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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孝道(一)

  難得算計了別人,時雍心里美美的,吃過夜飯隨便洗漱洗漱,倒頭就睡。

  神清氣爽一夜好眠,天亮時聽到王氏和宋長貴在房間里爭吵許久,迷迷糊糊也沒有聽明白。

  等她起來問起,宋長貴低著頭不吭聲,王氏默默垂淚。

  時雍拿了個大白饅頭,笑瞇瞇地啃起來。

  “阿娘做的饅頭越發好吃了。”

  天天吃現成,盡管王氏嘴不好,時雍偶爾也嘴甜幾句,反正說好話沒損失。哪料王氏一聽這話就炸了,抬起一張掛著淚水的眼,惡狠狠地瞪著她。

  “吃吃吃,就知道吃,養了一窩白眼狼,沒一個省心的,老娘天不見亮起床伺候你們一家老小吃喝涮洗累了半輩子,好不容易盼到孩子大些了,難不成還要讓我再去伺候隔壁那一大家子,老娘這輩子還能不能有個出頭日子了。”

  越說越委屈,王氏抹起淚來。

  “宋老三你摸摸你的良心,我春娘自從嫁給你得了些什么,剛成婚還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大閨女,就幫你帶著個半大不小的拖油瓶,吃喝拉撒哪一樣不是我?你爹你娘嫌你做仵作晦氣,嫌街坊鄰里說話難聽,砌一面矮墻,把咱一家老小分出來,這些年,有吃有喝的我也沒忘了孝道,現在你娘這么說,分明是想逼死我……”

  婦人的委屈很多。

  一輩子吃的苦都在埋怨里。

  宋長貴腦袋越垂越低,一句話都不說,臉色也難看。

  時雍沒聽明白,“這是怎么了?哭什么,有事說事不行嗎?”

  王氏瞪著她,“說了有什么用,那是你祖父,你吃了她呀。”

  時雍漠然,眉目淺淡帶笑,“說不準,我真就吃了她。”

  看她是站在自己這邊的,王氏總算找到點慰籍,將宋老太后悔分家,想推倒院中間的矮墻,把他們一家五口合過去,一大家子生活的事情說了,越說越委屈。

  隔壁那一窩都是懶惰的,宋老太的兒媳婦,嘴最臭是王氏,最勤勞利索也是王氏。她心知一大家子合在一起,她就沒得好日子過,死都不同意,可宋長貴拒絕一回,隔壁宋老太今兒就攛掇著了老公公來鬧自家兒子,要死要活。

  孝道大過天,宋長貴兩頭受氣,頭都大了一圈。

  “這有什么好哭的?”時雍把饅頭吃光,洗了個手,朝王氏抬抬眉,“交給我。”

  說著就要出門,王氏愣了愣,看到她就搓火。

  “你又要上哪兒野去?老大個姑娘,整天不落屋,你當真是不要名聲了嗎?”

  時雍打個呵欠,一副沒睡醒的樣子,淡淡看她,“先辦我的事,回頭再辦你的事。別惹我,不然我就慫恿我爹掀了矮墻。”

  王氏的罵咧聲,卡在喉間。

  “哼!”

  時雍淡淡輕笑,叫了聲大黑,走人。

  這種家長里短的事,她真沒怎么放在心上,智慧是要用來對付大都督的,也就王氏在乎宋老太的死纏爛打。對時雍來說,毫無壓力。

  快到中秋了,天氣漸短,太陽剛出來,就快到正午了。

  時雍剛拐入良醫堂的巷子,長街上就傳來刺啦啦一陣嘶嗚,馬蹄“嘚嘚”有聲,破空入耳,急促又緊張。

  “讓開!”

  “駕!讓開!”

  那兩人不顧路邊攤販,一前一后催馬急行,縱馬打從街中經過。

  時雍站在巷子口,看著那將校裝扮的騎馬人,眉頭微皺。

  這像是遠道而來的傳令兵。

  急著入城,是為什么?

  時雍心臟微縮,有種不祥的預感。

  “汪汪汪!”大黑一身正氣,看到有人縱馬,吼叫兩聲,毫無預警地沖了出去,時雍眼皮一跳,趕緊叫住它。

  “大黑!”

  大黑聽到她的喊聲,停了下來,不悅地又汪汪兩聲,回來坐在時雍腿邊。

  這狗子什么都好,就是太愛抱不平——

  曾經,當時雍還不是宋阿拾的時候,黑煞就很愛陪著她招搖過市。看到打孩子的,欺負老人的,或是小偷小摸的,這狗子是絕對不會放過的,被他咬過大腿啃過屁股的大有人在。

  要不然也不會落一個惡犬的罵名。

  時雍聽到大黑嘴里不服氣地嗚嗚聲,蹲下來摸摸它的頭。

  “我們要低調,要不就沒命了。走啦。還有更惡的惡人要對付。”

  時雍說的更惡的惡人,指的是趙。

  她昨兒讓孫正業答應她一件事,今兒就來討要了。

  孫老爺子想看他針灸,自然要找來那位需要針灸的大人,而時雍要孫正業幫的小忙確實很簡單,只需要孫老做個證人,當面償還銀子,要回那張她親自畫過押的單子,免得趙賴賬。

  有孫老在,趙大都督多少得要點臉吧?

  時雍走進大堂,就收到孫國棟的眼神示意。

  “大都督來了。”

  時雍對這個共同發財的“謀友”非常友善,拱了拱手,小聲問:“人呢?”

  “內堂。”孫國棟看她一眼,又小聲道:“臉色不太好,你仔細些。”

  臉色不好?時雍差點笑了起來。

  認識趙有些日子,從前到現在,他臉色有好過嗎?

  “謝了。”

  孫國棟的話給時雍提了個醒,而站在內堂門口腰直肩挺的謝放,卻像一把重錘實實在在砸在了時雍的心里。

  謝放的臉,是時雍從未見過的凝重。

  看到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進去吧。爺在等你。”

  見謝放如此緊張,時雍進門前特地整理了衣裳,將走路帶風的颯然收斂了些,縮縮脖子,垂垂頭,看上去老實巴交的掀了簾子。

  “大都督好,師傅好。”

  孫正業清清嗓子,“過來吧。”

  趙面無表情地看過來,比時雍想象的樣子好很多。

  臉色并沒有很差啊?根本就是一如既往的沒有喜怒嘛。

  時雍情緒松緩了一些。趙雙腿搭了張絨巾子,搭在浴桶上做中藥熏蒸,這是孫正業開的理療方子,說是可以祛除寒氣和濕氣,趙每次過來,孫老都會幫他藥蒸一回。

  這樣藥蒸后再針灸,事半功倍。

  “大人,有沒有感覺好些?”

  對于時雍近乎溫柔的詢問,趙沒有什么反應,半闔眼瞄她一眼,沒有生氣也沒有情緒。

  “聽說,你銀子籌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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