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姬,你這是怎么了?”
“陛下,有人行刺!陛下救我!”焰姬奔到景曜身邊,身子一軟,便整個人倒入他的懷中,“陛下,那些人忽然闖進佛堂,說臣妾是南淵的護國吉星,若是殺了臣妾,南淵就亡了!若不是如花舍命相護,臣妾焉有命在!陛下救我!”
啊!景曜想起來了,難怪今天一大早焰姬就說頭疼,她只要一頭疼,他的身邊就一定有大事發生!
他好一陣心疼,焰姬定是怕擾了他花城宴的雅興,只是一個人忍著沒有說出口,如今卻代他受了傷!
景曜將人緊緊抱在懷中,“焰姬不怕,有朕護著你,你一定不會有事!”
焰姬依偎在他胸口,“臣妾有皇上在,就什么都不怕,可是皇上您……,臣妾怕那些壞人對您不利!”
鳳于歸立刻道:“是啊,皇上,您若是將郎官都派了出去,身邊空虛,難免暗匪同黨前來行刺,捉拿司馬瓊樓是小,您的安危是大。”
景曜在焰姬身上見了血,方才那些盛怒也漸漸軟了下來,不再逞強,“好,鳳于歸,那么,朕現在就給你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即刻前往捉拿司馬瓊樓,不得有誤!”
鳳于歸再拜,“臣,領旨!”
他向景曜身邊的劉德茂遞了個眼色,“劉公公,還不替皇上調集郎官泰康殿護駕?難道這種事還要皇上說嗎?”
劉德茂恍然大悟,“哎!多謝鳳帥提醒!”
鳳于歸再抬眼間,景曜已親自抱著焰姬回宮,他從那肩頭,看到焰姬的一雙眼睛,正望著他,似笑非笑,意味深長。
從重元門向玄武門的路,比從南面朱雀門進來的那條天街略短九十九步,進城時,阮君庭乘的是馬車,出去時,卻要一步一步走出去!
三萬東宮衛,此時已陸續匯聚于重元門和玄武門之間,重重設防。秋雨影帶領影衛,終于切開一條路,與阮君庭匯合。
他們只有三十余人,而對方是三萬!
這條路,若是硬碰硬殺出去,只怕還未看到那玄武門,他們就會力竭戰死其中!
秋雨影帶人橫身將阮君庭護在中央,“保護王爺,盡快撤退!”
“不急。”阮君庭將手按了按他肩頭,回望一眼身后的皇宮,“該來的,還沒來呢!”
說內誰,內誰到!
那宮城內一聲雄渾高喝,“司馬瓊樓,哪里跑!”
鳳于歸便亮了長槍,從宮墻上飛身而下,直奔阮君庭!
阮君庭橫劍相迎,卻依然被硬生生逼退數十步!
不對,分明是被鳳于歸向玄武門方向,送出了數十步!
周圍東宮衛欲上前援手,鳳于歸一聲怒喝,“都滾開!今天本帥要親自將這坑蒙拐騙的暗匪頭子生擒活捉!”
天下兵馬大元帥一聲吼,誰還敢上去找不痛快!
“你販賣人口,喪盡天良!”鳳于歸一槍祭出,咣!將阮君庭擊退十余步!
“你無視國法,私通蠻人!”咣!又一槍!再擊退十余步!
“你入宮行刺,狗膽包天!”咣!再一槍!
鳳帥威武!
東宮衛中不禁開始有人吶喊助威!
可是……,嗯?為什么覺得哪里不對勁呢?
鳳于歸一路罵,一路打,起初罵的還是司馬瓊樓,到后來罵的就是阮君庭了!
什么厚顏無恥,什么陰險狡詐,什么騙吃騙喝騙感情!
阮君庭一路戰,一路退,被老爺子罵的哭笑不得。
秋雨影帶著一眾影衛,有鳳帥開路,自然少了許多壓力。
鳳于歸長槍蕩開,不論敵我,將但凡敢于靠近的東宮衛也一并掃了!
他且戰,阮君庭便且退!
一路看似鳳大元帥驍勇無比,那暗匪頭子只有招架之功,卻無還手之力,卻不知不覺,高聳的玄武門已就在眼前!
兩人手中兵器交火,崢嶸之間凌空飛渡,雙雙落于玄武門高高的城墻之巔,鳳于歸才終于收了神色,“阮君庭,本帥想好好揍你一頓,已經很久了!”
阮君庭淡淡一笑,“鳳帥擇日不如撞日!本王剛好也技癢地很!”
這一次,是真的浩劫劍出鞘,白虹貫日,滄海潮生!
寶劍與銀槍相擊,整座偌大的城樓便是一陣撼動!
如今,滿城都在看鳳大元帥親自抓壞蛋!
人群烏泱泱向北門涌去,卻有一高一矮兩個身影向外擠。
一個滿腦袋紅毛。
一個身材小小,梳著一對雙環髻。
“聽聽啊,你不是帶我回家吃好的嘛?”夏焚風那么大塊頭,卻嘟著嘴,拉著詩聽的小手,耍賴。
詩聽將他拖也拖不動,拽也拽不動,“哎呀,你快跟我來,咱們得給你們主子幫個忙。”
“到底去哪兒啊?”夏焚風一面哼唧,一面捂著肚子,“人家好餓啊!”
“走啦走啦,我帶你去玩放煙火,好不好呀?”
“好呀好呀!煙火在哪兒?煙火在哪兒?”一聽有的玩,夏焚風傻乎乎樂著拍手。
詩聽無奈搖頭,這傻子看來是治不好了!
她一路沿著水路去找小姐,結果小姐沒找到,卻在亂石灘上撿了這個大紅毛。
本以為救了夏焚風,就可以跟靖王換個條件,求他把她以前投毒下藥掄錘子的那些事兒一筆勾銷。
沒想到,卻是撿了個傻的!
而且,是睜開眼睛就粘著她不放的那種超級巨嬰!
今天,她一大早緊趕慢趕,好不容易回了將軍府,結果小姐又沒見到。
一問之下,大帥爺夫婦,帶著小姐和藍公子進宮去了!
藍公子進宮!那還了得!
那是北辰靖王,他進宮干什么?他進宮一定有大陰謀啊!他一定會惹禍啊!
小姐就是喜歡會惹禍的!越是能惹禍,她就越喜歡!可是他要是真的惹禍了,小姐怎么辦啊?怎么幫他脫身啊?
詩聽想來想去不放心,要去宮門口看看,結果夏焚風這個巨嬰,非要抱著她的大.腿跟著。
沒辦法,她就只能拖拖拉拉帶著他出來。
這一磨蹭,就過了午時了。
結果,宮門還沒進去,里面的人,都打出來了!
而且是大帥爺親自動手,在打姑爺!
她稍稍那么一打聽就明白了,靖王殿下這禍看來已經惹完了,正忙著脫身!
詩聽指指城東北角,再指指西北角,“毛毛,你看,那兩個角落,有兩個不得了的地方,如果你能這兒放一把煙火,那兒再放一把火,城墻上那個用劍的帥哥就能趁亂脫身,只要他能從那個用長槍的老爺爺手里逃出去,我家小姐就高興,我小姐高興,我就高興,我一高興,就給你買糖葫蘆,怎么樣?這筆交易,你劃算!”
夏焚風掰著手指頭想啊想,“帥哥高興,你家小姐就高興,你小姐……”
他歪著頭,皺著兩道崢嶸犀利的劍眉,想了半天,撓撓頭,“額,記不住了。”
“哎呀,沒關系,總之就是,你去放火,我開心,去吧!”
詩聽將他轉了身,背上推了一把,又踢了一腳,夏焚風就甩開兩條大長腿,顛顛兒地朝東北角奔去了。
“記得放了就跑,聽見沒?”
“聽見啦!”夏焚風歡樂地揮著大長胳膊。
詩聽看著他的身影,撇了撇嘴,“你要是就此犧牲了,那也是為救你們王爺而死,變鬼可不要再賴上我。”
阮君庭和鳳于歸在玄武門城頭之上,足足打了一個多時辰,那個勁頭,用說書的話來講,就是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打歸打,可這如何脫身還是個問題。
鳳于歸將阮君庭送到這里,若是就這么轉身,回去必是要被懷疑!
但若是再拖下去,天色已晚,遲了,城門一關,就后事難測了!
剛好,這時,外城兩個角上開始冒起火光,有人喊道:“不好了!著大火了!”
鳳于歸將手中長槍與浩劫劍向抵,“王爺的浩劫劍,只怕還沒使出全部身家吧?”
“鳳帥手中兵器,不過普通的長槍,終究占不到便宜。”
“所以,本帥就吃個小虧,暫且讓你這‘暗匪’逃了?”
“呵呵,多謝鳳帥相送!”
阮君庭手中長劍,本已被鳳于歸的槍柄死死杠住,卻忽地手中一松,將劍柄從右手換到左手,接著,右手從劍柄所雕的虬龍之首上,唰地!
拔出一把尺許長的纖細短劍!
紅顏劍!
那劍柄上的紅寶石映著正要西斜的夕陽一閃,嗤地一聲悶響,刺進鳳于歸胸口,偏心而過!
“好……(特么)……劍(賤)……!”鳳于歸悶哼了一聲。
阮君庭的手輕輕一推,便將鳳于歸直挺挺從玄武門城頭上推了下去,掉在下面烏泱泱涌上前伸手接人的東宮衛人堆里。
他見他沒有大礙,當下轉身由城頭另一側躍下,剛好下方事先安排好的一匹白馬經過。
他縱身躍下,不偏不倚,正跨坐馬上,那馬一聲長嘶,斜插街市,直奔百花城最北面的城門,金水門而去!
秋雨影帶領影衛,突破東宮衛封鎖,亦跳上事先準備好的輕騎,兩側街市小路包抄,緊隨其后。
這時,轟——!一聲轟天巨響!
整個大地一陣震顫,西北角緊挨著糧倉的火器庫竟然爆炸了!
半座城的百姓尖叫著驚得抱住頭,匍匐了在地上。
阮君庭稍稍勒馬,向那巨大爆炸處看了一眼。
秋雨影追上來,“殿下,莫不是景帝動用了風雷誅殺炮?”
“不會,他不敢在自己的皇都開這種玩笑。”
“那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們走!”
“喏!”
整個北城,硝煙驟起,只有阮君庭這一隊輕騎,逆著人潮,直奔金水門。
緊接著,轟!轟!轟——!爆破聲不絕于耳!人潮哭喊著亂成一團。
內城中涌出無數追擊而來的東宮衛,而外城高震山的衛戍軍,原本部署好的一切,立刻被人潮的亂流沖散!
詩聽小小的身影站在人潮中央,傻了!
她剛才慫恿夏焚風干了什么……?
她只讓他燒糧倉,他怎么把火器庫給炸了?
額……,百花城不會上天吧……?
阮君庭策馬在鬧市中橫沖直闖狂奔一通之后,一頭闖入東北角的火海之中,再無音訊。
接著又從最近的水渠附近悄然閃出,黑袍外面,披了件白衣,悠然淡定步行前往金水門。
與此同時,鳳乘鸞此前安排好的七隊喬裝成影衛的人馬,開始先后強渡七處水渠鐵閘。
高震山本是坐鎮金水門,此時卻被頻頻傳來的報告攪合地無所適從。
一會兒,司馬瓊樓在廣義渠出沒,一會兒,司馬瓊樓在勝水渠企圖突圍。
沒多會兒,又有人來報:“將軍,不好了,火器庫里跑出來一個瘋子!”
“瘋子又如何?本將沒空!”
“可是,將軍,那瘋子力大無比,正推著一門紅衣大炮到處跑!”
“……!關閉城門,放鉸鏈,落下鐵閂!清場!”
夜幕降臨之時,阮君庭一襲白衣,手提浩劫劍,身后影衛緊隨,行至金水門前。
遠處的爆炸聲,頻頻傳來,火光照亮了半邊天。
城門前,重兵已撤,只留下少量人馬,路中央,高震山一人獨立于前,向他鄭重拱手,“藍公子!”
眼前之人,一個人,一把劍,一身浩然之氣,雖說殺意千丈,卻又傲然凌于萬物之上,絕無半點邪魔外道之相。
若說是那倒賣人口,無法無天的暗匪頭子司馬瓊樓,他不信。
可若說是傳聞中的北辰魔王阮君庭,他倒是不會有半個字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