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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東宮寒鴉聲起

  天空傳來寒鴉聲,夜色濃稠如潑墨。

  時雍踏著慘叫聲步上臺階,兩側的羽林軍,拿刀的拿刀,舉弩的舉弩,喊殺喊打著朝她沖過來。她橫刀格檔,一腳踹開大門。

  轟!砰!

  東宮大門重重打開。

  錦衣衛順著臺階往上沖,與羽林軍混戰一處。

  “掩護我。”

  時雍大聲喊著,往東宮內殿沖去。

  她聽到了哭叫聲。

  太監的,宮女的,還有嬤嬤的,混雜在一起,有驚恐的大哭,也有慘烈的呻吟。

  東宮實在太大。

  時雍順著哭叫聲飛快地闖入重暉門,往端本門奔去……

  東宮太子寢殿。

  青磚石上,橫七豎八躺了許多尸體,鮮血流了一地,極是可怖。

  一群羽林軍圍著一個渾身浴血的少年廝殺。少年渾身浴血,披頭散發,身上衣裳裂開了無數的口子,翻開的皮肉和鮮血滲出來。他的眉上、臉頰上也濺抹著鮮血……

  太子寢殿門口,幾個太監和宮女抱著一團,用身子擋在大門,一個嬤嬤模樣的婦人跪伏在地上,身上滿是鮮血,但她的雙手緊緊抱著試圖入殿的一個羽林軍將軍。

  “不要傷害殿下!”

  “保護殿下!”

  那將軍滿臉橫肉,似是不耐煩,腰刀高高抬起,重重捅在那嬤嬤的后背,嬤嬤痛呼一聲,軟倒在地。

  “嬤嬤!”宮女太監們大哭。

  “嬤嬤!”

  砰砰砰砰!

  上了鎖的寢殿大門被人從里面瘋狂地搖動。

  “讓本宮出來。”

  “不要傷害嬤嬤,不要殺我嬤嬤!”

  “混蛋!我要殺了你們!”

  “殺了你們!”

  趙云圳被反鎖在寢殿里,憤怒吼叫。

  嬤嬤虛弱地睜開眼,看著那晃動的寢殿門,兩行淚水從眼眶落下,悄無聲息……

  羽林將軍一腳踹開嬤嬤的尸體,提著帶著她身上鮮血的腰刀,走向寢殿門口那幾個瑟瑟發抖的太監和宮女。

  “讓開!”

  幾個太監年歲都不大,有一個甚至就趙云圳那么大一點,宮女也都是年輕女子,個個身嬌體弱,在這個滿是鮮血和殺戮的修羅場,早已嚇得花容失色。

  看著一步步走近的羽林將軍,她們嚇得渾身發抖,但還是緊緊抱在一起,試圖用血肉之軀抵抗……

  “你們不能進去。不能進去!”

  “求求你們,不要傷害太子殿下。”

  “畜生!”被羽林軍圍在當中的小丙怒吼一聲,劈殺兩個,想要沖出重圍,可是那個空擋迅速被人填上,小丙哀慟大吼。

  “你們這些畜生!”

  “我要殺光你們!”

  憤怒的少年殺聲震天。

  可是他勢單力薄,分身乏術。

  羽林軍漸漸往寢殿門口聚攏,這個大晏儲君居住的宮殿,此刻仿佛變成了一處人間煉獄場。

  眼看錦衣衛帶兵入宮,張華禮一不做二不休,便想干脆利落地除掉太子,直接賴在錦衣衛頭上。

  東宮忠仆想要阻止,但雙拳難敵四手,侍衛死的死,傷的傷,除了小丙大多沒了戰斗力。

  嬤嬤和宮女太監們為了保護趙云圳,只能將他反鎖在寢殿里。這個寢殿門很是厚重,門上了鎖,一時半會很難劈開。

  能抵一刻是一刻。

  他們已然拼盡了全力——

  時雍拎著劍沖進來時,看到的便是這般場景。

  小丙廝殺吼叫,羽林軍砍殺了兩個宮女,將那個年歲最小的太監拎起來,重重甩在青磚石上,響起沉悶的落地聲和慘叫。

  他再次舉起鋼刀,

  這次沒有落下,時雍便飛身撲了上來。

  “狗賊!拿命來。”

  那將軍迅速收刀調頭,架住時雍的長劍。看一眼她身上的飛魚服,他心里一震,驚駭大叫。

  “兄弟們,速戰速決。”

  錦衣衛沖進來了。

  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成敗在此一舉。

  是名垂青史,封侯成爵,還是死無葬身之地,就在這一刻。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眼里的時雍便是他必須除之而后快的絆腳石。

  此人武功了得,時雍一時半會拿不下他。

  她狠狠咬牙,朝寢殿看了一眼。

  “殿下別怕,我救你來了。”

  寢殿里,趙云圳剛才聽到時雍的聲音,還以為是幻聽,再次聽到她的安慰,鼻子一酸,將門拍得更響。

  “小媳婦,你開門,放我出去。”

  “你不能出來。”時雍厲喝,“好好在里頭待著。”

  趙云圳雙手拍門。

  “我有刀,我有刀。”

  “放我出去。”

  沒有人理會他。

  “我有刀,我真的有刀啊。”

  “你們放我出去。”

  吶喊到最后,趙云圳突然號啕大哭。

  “嬤嬤!”

  “嬤嬤你別丟下我!”

  趙云圳出不去,可是他從門縫里看到了那把捅向嬤嬤的刀,寒光閃閃,十分鋒利,是從嬤嬤的后背捅下去的,刀子一下沒入她的身子。他知道,那個把他從小帶大的嬤嬤沒有了。她死了,被他們殺死了。

  趙云圳是吃她的奶長大的。

  那就是他的半個娘啊。

  孩子身子不停地顫抖,聲音早已喊啞。

  “本宮要殺光你們!”

  “殺光你們!”

  厚重的殿門,大大的鐵鎖。

  趙云圳怎么搖晃都搖不開,身子終是慢慢滑坐在地上,嗚咽抽泣!

  孩子的哭聲,很分時雍的神。

  “別哭了!”

  她厲吼一聲。

  “把眼淚給我憋回去,好好記住今天晚上!”

  趙云圳止住哭聲,吸著鼻子抽泣著,慢慢從地上爬起來,趴著門縫往外望,皮開肉綻的小丙,已經沒了氣息的嬤嬤,鮮血橫流到臉上的太監和宮女……

  還有阿拾。

  她背對著他,

  和那些東宮忠仆一樣,用后背擋著門,阻止別人進來殺他。

  慘烈的畫面染滿了腥紅的顏色,一點點蔓過趙云圳帶淚的眼睛。

  他緊緊捏住拳頭。

  從溫柔鄉到修羅場,趙仿佛跌入了一個冰冷的寒潭,無邊無際的潭水淹沒了他,正如那個差點死去的寒冬。刺骨的冷,噩夢一般,怎么都醒不過來。

  寒潭下是萬丈深淵。

  “粉身碎骨,是天之罰。”

  不知誰在耳邊說了一句,他腦子激靈一下,身子微顫,猛地從床上坐起。

  他看到的是謝放擔憂的雙眼。

  該死!

  趙揉著太陽穴,平復著噩夢帶來的情緒波動。

  “阿拾人呢?”

  他的聲音有幾分惱意。

  很顯然,他又被那狡詐的女子算計了。

  可他怎會暈過去的?

  趙有些不解,眉頭蹙了起來。謝放見他如此,不敢隱瞞,撲嗵一聲跪在床前,將事情原原本本地說與他聽。

  “大都督,是屬下無能。”

  趙看著謝放半低的頭頂,冷眼穿過萬年寒潭回到眼前的現實。

  這就是天罰嗎?

  昏昏沉沉間,趙如是想。

  一動情欲,便九死一生,生不如死。

  他們說他不可娶妻不可枉動情欲,否則必遭天罰,連累國運。他從不知道天罰是什么,也并不肯信以他一己之力可以撼動國運。

  可如今……

  他莫名昏迷。

  原本漸漸好轉的皇帝也突然昏厥,生死不知。

  形勢也急轉直下。

  天罰!

  趙雙手抱住疼痛的頭。

  “給爺更衣!”

  如今的大晏,因永祿帝靖難奪位,朝中遺留下大把的靖難功臣遺老和皇親國戚。功臣將領老去,他們的后人嶄露頭角,你不服我,我不服你,朝中充斥著各方勢力,錯綜復雜,十分微妙。

  光啟帝身子骨不好也只是這一年的事情,是在先帝和先皇后故去后染的病。可是,縱使生著病,光啟帝也是一個有能為的君主,非常懂得掣肘朝堂勢力。

  他活著,無人敢妄動。

  一旦他倒下,這朝堂就如失去首領的獸院,什么兇魔野獸都會跑出來。各有各的算計,各有各的擁躉,人人都希望祖宗基業在自己手上能發揚光大,或是更上一層樓。

  人欲無窮。

  趙深知此時的皇宮有多么兇險。

  沸水里撈鑰匙,那女子也真敢!

  他心急如焚,火速調了幾千親衛,策馬入宮。在他發現宮門緊閉,且防守之人皆是錦衣衛時,心里的石頭又稍稍落下。

  此女狡詐亦多謀!

  并非沖動就不管不顧的人。

  他宮中策馬,一路狂奔。

  沿路碰到的錦衣衛,紛紛高聲吶喊,極是振奮!

  “大都督!”

  “大都督!”

  “大都督來了!”

  ------題外話------

  還有更,晚見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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