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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甚為可疑

  孤山一戰,兀良汗正面迎戰晏軍大勝,巴圖士氣高漲,急欲一鼓作氣南下,他燒了趙的信函,將來使痛打一頓送回,復信一封。

  “天收吾子,為國盡忠,死得其所。”

  十二個大字道盡了他對烏日蘇的父子情分。

  一個兒子性命,比起他的宏圖大志,分量遠遠不足。

  不僅如此,他不顧兒子烏日蘇的安危也就罷了,甚至利用了烏日蘇的事情,當夜在帥帳大醉一場,又唱又怒地吼叫一番,次日校場點名,大訴悲情,生生要將一只驕兵,打造成哀兵。

  “兀良汗的勇士們!”

  “我兒烏日蘇身陷敵營,危在旦夕,仍卻不顧性命,以死明志,盼兀良汗鐵騎踏平盧龍,為他復仇……”

  “趙以我兒烏日蘇性命要挾我退兵,無恥之極,無恥之極。”

  “陣前喪子,于我巴圖,是奇恥大辱。”

  “王子之血,不能白流,我巴圖的兒子,不能白死。大晏逼我如斯,這一仗,不得不打。”

  巴圖突然手執佩刀,直指天際,大聲喝道:

  “兀良汗的勇士們,為了阿木古郎大汗的威嚴,為了兀良汗人屈居漠北數十載苦寒的屈辱,為了讓大家賞盡大晏春天的百花夏天的果木,我,巴圖,將承繼父汗阿木古郎遺志,重振漠北草原,踏平大晏山河!”

  校場校士手執弓弩刀槍,齊齊大呵。

  “重振漠北草原,踏平大晏山河!”

  “沖出孤山,劍指盧龍!”

  “讓我兀良汗的鐵騎,踏平順天府,活捉大晏皇帝!”

  聲勢震天,

  巴圖看著校場上整齊的騎兵,雄心萬丈,志在必得。騎馬高倨人前的二皇子來桑,內心卻滿是疑惑。

  三日已過,盧龍城樓,沒有懸掛烏日蘇的人頭,也沒有人知道烏日蘇的近況。

  趙,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孤山晏軍大營,魏驍龍在啃窩窩頭。

  兩軍膠著三日了。

  首戰告敗后,魏驍龍屢要援兵不得,卻收到一封趙的密令。

  不得與兀良汗正面交鋒。

  得令后,魏驍龍率殘部退至孤山以南十里,不安營扎寨,而是在通往盧龍的必經之路兩側,以百戶為作戰單位。分散、游走,機動作戰,靈活利用小股作戰的方式生生拖住巴圖南下的腳步。

  “敵停我打,敵戰我退。”

  這是趙下的命令,并稱之為“游擊作戰”。

  魏驍龍本是一員虎將,是個鐵血漢子,最喜歡的就是大軍對沖,在正面戰場上真刀真槍地跟對手一決生死,并以飲血沙場,馬革裹尸為最高榮耀。

  起初,他對這個指令頗有些不屑。

  游什么擊?

  是驢是馬面對面干就是了。

  難道大都督以為他怕死不成?

  在他看來,這就跟女子打架扯頭發一個道理,沒得勁頭,有點猥瑣。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就是這種猥瑣的打法,竟然十分好使,一天下來,把巴圖惹得直跳腳,愣是過不了孤山。

  如此一來,魏驍龍也得趣了。

  他致函趙,“此計甚妙,大都督英明睿智,末將拜服。”

  趙回信:“援軍還要不要?”

  魏驍龍復函:“要。”

  趙:“沒有。孤山險地,易守難攻,七座要你頂住七日。少一日,提頭來見。”

  魏驍龍:……

  沒有援軍,那你問個卵蛋啊!

  但他不敢這么對統帥說話,只能長嘆一聲,言詞懇切地復函:

  “末將必堅守孤山,縱使以我之血祭山河,也在所不惜。然則,望大都督明鑒,提頭來見末將萬萬做不到,頂多變成厲鬼入夢,向大人辭別。”

  趙:“準了。”

  魏驍龍:……

  孤山戰事膠著,對一心速戰戰決的巴圖來說,是沉重的打擊,對大晏而言卻有百利。

  先前倉促應戰導致的諸多問題,在這幾日里,趙都得以騰手完善。武器、糧草等軍需也全部到位,興州、開平、建昌、東勝等地調來的援軍也陸續抵達。

  如此,再進行整兵應敵,就變得游刃有余了。

  巴圖以騎兵壓境,突然襲擊,在人數上和準備上,都力壓晏軍,可是,孤山數日,馬蹄卻始終破不了孤山,兀良汗士氣漸漸低靡浮躁。

  這幾十年來,巴圖隨阿木古郎在草原上與各個游牧部落間多有交戰,百戰百勝,對行軍打仗多有心德。但那些都是面對面地激戰,拼的是悍勇,他雖也修習兵法,卻從未見過這樣的打法。

  晏軍不僅游而不戰,那魏驍龍甚至越發來勁。

  他帶領的一干晏軍,就像山中的兔子似的,一打就跑,就像頭上虱子,怎么都抓不著,不僅如此,晏軍每每還會留給他們一些字條。

  譬如:

  “漠北草原那么美,你卻惦念我嬌媚”

  “寒風乍起,汝娘盼歸”

  “天下風光千千萬,一生哪能看得盡”

  “氈帳冷,無余被,回首漠北離人醉”

  “大晏河山雖是好,不如家鄉兒娘笑”

  “北風切,情難絕,問君多少離別淚”

  “古今戰事,不論榮辱,入侵必亡”

  一開始兀良汗兵看了字條,嘲笑晏軍只會做娘們兒樣子,只通風月,不會打仗。

  可是,隨著戰事在孤王膠著,兀良汗沒有了剛開始那種勢如破竹的優勢,再看這些小字條,許多人便生出了惆悵。

  要入冬了。

  入冬后的漠北草原極為寒冷。

  氈帳夠不夠暖不暖?

  被子夠不夠厚?

  炭火夠不夠御寒?

  老娘嬌妻和孩子,有沒有吃,會不會凍著?

  孤王越是打不下,兀良汗軍隊里的喪氣就越重。反之,晏軍得到支援,士氣高漲,好幾次小股作戰,也敢短兵相接的肉搏,還有贏面。

  巴圖大駭,不再像剛入松亭關那樣一路推進,也不再強行進軍孤山,他痛定思痛,反思復盤,發現中了晏軍詭計。

  一令下,兀良汗退后十里,駐扎在孤山以北,修整軍隊,以圖后計。

  這是一個野心勃勃的梟雄,有勇,且有謀,不會意氣用事。

  但是戰事不妙,脾氣本就暴躁的巴圖,更是狠戾了幾分。為了不讓大軍產生退意,他下令斬首了幾個在營中鼓吹退回去過冬的將士。

  二皇子來桑見此情形,臨夜敲開帥帳。

  “父汗,兒有一計。”

  巴圖正在氣頭上,聞言皺起眉頭。

  “說說看。”

  來桑心知父汗看不上他那點軍事才能,但不要緊,他會證明給他看。

  來桑低頭道:“兀良汗長于騎兵,但火器也是一絕,父汗何故不用?”

  巴圖一聽變了臉色。

  他看著來桑,神色莫辯。

  “火器已被先汗王毀去大半,為父也在先汗王面前發過毒誓……”

  來桑一笑,“父汗太重情義。毒誓若能應驗,這世上還有人在?”

  烽火狼煙里,暫時的安靜并不會讓人徹底放松。

  反之,突然的安靜,反倒催生了緊張,讓人們血脈賁張,亢奮又驚懼,激情又后怕。

  炙熱的戰火席卷永平府,鋪天蓋地全是與戰爭有關的消息,巴圖還沒有打進來,盧龍這座城池卻已被點燃,能遠走避禍的百姓早已拖有帶口離開,沒處可去的人們紛紛關門閉戶,就連前幾日熱鬧的茶樓酒肆,都歇業了大半。

  時雍入住大晏軍營,趙對她管得極嚴,不許她去營中閑逛,除了為他端茶倒水,針灸推拿,根本無事可做,直到她旁聽了幾次戰局,為趙獻出“游擊之戰”和“攻心之策”,這種悲催的“奴隸生活”終于到頭。

  趙訝異于她的足智多謀。

  更震驚于小小女子,竟有孫子之才……

  來自于他的疑惑目光,時雍自是感受得到。

  她其實受之有愧,但又不好告訴趙,這些東西只是“借用”,是她根據當前形勢做出的一種基于后世來客“見多識廣”的本能觸發,并不是她真的會排兵布陣,不僅沒有孫子之才,連老子的見識都沒有。

  當然,能讓趙佩服自然是好。

  孤山傳來捷報的第二日,春秀和大黑就被朱九接入了營里。

  這本是好事,可漸漸開始有人懷疑了。

  春秀年紀還小,做小子打扮,分不出雌雄,大都督打仗帶一條狗也無可非議,就是大都督營中新來的近侍,膚色太白了,個子太小了,聲音太嬌了,沒一處像個能打仗殺敵的爺們兒,還日日跟在大都督身邊,甚為可疑。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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