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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6章 為何要接近他

  里屋燒著火紅的炭爐,很是暖和,時雍側目看了看躺在椅子上的趙,神色略有些擔憂。

  “你身子當真沒問題?”

  趙的臉被炭火燒得稍微有了些血色,聞言只是淡淡道:“撐得住。”

  哼,不知好歹。

  時雍目光掃過他的臉,不悅地挪開,用火鉗子拔弄燒紅的木炭。見她這副模樣,趙心知她在氣什么,不由喟嘆一聲。

  “你一個女兒家,我是為你好。”

  時雍聽見這迂腐的話,牙都快酸掉了。不就是想看一下傷嗎?就算傷在下腹又能怎的?給了看了能少塊肉?

  她不言不語,坐得離他遠了些。

  趙身子一僵,“過來。”

  時雍一眼都不看他,挪動杌子坐得更遠。

  趙眉頭微攏,突然起身伸手抓她,結果這一動,似是牽扯到傷口,他猛地抿緊唇,跌坐回去,額頭上青筋都痛得迸了出來。

  “你傻嗎?”時雍轉過頭去,不忍心地坐近,壓下心中的不滿,拉著臉道:“你說話我又不是聽不見,坐這么近干什么?”

  趙橫過手臂,慢慢握緊她的手,嘆了聲。

  “待這案子結了,我便給你看。”說罷他停頓片刻,似乎怕她仍有誤會,凝視著她清麗的眉眼又補充一句,“想看什么,給你看什么。”

  時雍瞪大眼,看著他眼里認真的光芒在閃爍,一顆心突然跳了出來,想看什么就看什么的意思是什么……

  這時,謝放走了進來,“爺,人帶到了。”

  時雍心臟微微一跳,默默從趙掌心抽回手。謝放低下頭,表情無辜又不自在。

  趙倒沒什么反應,嗯一聲。

  “帶進來。”

  符婆婆一進門,看到是趙和時雍二人,撲嗵一聲,就跪了。

  “將軍,夫人。老婆子給你們請安了,你們可還安好?”

  時雍笑著去扶她,“符婆婆,起來說話吧。”

  符婆婆緊張地看了趙一眼,似乎有些懼怕,好半晌,見趙臉上沒有什么反應,她才顫歪歪地站起來,在旁邊坐下。

  時雍與她寒暄,問起了青山鎮的情況。

  不過片刻,里間的一扇門開了,傳出白馬扶舟的聲音。

  “進來吧。”

  時雍看了趙一眼,走過去扶他。

  趙抬抬手,“不必。”

  這里是白馬扶舟的臨時安置之處,而趙會帶傷出現在這里,只因白馬扶舟與他一樣是“傷員”,而且白馬扶舟自認背了一身黑鍋,最近很是傲嬌,非得讓趙自己前來,絕不肯多挪動貴足一步。

  夜霧深濃,寒風瑟瑟。

  這間屋子的溫度比外面冷一些,燈火微冷,照在白馬扶舟那張冷笑的臉上,氣氛格外古怪。

  白馬扶舟的身后,站著一臉冷漠的祁林,而慧明和尚被他塞住嘴,捆綁在屋中的一根梁柱上,瞪大雙眼氣恨地看著他們。

  “人齊了。”

  白馬扶舟唇角彎起,臉上露出涼涼的笑。

  “說吧,要說什么?”

  趙在白馬扶舟的身邊坐下,示意謝放把慧明和尚的嘴巴松開。

  “知道這婆婆是誰嗎?”

  慧明和尚顯然并不認得符婆婆,冷哼一聲。

  “你們別再惺惺作態。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我已為嬌嬌報了仇,死而無憾。”

  時雍冷笑,“嬌嬌的仇你是報了,可你弟弟的仇,你自己的仇,你可沒有報啊。”

  “弟弟?”

  慧明分明被她的話說得愣住。

  這時,符婆婆慢慢走近,驚訝地看了看光頭的慧明,又轉過來看看時雍:“這個,這就是……符大?”

  時雍扶住符婆婆的胳膊,冷冷看著慧明道:“是。婆婆你看他,長得像誰?”

  符婆婆嘴巴顫抖起來,突然將包袱里的畫取了出來。

  那是符二留下來的,符婆婆看看畫,又看看慧明,“兩個孩子都長得像我那個死鬼兄弟啊。符大比符二還要壯些,這眉這眼,像啊……”

  “符二?”慧明似是知道這個名字,一聽,臉色便有了變化。

  時雍瞥他一眼,將畫展開在他面前。

  “這個人你熟悉吧?”

  慧明不作聲,眉眼已有松動。

  時雍側目望向符婆婆。

  “婆婆,你告訴他。”

  在慧明的記憶里,最久遠的畫面來自倚紅樓。他雖然記不得曹老幺是誰,但隱隱還有些印象,他不是京城人士,是從一個很遠的地方來的,那個人把他賣入倚紅樓之前,經常打罵他、羞辱他、折磨他。

  當這些不堪的往事和符婆婆的故事,以及錦衣衛的調查聯系起來,慧明臉上果然有了動容。

  “符二,是我的親弟弟?”

  “是。你親手殺了他。”

  時雍盯住他,眼眸冷漠里帶了些嘲弄。

  慧明臉色一變,猛地掉轉頭,惡狠狠看著時雍,聲音厲如惡鬼,“不是我殺他,是他自己,貪圖享樂,沉迷女色……”

  時雍冷笑,“貪圖享樂、沉迷女色是指你們給他看的《錦衣春燈》那種畫冊,還是你們讓他服用的那些春丨藥?”

  慧明的臉刷地一白,看著時雍不作聲。

  “啪!”的一聲。

  誰也沒有想到,時雍會突然動手,一巴掌抽在慧明臉上。

  “這巴掌是替符二打的。畜生!殺了自己的親弟弟,還恬不知恥地狡辯。若非是你,符二又怎會死?你父母要是泉下有知,定會后悔生了你!”

  “與我何干?是他們不要我的。”慧明瞪大眼珠子,恨恨地道:“若非他們,我又怎會被拐子帶到京城,又怎會被賣入倚紅樓……你們可知,我是如何長大,我在倚紅樓受了多少屈辱?”

  “你沒有一個好的人生,你就懷恨在心,憎惡這世間的一切,恨不得讓所有人為你的悲慘陪葬。可是,符二何辜?”時雍盯住他,冷聲質問。

  她心知符二的死激起了慧明的歉疚心,盡管他不愿意承認。

  因此,她反復用符二的死來刺激他。

  可是慧明聽完她的話,卻哈哈大笑起來。

  “他無辜,我就不無辜嗎?你們不公平,這個世道不公平!我從小沒有爹娘,受盡凌辱,好不容易有一個嬌嬌疼我,愿意好好待我,你們卻容不得,生生拆散我們……既然是這世道不公,那我便改變這世道。”

  說到這里,他目光轉冷,動也不動地盯住時雍,慢聲說道:

  “這腐朽的世界已是強弩之末,只有邪君才能拯救蒼生,成就萬古功業。誰若是背離、反對、破壞、必將承受邪君之火的炙烤,直至毀滅。”

  “邪君偉業,千秋萬代。無人可以違抗!我不能,你們也不能——”

  這熟悉的論調,時雍沒有耐心聽完。

  又是啪的一聲,再給了慧明一個巴掌。

  “這巴掌是替你父母打的。畜生!你壞也就罷了,你還愚蠢。邪君能拯救蒼生?他連自己都快要拯救不了了。若他真有這般本事,你又怎會落到這步田地?你不是他的得力干將嗎?他怎么不來救你?”

  慧明挨了兩巴掌,目齜欲裂,惡狠狠地盯住她。

  “你再打——”

  “啪!”一聲脆響,時雍第三個巴掌打在慧明臉上,扇得他耳窩嗡嗡作響,眼冒金星,話都說不出來。

  時雍道:“這巴掌是你讓我打的。打你個是非不分,道義不明的混賬。你沒有親生父母養,你可知道你父母為了尋你費了多少力氣?你可知你父母為了尋你生了重病,你父早早去世,你母也哭瞎了雙眼,沒多久跟著去了,就留下一個弟弟……你還親手把他害死了。”

  “你胡說八道!”

  慧明的吼聲還沒有落下,時雍再一個巴掌搧了過去。

  “這一個巴掌是替你師父覺遠法師打的。可憐他誠心待你,為你授業解惑,傳你佛法,度你殘生。你卻一再背叛他、利用他,你讓他情何以堪?”

  慧明被她左右開弓打了四個巴掌,嘴角鮮血溢了出來,最初的氣焰也被打落下去。

  人一挨打,腦子似乎就清醒了些,他瞪著時雍許久沒有說話,也沒有再反駁。

  待符婆婆再傷傷心心告訴他,當年他的父母為了尋找他做的那些事,以及臨死還叮囑符二要尋找哥哥的時候,慧明已是淚水長流。

  這時,沉默許久的趙突然開口。

  “那幅畫上的人,不是符二。”

  他冷冷看著慧明掛滿淚水的臉,淡淡道:“畫上之人,是你。這幅畫,是你父母當年為了尋你,專門托人繪的。只是你和符二長得像罷了。”

  說到這里,他停頓片刻,慢慢瞇起眼。

  “在這之前,我跟你,應當是有過一面之緣的吧?”

  慧明沉默。

  他確實跟在師父身邊見過趙,只是趙并不十分注意一個不起眼的和尚罷了。

  “沒錯!”久久,慧明突然開口,“青山鎮的邪君是我。一直是我。設計殺害劉榮發的人,也是我。報復呂建發的人,更是我。”

  屋中突然安靜,鴉雀無聲。

  慧明臉頰已然紅腫,冷冷盯住趙。

  “你們還想知道什么?”

  趙慢慢站起來,走到他的面前,“從你去慶壽寺的第一天,就沒安好心,對不對?”

  慧明別開頭,不看他的眼睛。

  趙目若冰刀,冷冷盯住他。

  “為何要接近覺遠法師?”

  “一個秘密。”慧明盯住他的眼睛,唇角揚起一絲冷笑,“為了一個二十多年前的皇室機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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