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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章 吾神

  是夜,月朗星稀,極低的層云,在風間流轉,與明月時而追逐,時而掩映。

  銷金窩門前,燈火通明,遠遠就能聽進里面的聲色犬馬。

  兩名守門人,照例循序檢視進門的每個人,直到他們面前,站了個身量不高卻身姿極為挺拔的女子,發間一根簪,濃黑錦袍,束了緊身腰封,雙手負在身后。

  “喲,原來是溫公子的朋友。”那守門的漢子,居然還記得鳳乘鸞這張臉。

  但,她身后緊隨著的幾個,卻是生面孔。

  “既然是朋友的朋友,我可以進去了嗎?”

  “姑娘自然沒問題,但是這幾位……”

  “他們是我的朋友。”鳳乘鸞回頭看看身后幾位。

  今夜進暗城的地盤,不方便用龍牙武士,阮君庭便把錦鱗衛都借了她。

  “呵呵,姑娘可能有所不知道,您當初進這扇門……”

  鳳乘鸞抬頭,“哦,知道了,呵呵……”

  啪!她打了個指響,身后殘弓、重露立刻——唰唰唰!

  身形晃成虛影,眨眼間,收刀入鞘,兩個守門人軟綿綿,已經悄無聲息倒地。

  鳳乘鸞袖中落出一把黑金,鐺啷啷丟在尸體上,又有一兩枚從臺階混下去,“花紅是吧,我懂。”

  說完,便一腳邁過尸體,進了銷金窩。

  出來迎客的小二,遠遠見了門口的情景,掉頭就跑,只聽嗖地一聲,一把飛刀扎在后心,那人將將奔進大堂,便撲在了門口,死了!

  整個堂上,嗷地一聲,驚叫聲四起!

  撈錢的撈錢,逃命的逃命,抄家伙的抄家伙。

  然而,混亂只是一瞬間,很快,鳳乘鸞幾個人,就被重重圍在院子中央。

  人群中,走出瘦高陰鷙的老者,肩背有些微駝,一只枯瘦的手,拈著下巴上稀薄的胡須,“鳳三小姐,好久不見!”

  這是當初她來抓茅十七時,遇上的那個老頭。

  鳳乘鸞環顧四周,“鷹老六是吧?你們這兒,就是這樣迎接本座的?”

  她也不等對方請,徑直身邊錦鱗衛開道,登堂入室。

  鷹老六對女人這種東西,從來不放在眼中,特別是年輕的女人,“一年不見,鳳三小姐已經榮登無間尊主,可您今日就憑這幾個人,進我銷金窩就殺人,是不是有點托大了?”

  “鷹老對本座還真是關心得緊。”鳳乘鸞在堂上中央尋了交椅坐下,兩腿交疊,回頭對立在身邊的倦夜道:“你可還記得,上一個教本座做事的人,現在如何了?”

  “點了天燈,燃了整整一夜。”倦夜回答地干脆利索。

  他自從上次在船上打群架被收拾后,就老實了許多,而且這次隨鳳乘鸞出來,也正是阮君庭有心在檢驗他們錦鱗衛到底還能不能用,好不好用,所以,此刻守在鳳乘鸞身邊,自然不敢有片刻怠慢。

  “哼!”鷹老六鼻子里哼了一聲,“這等酷刑,不過小兒戲。無間尊主統率無間,乍回百花城,若是尚未設堂,無處落腳,我銷金窩的兄弟們倒是愿意慷慨解囊。只是,您這樣貿然造訪,壞了生意,可知這一晚,百花城的極樂道要損失多少銀兩,多少黑金?

  鳳乘鸞穿著靴子的腳,腳尖翹了翹,隨手從身邊的桌子上抓了只牌九擺弄,“是啊,暗城自創立以來,向來都只有一位尊主,極樂與無間從不分家,一手殺人,一手喝血,兩全其美。可如今,殺人的黑活兒落到本座手里,賺錢的生意,卻在你們手中,你覺得,本座是吃齋的嗎?”

  “呵,原來無間尊主是缺錢缺地方,好說!”鷹老六冷冷笑道:“請尊主開個數,眼下極樂尊主不在,但在這百花城里買塊地,蓋個宅子的錢,老夫還是可以說了算的。”

  “不必麻煩了,我看你們這銷金窩就挺好,呵呵,溫卿墨喜歡的地方,總會是不錯的。本座就將就一下好了。”

  “姓鳳的!”人群中有人站了出來,“不要我們喊你一聲尊主,你就真的當自己可以在暗城呼風喚雨,誰不知道,你這尊主,根本就是個擺設……”

  那人最后一個字剛脫口,就見鳳乘鸞腳尖挑起旁邊一只板凳,唰地飛了出去,直撲那人,緊接著一股大力連人帶凳子,全部糊在墻上,四肢剛好各自被蹬腿砸的稀爛,深深嵌進了墻中!

  “啊——!”

  那人死也死不了,四肢盡斷,被只凳子釘在墻上,嗷嗷慘叫!

  鷹老六將手一揚,桌上一只骰子飛出,正中那人眉心一個血窟窿,嚎叫聲才戛然而止。

  “無間尊主,不要太過分!”

  “哈哈哈……!”鳳乘鸞笑著鼓掌,“過分?你我現在都是暗城之人,還理會什么是過分嗎?”

  她臉上笑容霎時一收,不緊不慢道:“本座今日來,就是通知諸位一聲,百花城地界的暗城,從今日起,不論極樂亦或是無間,全部由本座接管!話已說完,誰贊成,誰反對?”

  她一句話,干脆利落,大堂中一片寂靜,既沒人敢反對,也沒人宣誓效忠。

  “哈哈哈!”鷹老六一人的笑聲在大堂中回響,“姓鳳的,你開什么玩笑?老夫念你年少,還是個女子,看在七公子的面子上,再給你一次機會,趕快走吧!暗城的游戲,可不是閨閣里的女紅,嚇人的很!”

  鳳乘鸞擺弄了一下手里的那只牌九,抬眸一笑,“是啊,可鷹老若是知道,這無間尊主的位子,本座是如何得來的,就不這么想了。”

  她將手中牌九一丟,“也是嚇人的很呢!”

  話音落,寒光起!

  四個錦鱗衛,如沖入羊群的狼,但凡不跪者,一律殺無赦!

  銷金窩,是暗城在百花城地界的總壇,鷹老六只是這里看門說話管事的,這背后藏了多少高手,皆不為人知。

  此時兩廂乍然交鋒,如剁瓜切菜,血肉橫飛。

  倦夜尋了只干凈的茶杯,給鳳乘鸞倒了杯水,恭敬奉上,“一個賭場而已,卻沒想到還有些如此眾多高手。”

  鳳乘鸞接過杯子,白了他一眼,“呵,真的嗎?我怎么覺得,在你們九御人眼中,太庸天水的,全是豬。”

  “呵呵,自然鳳小姐除外。”倦夜竟然也學會了恭維。

  鳳乘鸞眉梢一挑,“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我若一再折辱,就是不對了,改日,千殺刃用完了便還你。”

  倦夜心中一喜,微微俯身,“謝鳳小姐。”

  下面殺生,既血腥又無聊,鳳乘鸞抬眼,偏了偏頭,打算跟倦夜嘮家常。

  “我聽說,九御姜氏的祖上,好像是九方氏的旁支?”

  倦夜不懂她怎么在這個場合突然提到這個,是剛好拿千殺刃當籌碼套他的話,還是她根本沒將下面那些血腥屠殺放在眼中?

  “額……,正是,兩百多年前,姜氏先祖與九方氏先祖,系一母所出的兄弟。”

  鳳乘鸞掰著手指算了算,“哦。我還聽說,你們女帝……,哦,不對,現在應該還是大長公主,她按輩分算起來,見了阮君庭,應該喊太爺爺什么的吧?”

  女帝……!

  倦夜的眉眼間不可察覺一凜,“鳳小姐說笑了,大長公主從十五歲起輔佐吾皇行宇大帝,十多年來,殫精竭慮,鞠躬盡瘁,忠心不二,這女帝二字,萬萬不可亂說。”

  “切!山高皇帝遠,你還怕這個?”

  “呵呵。”倦夜也不再辯白。

  鳳乘鸞交疊的兩條腿,換了個位置,看著下面的廝殺,若有所思,迎面飛來一只手指頭,掉在衣襟兒上,被她如彈走一只蟲子樣彈開。

  阮君庭如今憑著皇室正統血脈,深得九御長老院支持,借得黑騎在手。

  可前世里,姜洛璃已經徹底折服九御長老院,登基稱帝,獨攬大權,卻為何還要發兵百萬,不惜跨過神山來搶男人?

  難道是一見鐘情?

  狗屁!

  姜洛璃年紀也不小了,一個十多歲起就在權力的巔峰縱橫捭闔的女人,會對男人一見鐘情?

  鳳乘鸞差點笑出聲。

  到底為什么?女帝她缺什么,是阮君庭有,而她沒有的?

  阮君庭無論是前世備戰迎敵的那幾個月,還是現在死而復生,都不太愿意談及九御那邊的事。

  “倦夜呀,你們姜洛璃既然大權在握,為什么不自己做皇帝?”她單刀直入。

  “這個……”倦夜有些為難,“鳳小姐,九御自古以來,從無女子稱帝。而且,大長公主是當今皇帝的親姑姑,自先帝與先后雙雙殯天后,皇上唯一的親人便只有大長公主一人,兩人姑侄情深,天下皆知。”

  “哦……”

  還是不肯說有用的!

  鳳乘鸞懶洋洋道:“看來,你知道我想知道什么。若是再糊涂下去,那千殺刃可就不還你了。”

  “鳳小姐!”倦夜一陣緊張,千殺刃對于一個錦鱗衛來說,是同性命,他將來返回九御,若是身上沒了千殺刃,只怕就再也無顏立足。

  他看了眼下場殺戮的幾個同伴,壓低了聲音附耳道:“鳳小姐,其實……,大長公主與當今皇上,曾經一度宣布婚期……”

  鳳乘鸞一口剛喝進去的茶水,全噴了出去!

  “啥?親的!那是親的姑侄!”

  錚——!

  一聲兵器脆響,將鳳乘鸞的注意力拉回到已是遍地血腥的銷金窩。

  門口,一只獨眼的林十五,身后率領一眾人馬,踏了進來,向鳳乘鸞屈膝跪下,“屬下等來晚了,請尊主降罪!”

  他身上,片片殷紅,右手刀尖點地,正是倦夜的千殺刃。

  堂上,除了幾個滿身是血的,還在負隅頑抗外,其他已是死的死,跪的跪。

  鷹老六慘笑道:“哈哈!就算是當年霜白尊主上位,也不曾如此不分青紅皂白,殘殺暗城弟兄,女人,果然是心狠手辣!”

  他踉蹌一步,轉身又看跪在地上的林十五和他身后眾人,“林老弟,想必你帶著這些無間舵的掌舵人,已經在外面聽了多時了吧?哈哈哈!誰贏了,你就跪誰,真是算盤打得噼啪響!”

  “鷹老,良禽擇木而棲,你一把年紀,也別逞強了。追隨無間尊主,有什么不好?”

  林十五也不否認,他的確奉鳳乘鸞之命,憑著一把千殺刃,將附近暗城無間舵的舵主都招攬在了一起,但是也的確在外面依然存了一絲私心,等了等最后的結果。

  結果就是,鳳乘鸞身邊的幾個錦鱗衛之強悍,竟然聞所未聞,她只是談笑風生之間,都不曾親自出手,這里就已經平了!

  他現在出現,雖然是錦上添花,可也的確是無路可走。

  七公子回了東郎,不知何時才顧得上百花城這邊的事,鳳乘鸞又幾次三番給了他機會,他該干的不該干的,都已經陪著她干了,若是再左右搖擺,虛與委蛇下去,恐怕不但無間地獄沒他的份,眼下就要早登極樂了。

  “是啊,有什么不好呢?”鳳乘鸞站起身,從林十五身摘下外套,給鷹老六披上,“打也打過了,殺也殺過了,溫卿墨能給你們的,我一個子兒也不會少,他不能給你們的,我一樣能給,就看你們想不想要。”

  “哼!”鷹老六全身是傷,反而比平時站得更直,“墮入暗城之人,除了一個利,還求什么?”

  “名啊!命啊!”鳳乘鸞轉身,將在場的一一點過,“你們這些人,在暗城這么久,除了開賭場,妓院,澡堂子,還干什么了?殺人放火,倒賣良家婦女?沈霜白是北辰不露面的太上皇,溫卿墨過去是南淵的駙馬,現在的東郎王,你們呢,你們是什么?你們不過是一群藏在地下食腐的螻蟻,最后終歸要落得被人碎尸萬段的下場!”

  她背著手,從這些人和尸體間穿過,“你們自詡暗城無所不在,是這頭頂上看不見的天,可你們這些人,有誰敢光明正大地去光天化日之下看看頭頂上的太陽嗎?”

  鷹老六捂著身上的傷口,向前一步,“你說什么都沒用!玄殤邪神,無所不能,我等誓死追隨!”

  “真的?那就讓你去見你的神!”鳳乘鸞拉長了聲音,忽地身形一閃,等眾人看清時,她已一把短劍,直直扎入鷹老六心口窩,一劍穿心,之后飛快拔出,老頭子本就清瘦的身子板就頹然倒下了。

  林十五立刻上前,探了探鼻息,抬頭道:“尊主,死了。”

  “嗯。”鳳乘鸞在鷹老六身前蹲下,用紅顏劍在掌心一過,便有殷紅的血,從手中滴下,落入鷹老六口中。

  一滴,兩滴,三滴……

  已經倒地氣絕的老頭兒,忽然眉毛胡子顫了顫,接著,顫巍巍睜開了眼。

  鳳乘鸞站起身來,俯視地上的人,頭頂燈火,將她身上投了一層光暈。

  鷹老六嗷地倒抽一口氣,竟然直挺挺坐了起來,再看見鳳乘鸞時,竟如沒事兒人一樣,一骨碌跪下,五體投地,“吾神……!!吾神降世了啊——!”

  說著,平時不茍言笑,冷硬倔強的老頭兒,竟然血淚縱橫地拜地不起!

  林十五立時驚呼,上前去扶鷹老六,“鷹老,你不是死了嗎?這是怎么了?”

  鷹老六道:“方才一劍穿心,渾然不覺痛楚,反而雙眼明亮,親見玄殤就在眼前!”

  林十五驚慌四顧,“吾神在哪里?你快說啊,吾神在哪里?”

  “吾神……”鷹老六看向鳳乘鸞,“吾神三首蛇身,其二背向,只見其一……”

  他手指顫巍巍指向鳳乘鸞,“那一首,蛇身女相,正是……,正是她!”

  林十五大驚,“哎呀!原來無間尊主,是真正的玄殤邪神入世!”

  他說著,慌亂匍匐在地,“吾神至上!吾神賜福!吾神戰無不勝!我等愿奉尊主為天,隨尊主共赴無間!”

  隨他而來的眾無間舵主也紛紛跪下,山呼吾神!

  于是,堂內其他人,見鷹老六已經親身顯了神跡,也丟了手中兵器,全數統統跪下,匍匐在地,向鳳乘鸞頂禮膜拜。

  先以殺戮威嚇,再以許之以光明,最后,又祭出玄殤邪神這張大牌!

  鳳乘鸞這一連串的王炸,令人措手不及,無暇應對,不要說還手,連思考的余地都沒有。

  幾個錦鱗衛立在一旁,冷眼旁觀,殘弓舔了一口千殺刃上的血,低聲道:“空手套白狼,抄了別人的老窩,搶了別人的崽子,她一個女人,竟然也把一伙亡命之徒變成了信徒,就不怕將來反噬?”

  重露抱著肩膀道:“那個林十五陪著她,這陣子把該干的,不該干的都干了,以后想反水都難,但是其他的,不好說。還差了點火候。”

  倦夜看著林十五拿著他的刀就眼紅,“呵呵,看著吧,戲還沒唱完。”

  果然,趁熱打鐵,好戲,總在最后。

  待到所有人拜完鳳乘鸞,將她奉到上座,鷹老六便命人抬了幾只大箱子出來。

  “啟稟尊主,百花城地界所有花名冊、賬冊、卷宗全部在此,請您過目!”

  他們所謂的百花城地界,并非指這一座城,加上之前司馬瓊樓留下的地盤悉數被溫卿墨吞了,現在實際上的領地,幾乎相當于大半個南淵。

  現在鷹老六將這些獻出來,就相當于將溫卿墨留在南淵的家底,都獻給了鳳乘鸞!

  鳳乘鸞隨便從箱子里拿出一本賬冊翻了翻,又丟了回去,“黑的呢?”

  “黑金……”鷹老六稍稍猶豫了一下,“極樂尊主自己的那一份,大部分是紅綃姑娘幫忙管著的,銷金窩里的,只是個零頭,但是,也有不下十萬!”

  十萬黑金……!

  鳳乘鸞即便再淡定,心頭也難免一陣震撼!

  當初她在大船上,將自己賣了四千黑金,便已是不可企及的天價!有多少人出賣了性命,也只值得上一塊而已!

  可現在,溫卿墨留在銷金窩的,足足十萬有余,尚且是個零頭!!

  暗城的盤子,果然遠遠比她想的還要大!

  若不是有阮君庭那個做了二十年暗城尊主的人從旁提點,有些事,她是永遠也不敢想的。

  “全都搬出來。”

  “這個……”堂上所有人面面相覷。

  雖然他們被連哄帶嚇地認了鳳乘鸞這個尊主,可溫卿墨那一份,誰敢動?

  等又有十余口大箱子搬到大堂中央,蓋子一一打開,借著燈火,里面便是碼得整整齊齊的黑金!

  透著血色的黑金!

  整個銷金窩,鴉雀無聲。

  “今日之事,論功行賞,”鳳乘鸞的聲音響起,“擢升、地盤、錢財,一樣不少,無論是誰,但凡跪了本座的,便人人有份。”

  她隨手抓了一把黑金,揚了出去,落得滿地叮咚作響,“至于這十萬黑金,就當是本座今晚驚嚇了諸位的花紅,大家隨便拿,先到先得,多拿多得!”

  然而,這錢,真的就那么好拿的嗎?

  誰輕易敢動?

  “謝尊主恩賞,”有人站了出來,“但是,屬下還有要事在身,若是尊主沒別的吩咐了,屬下便告退了。”

  “嗯,好啊,走好。”鳳乘鸞淡淡一句。

  那人回身之間,只聽見兵器破空一聲尖嘯。

  一柄千殺刃,已將那剛邁出去幾步的人從后心豁成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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