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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兩個時雍?

  于昌為何會死在張捕快家的陰宅?

  時雍望著那具尸體,心如亂麻。

  潮冷的空氣撲面而來,血腥而詭異。

  一股不知道從哪里刮來的陰風,把半開的門板刮得砰砰作響。

  “大黑。走。”

  時雍沒有靠近于昌的尸體,隔著一丈左右看了片刻,調頭就走。

  “嗒!”

  一道細微的響動從頭頂傳來。

  時雍想也沒想,飛快地閃身后退。

  砰!一塊瓦片砸在她站立的地方,一個黑衣蒙面人速度極快地從房頂掠下,伴隨著大黑尖利的狂叫,黑衣人手執長劍將時雍截住,上手就刺。

  時雍左突右避,黑衣人沒有扎中她,長劍在地面上摩擦出“錚——”的一聲嗡鳴。

  一擊不中,他卷土再來,招招直刺要害,鷙悍無比。

  時雍沒有武器,有的只是……一條狗。

  在時雍躲閃避劍的時候,大黑神勇地撲上去撕咬,喉間咆哮不停。可是黑衣人的身手顯然比大黑以前對付的那些人更為了得,一柄長劍虛實交替,行云流水般,堪堪從大黑腿上掃過,若非大黑躍得足夠高,狗腿可就沒了。

  “大黑!”

  時雍從地上撿起一根破竹竿沖上去。

  “走!躲開!”

  她不想大黑受傷,大黑顯然也想護主。狗子身子小,移動速度快,絲毫不懼黑衣人劍鋒利刃,沖上去找準角度就上嘴。大黑甚是聰慧,剛才差點吃虧,已不再輕敵,配合時雍專咬黑衣人的破綻。

  黑衣人有武器在手,應付一個時雍或一條狗綽綽有余,可是一人一狗配合默契,他就沒那么容易討好了。

  夜深人靜,狗叫聲尖利刺耳,傳得很遠。

  張家附近就有人居住,水洗巷的住戶很快被吵醒。

  有開門的,有推窗的,有詢問的……

  黑衣人長劍破空,“當”一聲刺來。

  時雍冷不丁對上他的眼,心里悚然一驚。

  這雙眼在哪里見過?

  詔獄大牢——

  七月十四,她死的那個夜晚。

  “你——”

  時雍話沒說完,黑衣人突然虛幻一招,轉身就走。

  “哪里跑?”時雍就著被砍斷的竹竿,挑向黑衣人的下盤,大黑反應也快,一爪子就撓了過去。

  黑衣人似被撓中,橫劍一擋,側過身子,靴子后滑幾步。

  “大黑,漂亮!”時雍低喝一聲,追了上去,黑衣人卻不接她的招,揚劍挑向大黑。

  這個動作陰狠又利落,從退到挑,虛虛實實,不見半分拖泥帶水的猶豫,一看就是高手的打法。他明顯不想戀戰,乘時雍和大黑避讓劍芒,一個飛身躍起,將劍刺向檐下的梁柱,只聽得錚一聲響,他借力抓住屋檐,躥上房頂,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快看,是阿拾?”

  楊斐的聲音劃破了夜色。

  接著,是周明生突兀又高昂的喊聲。

  “于昌死了。我們來遲了一步。”

  張捕快家門口,只有時雍一人,還有大黑一狗。

  周明生語氣極是懊惱,“阿拾,你怎么會在這里?”

  時雍看他一眼,轉而對楊斐說。

  “人剛從房頂逃了。去追吧。”

  楊斐看到于昌的尸體,臉都綠了,瞪了她一眼,揮手招呼幾名錦衣衛,“包抄!”

  奔跑的腳步急促而凌亂,一群人很快走遠。

  時雍安靜站在原地,一言不發。

  周明生覺得眼前畫畫有點恐怖,嗖一下躥到時雍身邊,“你為何深夜在此?”

  時雍反問:“你為何也深夜在此?”

  周明生左右看了看,不敢直視于昌還掛在梁上的尸體,聲音急切又緊張。

  “入夜后,于昌他娘來我家,問我于昌是不是跟我在一處。我說他晌午就回去了,他娘說,他擦黑的時候又走了,說是突然想起個什么事情……”

  他頓了頓,害怕地看了于昌一眼。

  “我就想到,他要說的話,多半是今日找大都督的那件事,就答應他娘去無乩館幫他找。”

  時雍奇怪地問:“那怎么會想到來這里找?”

  周明生撓了撓頭,“是啊,很奇怪。楊斐稟報了大都督,過了一會兒,楊斐就帶我來這兒了。”

  時雍沉了沉眼,周明生又道:“我覺得大都督很邪門,他好似什么事都知道……”

  哼!時雍心里啐了一聲。

  不就是有個情報網嗎?不僅打探人,連狗都跟蹤,還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錦衣衛的情報能力這么強,時雍以前確實沒有料到,因此,她懷疑趙胤除了有皇帝的支持外,暗地里應該還有一批人,這些人在默默幫他做事,監視百官,掌控時局,要不他怎么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

  叮呤叮呤!

  一種仿佛大黑脖子上的鈴鐺般清脆的聲音,突然從屋后響起。

  時雍拍一下大黑的腦袋,“走,看熱鬧去。”

  院子里風很大,吹得竹林發出恐怖的嘯聲,聽上去有些驚悚,周明生看時雍要走,緊跟而上。

  時雍道:“就你這膽子怎么做捕快的?”

  “要不是為了那點銀子,我做什么捕快?”

  周明生振振有詞,又小心翼翼地抱著雙臂,“咋這么瘆人呢,阿拾,不會有鬼吧?”

  時雍嗤笑,走了幾步沒見大黑動彈,回過頭——

  “劈啪!”

  天空突然劈下一道雷電,白晃晃刺了時雍的眼。

  在大黑的狂吠聲中,只見一道白影慢慢從張家陰宅的房頂升起來。長發覆面,白衣飄擺,在雷電打出的光亮里,背對著她,背對著光,一件單薄的白袍寬大得讓她看上去極是清瘦。看不見臉,但那種由心底里泛起的寒冷和恐懼幾乎剎那傳遍了全身。

  “鬼!”周明生驚叫一聲,猛地抓住時雍的袖子。

  時雍嚇了一跳,以為自己眼花了,慢慢朝女鬼走過去。

  “阿拾!”周明生嚇得臉色慘白一片,緊緊拖住時雍的袖子,不讓她過去,“鬼,有鬼!”

  冷風幽幽吹過,隱隱有女子的哭聲從房頂傳過來,破風而入帶了顫意。

  時雍恍惚一下,驚覺脊背被冷汗打濕。

  “你是誰?有種滾下來,別裝神弄鬼。”

  大黑還在狂叫。

  女鬼手臂慢慢下垂——

  “劈啪!”

  第二道雷電劈來,女鬼掩面的白色大袖緩緩拉開,露出一張白若紙片的面孔,眼巴巴地看著她,在電光的映襯下蒼白又恐怖。

  時雍定睛一看,腦袋嗡地一聲,幾欲暈厥。

  恍惚間,她仿佛看到了詔獄那個夜晚,男人走近,那雙有力的大手掐在女子的脖子上,窒息感清晰得身子仿佛在跟著疼痛。在那個殘酷的血色夜晚,那個女子已被惡鬼帶入地獄,成全了所有人的期待,走向了“女魔頭”應有的結局——被人掛在草繩上自殺,如同眼前的于昌一樣,身子長長的垂下……

  時雍還記得死前的感覺,也親自驗了她的尸身,看著錦衣衛把她早已冷卻的尸體拖走。

  可是,

  女鬼這張恐怖扭曲的面孔,無一處不與她相似。

  難道這世上真的有鬼?

  要不然,為什么會還有一個“時雍”?

  不,這女鬼是時雍,她不是。

  因為女鬼有著時雍一樣的面孔,而她沒有。

  “你是誰?”時雍再次厲聲發問。

  “嗷!嗷嗷嗷!”

  大黑跟著狂叫不止!

  女鬼慢慢抬起手臂,朝它招手,一張僵硬的面孔慢慢變化,突然朝時雍硬生生拉出一個笑容,比哭還恐怖。

  時雍喉間一緊,仿佛被棉花堵住,突然聽不清周圍的聲音。

  為什么是她?

  為什么會是死去的時雍?

  神經突突,太陽穴鼓脹,她頭暈耳鳴,心跳快得幾乎不能呼吸……

  “有鬼!”

  “有鬼啊!”

  “有鬼!”

  四周傳來密集的喊聲,水洗巷被吵醒的老百姓看到了張家房頂上的白衣女鬼,驚叫聲,狗叫聲,孩子的啼哭聲,將動靜鬧得很大。

  “大黑——”

  時雍撐住太陽穴,想喊,喉嚨竟沙啞無比。

  她抬起腳步,虛浮一下,差點沒站穩。

  一只手伸過來,堪堪扶住她的腰。

  那灼人的幽香熟悉又清雅,時雍在混沌中找到一絲清明。

  “大都督,你怎么來了?”她抬頭,下意識地問。

  “要下雨了。”

  下雨了跟來這里有什么關系嗎?

  時雍腦袋脹痛,反應不過來,趙胤也不解釋,看著她蒼白的面孔,

  “女鬼在哪里?”

  時雍再一次看向房頂。

  空無一人。

  一陣風吹過去,張家的門窗被大風吹得砰砰作響,滿滿陰寒之氣。

  夜色慘淡,時雍的心更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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