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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丟掉的繡帕又出現了

  張蕓兒年僅十六,是張捕快的小女兒,許了城西米行的大戶劉家的二公子劉清池,下月中旬便要完婚。她被發現時,赤身死在床上,蛇在她身子里。

  宋長貴見時雍眉頭微擰,知道她一向與張蕓兒交好,嘆了口氣。

  “萬般皆是命,回頭買些香蠟紙錢燒了,盡個心意吧。”

  時雍嗯一聲,“一家九口都是被毒蛇咬死的?”

  “張蕓兒是。”宋長貴皺皺眉頭,“其余八人,我也在犯難。”

  宋長貴搓了搓脖子,莫名焦灼和煩悶。

  他辦差多年,這般難控心緒還是第一次。

  他到張家的時候,門窗緊閉,空氣里是令人煩躁的臭味。

  不是血腥,不是尸臭,但比任何一種氣味都讓他心慌。

  張蕓兒死在她自己的閨房,其余張家八口,都在堂屋里,姿勢不同,或坐或躺,身體奇異地僵硬著,身上青紫腫漲,面黑光腫,有濃稠的青黃粘液從七竅淌出,表情如出一轍——

  雙眼瞪大,神情驚恐。

  張捕頭也不例外。

  他的尸體在一張圓椅上,面露恐懼,絕望。

  連一點掙扎的痕跡都沒有,便死去。

  宋長貴當時產生了一種荒唐的想法。

  這不是被殺,是見鬼、中邪。

  要不然好端端的人,怎么會一點掙扎的痕跡都沒有,就死了?

  “爹?”時雍看宋長貴表情異常,輕咳一聲,“你還沒有說完。”

  宋長貴想了半天,突然有點乏力焦渴,聲音低了許多。

  “從目前來看,張家九口死狀一致,確是死于蛇毒。但除了張蕓兒,其余八人身上沒有發現嚙齒印,也沒有外傷。”

  但凡蛇咬,定有傷口。

  有傷,毒液才能入得人體,從而致人死亡。

  “這事透著蹊蹺。”宋長貴說著唏噓,“老張一家,死得太慘了。”

  張來富是順天府衙的老捕快了。同僚一場,死得這么不明不白,難免會有兔死狐悲之感。

  時雍看著麻布袋里的死蛇,個頭比一般的毒蛇大了許多,形態丑陋、妖異,好像天生就帶著某種邪性。

  “有人見過這種蛇嗎?”

  她回頭。

  胥吏房見鬼般安靜。

  只是搖頭,沒有聲音。

  周明生湊過來,把時雍拉離三尺。

  “你別看了。看到它我身上就發怵——”

  話音未落,門從外面推開了,

  帶著一陣涼風,沉重的腳步由遠及近。

  “沈頭回來了。”

  時雍瞅一眼布袋里僵硬的死蛇,和宋長貴一起站起來。

  捕頭沈灝走在前面,兩個同行的衙役捉了一個青衣小帽仆役打扮的年輕男子,一路哭天搶地地喊冤。

  “周大頭,把供招房打開。”

  沈灝身高八尺,虎背熊腰,右眼角上方的傷疤,讓他平添了幾分兇悍之氣,拉著臉從中走過,眾人便噤了聲。

  供招房是府衙里審錄證詞的地方,周明生跑得風快,合著眾人把那家伙推了進去。

  “這是誰?”

  “劉家米行的伙計。有人指證他昨夜二更時分曾在水洗巷張家屋外探頭探腦,鬼鬼祟祟。”

  劉家?

  那不是張捕快的親家嗎?

  “是這癟三干的?”

  “審過便知。”

  沈灝說著,將一個東西遞給宋長貴,“在張蕓兒房里發現的帕子,她堂姐說,看繡功不是張蕓兒的東西,你給看看。”

  那不是一條完整的手帕,撕毀的角落有一對鴛鴦。

  鴛鴦沾染了血跡,熟悉得時雍眼皮一跳。

  宋長貴問:“只有半張?”

  “還有半張沒有找到。”

  沈灝說完,帶著人去了供招房。

  宋長貴看著女兒,欲言又止。

  “帕子……”

  “是我的。不過我來衙門的路上剛棄了。”

  事到如今,時雍無法再隱瞞遇到謝再衡的事。

  她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宋長貴兩人的糾葛,只是隱瞞了如今的阿拾已經換了個芯兒的事實,更沒有提到她把謝再衡的胳膊打折了。

  她怕把宋長貴嚇死。

  宋長貴卻為她的改變找到了解釋,

  ……原是受了刺激。

  “你是說,你在胡同口遇到謝再衡才拿回的繡帕?”

  時雍嗯了聲,“是。我撕碎的。”

  “同一條?”

  時雍再辨認片刻,點點頭,看宋長貴疑惑地看著自己,索性走到胥吏房的書案旁,拿起筆,在紙上畫了起來。

  “這是我們家,這是衙門,這是張家。我們家離衙門比到張家至少近兩條街。”

  宋長貴摸著下巴點點頭。

  時雍垂著眼皮繼續寫寫畫畫,長翹的睫毛下,一雙眼陰晦難明,

  “我和謝再衡發生爭執后,走路到衙門,頂了天也不到半個時辰……這途中,半張鴛鴦帕飛到了張家,再由沈頭帶回來,說明什么?”

  宋長貴看著時雍,愕然半晌。

  不是因為繡帕,而是女兒居然對他說這么多話?

  這些年,因為后娘王氏的關系,阿拾跟他疏遠了很多,平常多一個字都不愿說啊?

  時雍看著路徑圖,目光微閃。

  “爹,這說明,有人要陷害我。”

  宋長貴眉頭越皺越緊,背著人壓低了聲音:“你跟爹說實話,昨天夜里,你是不是去了水洗巷張家?”

  “嗯。”

  時雍點點頭,看宋長貴欲言又止,丟開筆。

  “繡帕的事,我去和沈頭說……”

  “不可。”宋長貴在衙門里當差多年,深知這種滅門大案非同小可,一把拉住她。

  “事關重大,你不要出聲。此事沒那么簡單……你別管,爹知道處理。”

  時雍對上他的眼睛,慢慢地縮回了手。

  爹?行吧。

  不一會,沈灝出來了。

  一身差服沾了不少污漬,他擦擦額頭,取帽子。

  “娘的這廝嘴緊。”

  宋長貴問:“不肯招?”

  沈灝重重哼聲:“落老子手上有不招的道理?等我填飽肚子,再審。”

  他是順天府出了名的鐵捕頭,人犯落他手上不死也得脫層皮,哪有不招之理?

  “那小子只承認替他家少爺捎了一封信給張家小姐,約她三日后同去廟會。可他說的信,我在張家遍尋不見。”

  沈灝說著,拍了拍帽子上的灰塵,又轉頭問宋長貴。

  “宋仵作,張家九口死于何時?”

  宋長貴遲疑一下,沒看時雍的臉。

  “今晨雞鳴時分,四更至五更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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