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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阿拾就在大都督房里

  真正的戰場廝殺,血腥而殘酷。身處其中,身邊是震耳欲聾的喊聲和陣陣蹄聲,濺起的塵土撲面而來,數萬人同時而動掀起的風浪仿佛要把人吹翻。

  時雍混在人群中,左突右閃,謝放扣緊刀柄,緊緊跟隨保護著她,可是要穿過人群走向晏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混戰、混亂,每一個動作都是在死亡邊緣瘋狂試探……

  軍陣中塵土飛揚,刀槍閃若寒光,如同沸水滾滾。人如同螻蟻一般奔涌向前,卻踏得天地狂沙翻動。一眼望去,誰是誰根本分不清楚,只能憑著兩軍不同的戰甲判斷敵我。

  趙胯下烏騅極是神勇,揚蹄長嘶,繡春刀直指天際,一人一馬縱身人群,迎上策馬而來的來桑。

  錚!寒光迸發,二人戰于一處。

  時雍看得呼吸驟緊。

  來桑的驍勇名不虛傳,他的特色便是一個“勇”,力大不怕死,沖在潮水般的兀良汗兵陣之前,他不殺旁人,就盯住趙廝殺。

  上來就是玩命,二人戰圈周圍的士兵紛紛避讓,為他們留出一個圈子。

  時雍和謝放被堵在兀良汗大軍中,看得心急如焚,卻近不了他們,更不敢在此時暴露。

  亂軍中,一旦身份被發現,隨時死于非命。

  來桑人壯馬強,攻勢很猛,看趙面色沉靜,他冷笑一聲,刀鋒直指趙。

  “你也不過如此!”

  趙冷冷看他。

  來桑的敵意噴薄而出,夾雜了太多的私人情緒。這不是戰場上主將之間應有的情緒。

  趙一語不發地看著他,一邊應付他的進攻,一邊觀察戰局。

  “趙老賊。”來桑忽然笑了一聲,陰冷冷地道:“我看上你的女人了。今日定要讓她好好看看,我跟你比誰更強,她到底該依附于誰,誰才配做她的男人!”

  趙掃他一眼,面不改色,手按韁繩,酣戰幾個回合后突然掉轉馬頭,奔向晏軍陣中。旌旗搖動,一隊輕騎迅速補充他的位置。

  來桑見狀大怒,“想逃?”

  他拍馬跟上,馬速極快,完全忽略了身后的騎兵能不能跟上他的節奏,一心只想砍殺趙。等來桑身后那一群鐵騎沖上來想要保護他的時候,已然被大晏騎兵攔住去路。

  “二殿下!”孟合驚呼一聲。

  在眾人的吶喊中,無為轉身時只看到來桑的一個馬屁股。

  他扯下肩膀上的披風,卷向撲上前的幾個晏軍,高揚馬蹄,朝來桑追了上去。

  “回來!”

  來桑被他吼聲驚醒,再回頭只見一片黑壓壓的人群全是晏軍,兩翼沖入的兩排輕騎像撕開鐵甲的利刃,將兀良汗陣形完全打亂。

  中了趙老賊的詭計!

  來桑咬牙,殺紅了眼,兩刀劈開截路的晏軍,索性不再回頭了,縱馬朝趙殺過去,趙左右兩翼完全是自己人,而來桑已被團團圍住,如同困獸。

  趙勒馬上前,冷聲命令。

  “要活的。”

  一聽這話,來桑氣得頭冒青煙,執韁揚蹄,舉刀高喝:

  “不怕死的就上來試試!”

  來桑悍勇,身陷敵陣,此刻已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刀刀致命,晏軍兵陣竟被他殺得節節后退。趙見狀,目光從兀良汗大軍中收回,拍馬迎上來桑。

  二人在亂軍中殺得沙塵滾滾,馬嘶陣陣,大氅翻卷,整個天地間人吼馬驚、嘶聲不停,完全被他們的戰力所震撼。外圍的騎兵手執重盾,竟也近不了他二人的身。

  “報——”

  晏軍中,一人手執傳令旗策馬而來。

  “大都督!巴圖領兵回防,已過青山口。”

  趙:“知道了。”

  話落,烏騅突然揚蹄躍出,繡春刀脫手而去,快如閃電般劃破來桑刀陣,薄薄的刀刃削向他的腿部——

  “啊!”來桑中刀慘叫。

  趙高居馬上,一眼都沒有看他,勒緊馬繩如一道漆黑的利劍般,人馬合一,再次闖入兀良汗大軍。

  時雍還在往前沖,前后左右全是兀良汗人,她不能穿著兀良汗的衣服殺兀良汗人引來大軍反擊。又不敢直接沖往晏軍兵陣,怕被亂軍誤傷……

  “阿拾。”

  一道厲呼掠過,時雍只覺耳朵炸開,剛剛轉頭,身著黑甲的趙已自馬背斜滑而下,一把撈起她的腰身,放在馬背,單臂將她束在懷里,兩腿一夾馬背。

  “烏騅,走!”

  趙突然闖入敵陣,如神兵天降,兀良汗人先是怔愣,接著就大喜暴喝,一聲聲“圍住趙”的吶喊里,眾人手執重盾,組成一道厚厚的鐵墻,將趙圍在中間,防他突圍出去,而后方的兀良汗兵丁同時合圍而上。

  謝放見狀再顧不得暴露身份,轉身砍殺兩個。

  “大都督,速走!”

  “跟上!”趙冷聲肅然,動作快如閃電,只見刀槍劍陣中,烏騅馬突然暴起,長嘶一聲,高高躍過一排排盾墻,踩過兀良汗的鐵盾,揚蹄狂奔而去。

  太快了1

  這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

  時雍腦中空白一片,余光里的世界是火光、刀槍、箭陣與驚馬,這是個殘酷的戰場,硝煙撲面,可她只是心驚卻不會感覺到害怕,后背貼在趙的前胸,察覺到他心臟砰砰地跳動,汗水透衣,卻十分踏實。

  “撤退!”

  一道刀光耀過眼簾,趙沉喝著,胸前傳出一陣激蕩的氣流。

  時雍后背發麻,手心微微攥起,突然有些不能自控。

  敵營里的幾日,每天膽戰心驚,一個不慎就可能粉身碎骨,突然就回到了趙的懷里,感覺所有的危險都解除了。這種信任感,讓她既心喜,又不安。

  “無為!”來桑被趙砍中右腿,又恨又怒,眼里燃起一片血光,大聲咆哮道:

  “傳令大軍,截殺趙,不必管我死活。”

  無為沒有說話,而是殺到他身邊,沉默著護在他身前。

  來桑見他不聽自己的話,氣到了極點,他膚色本就黝黑,此刻看去更是如若黑面閻王。

  “我的腿壞了,別管我了。你快走!”

  無為沒有離開,因了趙的命令,也沒有人要來桑的性命,在大軍撤退的時候,拼死上前要俘走來桑。

  來桑受傷不便,戰至力歇,看著黑壓壓的人群,再看一眼趙馬前的女子,冷笑一聲。

  “士可殺,不可辱。”

  話落,他馬刀反轉,抹向脖子。

  “二殿下!”無為大驚。

  叮!刀光閃過,來桑手腕吃痛發麻,馬刀沒有抹中他的脖子,而是錚聲落地。

  來桑大怒,他看著趙冷然的臉,手腕顫抖著,瞪大眼睛,跌落馬下。兵丁們一擁而上,槍戟齊齊叉住來桑,讓他動彈不得。

  與來桑同時被俘虜的,還有無為。

  硝煙散去,天大亮了。

  晨光將盧龍塞的上空刷上了一層金漆,誰也沒有想到,大戰后的次日,竟然是個好天氣。整個盧龍塞晏軍大營里喜氣洋洋,伙房里殺豬宰羊,準備慶功。

  這是白馬扶舟吩咐的,因為他昨夜成功抵擋了巴圖的三波進攻,讓盧龍塞固若金湯。他認為有必要加餐慶賀勝利,不料,趙卻派人告訴他,費用得由他自掏腰包。成功抵擋住巴圖馬蹄的是盧龍塞風雨不透的防御體系,不是聽曲罵仗的白馬廠督。

  白馬扶舟聽完,哼笑一聲。

  “本督不與他計較。”

  他大方的沐浴更衣,把自己收拾好,領了人就去探望姑姑。

  在趙的營房外,白馬扶舟碰到了臉色慘白的烏日蘇。他也是來找趙的,在門外站了好一會兒了,謝放說,趙尚未起身,讓他稍候。

  這一“稍候”,就是小半個時辰。

  烏日蘇寄人籬下,可以“稍”,白馬扶舟卻不愿意“稍”。

  他揚唇一笑,上前對謝放道:“大都督向來辰時即起,這是傷了,還是累了?本督放心不下,得看他一眼才好。謝侍衛,速去通傳。”

  謝放皺眉,拱手低頭。

  “廠督大人見諒,大都督吩咐了,未得命令,不得相擾。”

  白馬扶舟眉梢一揚,哦一聲,清清淡淡地笑。

  “那本督去姑姑房里坐坐,等大都督醒來便是。”

  謝放慢慢抬頭,眉頭皺得更緊,目光有點古怪。他看看烏日蘇,再看看白馬扶舟,猶猶豫豫地道:

  “阿拾就在大都督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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