉國慶十五歲,家里日子不好過,現在爸媽去世,弟弟妹妹都靠他一個人。
父母剛去世,家里現在家徒四壁。
再加上今年的雪災,劉國慶坐在那里那個發愁,他一個十五歲的孩子能干什么?
愁的他都要眉頭皺成小老頭。
他發愁的看著餓的奄奄一息的弟弟妹妹。
不能這么下去。
他能餓死,也不能餓死弟弟妹妹。
他答應爸媽,一定要讓弟弟妹妹活下來。
答應容易,辦到太難。
看看家里的房子。
昨天村里的虎頭爹來了,人家一下子來了三兄弟,虎頭爹一家子在村子里那算是惡霸。
家里兵強馬壯。
(家里男孩多,兄弟三個都有四個兒子,加在一塊就是十五個大男人,在農村這就是兵強馬壯,吵架都底氣足。)
人家說了一袋子玉米面換他們家三間房。
他本來不同意,他們家蓋房子花了不少錢,那可是爸媽辛辛苦苦蓋起來的,是爹媽一輩的辛苦,現在一袋子玉米面,虎頭爹說出來也不怕寒磣。
這就是故意的。
這是借機占便宜。
再說了,他可不傻,虎頭爹為什么要三間房?
不就是欺負他們沒有大人,一旦讓人家住進這個院子,你能攆走才怪,時間一長,說不準家里的剩下房子也不是他們的。
出于這種考慮,劉國慶沒答應。
也不敢答應。
可是看著虎頭爹氣勢洶洶的那樣子,他心里有數,人家沒完。
指不定還要出什么事。
他一個半大孩子,恐怕護不住家里的房子。
村子里沒人敢惹虎頭爹他們,村長也不會護著他們。
畢竟人家人強馬壯,和他們家人單力薄比起來,不用說村長會向著誰!
他心里七上八下擔心,不想答應。
可是看著弟弟妹妹,總不能眼瞅著活人餓死。
他咬牙,心里暗下決心,明天就去找虎頭爹,答應就答應,先過了這個坎兒再說。
實在不行,帶著弟弟妹妹討吃要飯,他也必須做到答應爹媽的事情。
結果正想著呢,有人敲門。
劉國慶一開門。
“村長,支書?!”
村長,支書可不是上門的人,他們這樣的人家,村長支書可不愛上門。
急忙把人讓進屋里。
這就要說起江小小,她來到十八里鋪,沒直接去劉國慶家里,反而帶著李大虎拿著王干事開介紹信,上面縣里的公章就是圣旨,直接去找村長。
村長一看見這個,那把他們當成縣里的干部對待。
最高規格的接待。
客客氣氣,倒茶端水。
尤其江小小那一身的氣派,再加上那一身衣裳,看著還真的像是縣里的干部。
“村長,我們是縣里武裝部的,是專門來慰問你們村里劉寶國同志家屬的,聽說劉寶國同志去世,我們感到非常痛心,劉寶國同志可是我們革命的好同志,為我們國家勝利付出過辛苦。
現在聽說劉寶國夫婦去世,我們是代表武裝部來慰問的。這里是三百斤糧食,還有五十塊錢是縣里的心意。還有劉寶國的戰友就是王干事的叔叔。
王干事交代,這樣的老革命的家屬一定要特別照顧,以后每個月王干事自己撥款給他們兄弟三個,一定要照顧好他們。不能看著革命后代受苦。”
江小小自然知道,劉國慶他們需要的是村里的庇護。
沒有村長和支書的庇護,靠劉國慶現在一個半大小子,根本扛不住惡霸的欺負。
人家動動小手指頭,劉國慶他們就得滾蛋。
她送東西,送錢,治標不治本。
人一走,說不定東西都落不到他們手里,還招人眼紅,到時候給他們招來災禍。
可是有村長和支書就不一樣。
最一勞永逸的解決辦法,就是村長和支書主動維護劉國慶他們以后得生活問題。
比她一次次的接濟強。
果然村長一聽這話,立馬搭茬。
“辛苦縣里的同志,劉寶國同志去世,我們也很痛心,我們一定會做好照顧軍屬的后續工作,保證不虧待軍屬。”
劉寶國以前參加過解放戰爭,算得上是老革命。
不過早就不在隊伍里。
可是資料上還是軍人呢。
江小小自然是知道這些,才敢拿著武裝部的紅頭文件來做文章。
也多虧了王干事。
王干事幾乎是二話不說就給了介紹信,知道了江小小要保護的弱小,王干事打了包票,他愿意當江小小狐假虎威的那只老虎。
誰來問,他都不會露餡,不就是一個名聲。
他王干事認了。
不然說什么也不可能弄到這種東西。
江小小是打心眼里感激王干事,自己的很多事情,王干事從頭幫到腳。
人情欠大發啊。
自己得找機會回報王干事一下。
不然真過不起心里的坎兒。
這不村長支書一聽這話,親自帶著人來到劉國慶家里。
一說明白來意。
劉國慶這孩子眼淚都下來了。
這是及時雨啊。
家里就要餓死人。
這糧食能救他們兄弟三個的命啊。
差一點就跪下。
握著江小小的手,那是熱淚盈眶。
江小小看這這孩子,十五歲的孩子滿臉的愁緒,像個小老頭,安撫的拍拍劉國慶得肩頭。
以后劉國慶將有人保護,不需要和家里人分離,也不需要早早地就要當兵離開家人。
這一次她會讓劉國慶走上不一樣的道路。
“劉國慶,以后有什么困難,你就去縣里找王干事,都會給你解決,好好學習,每個月會有專門的補助給你們寄來,好好地照顧弟弟妹妹,照顧自己,做一個對國家有用的人!記住了嗎?”
江小小怕他又半途而廢。
更加是為了加強村長支書心目中,劉國慶的后臺的力度。
劉國慶用力的點點頭。
這個姐姐好溫柔,她的話讓他燃起生活的希望。
呆了一大會兒,江小小才走的。
李成武不知道江小小為什么這么做,可是也是看的眼淚汪汪。
那個小子比他可是可憐多了。
看這家里的兩個孩子,更可憐,餓的面黃肌瘦,爹娘還去世,真是慘啊。
他起碼還有爹娘保護,江小小肯定是做好事不留名。
估計是王干事讓江小小來辦的。
劉國慶給弟弟妹妹煮了一鍋粥,第一次兄妹三個吃飽肚子睡著的。
虎頭爹再得到消息,縣里居然派人來看望劉國慶他們一家子,連村長和支書一起作陪,這是多大的面子啊。
本來以為也就是孤兒,現在才知道人家有后臺,沒聽村長說的人家縣里有人護著呢。
王干事!
那是一般人?
能和王干事掛上鉤的,就是厲害人。
還月月給寄錢,這是政府的資助,那是一般人能有的待遇?
連村長都考慮,是不是給三個孩子申請困難補助,這個人情不做白不做。
人家那個干部不是交代,劉國慶有什么困難去找縣里的王干事。
王干事他當然認識,那是貴人。
連村長都害怕的人,虎頭爹更不敢作妖!
那些想要趁機發難作妖的心思,立馬歇了。
也不敢上門來。
劉國慶和弟弟妹妹還真的過上了安靜的日子。
村里人沒人欺負,村長還給他們申請困難補助,有了這些錢,和每個月寄來的匯款單。
村里都很少有人惹他們三兄妹。
有縣里每個月的補助,她們順順利利讀完大學,劉國慶到了縣里當了老師,弟弟妹妹也都走上不同的道路。
這一次沒有那么多苦難和分離等待他們。
當然那些錢是江小小按月寄來的。
這是后來劉國慶才知道,可是他到死也不明白,江小小為什么要幫助素不相識的他們。
可是江小小就是這么平白無故的幫了他們三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