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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8章 時雍的為什么

  時雍再次恢復意識,率先傳入耳朵的是鸚鵡的叫聲。

  大黑在廊下的鸚鵡架下,嗚嗚低吼著,躍起,落下,跑遠,再飛快跑回,再一次躍起,驚得架上的鸚鵡撲騰翅膀,而大黑樂此不疲。

  這聲音熟悉得有一種做夢的感覺,時雍沒有睜眼,察覺日頭從支摘窗傳入,眉頭蹙了起來。

  “醒了就睜眼,吃些東西再睡。”

  聽到趙的聲音,時雍確認不是做夢,睜眼盯住他,不作聲。

  趙坐在她的床邊,換了一身綿綢質地的黑色輕袍,黑玉束冠,面容冷峻略帶蒼白,坐得端正如凌霄青松,一雙黑眸深不見底地注視著她,看不出情緒,時雍卻被瞧得耳際發燒,身子發軟。

  “大人為何這么看我?”時雍莞爾,朝他眨眼。

  趙是個情緒十分穩定的人,一般情況下時雍很難從他臉上看出憤怒或是別的什么負面狀態。

  她很喜歡這樣的他,伸手想去抓他的手,趙卻恰在這時抬手,去端幾上的粥,于是,時雍的手抓了個空,尷尬地僵硬在他的面前,姿勢極為怪異。

  趙回頭看一眼,面無表情地放下粥,又來拉她的手。

  這小動作滿是寵溺,時雍嘴一抿,忽然便樂了,抓住他的手緊了緊,“是大人把我帶回來的嗎?”

  趙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大黑叼回來的。”

  噗!時雍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

  這是無乩館,她睡在趙的床上,而趙這么說,顯然是對她有氣,他也不說,就這么悶著,像一根木頭似的。

  “大人,你在生我的氣嗎?”

  趙道:“你走之前,我是怎么同你說的?”

  時雍恍然地看著他,“大人有同我說話嗎?我忘了。”

  在趙面前耍賴,時雍已是爐火純青,熟稔得眼都不眨,臉也不紅。難得的是,趙瞥她一眼,沒有再訓她,而是掃一眼那一碗粥。

  “嫻衣為你熬的。我喂你,還是自己吃?”

  時雍輕輕張嘴,啊一聲,看著他,不說話,眼里泛著狡黠的笑意。

  趙淡淡斜睨她一眼,將她從床上托起來,在她后背墊了個靠墊,又端端正正地坐回去,用勺子盛了粥,湊到嘴邊試了試溫度,慢慢喂給她。

  時雍原本是為了玩笑,哪知他真的會喂她,反倒不好意思了,吃了一口,便伸手去接粥碗。

  “我自己來吧,不能勞累大人。”

  趙也不堅持,拿了絹子為她拭嘴,坐在旁邊,一動不動,也不說話。

  時雍慢慢地舀著粥,小口小口地喝著粥,有一搭沒一搭地同趙說話,詢問玉山上的事情。

  此時此刻,她還不知道魏州故去,從趙嘴里聽來,再看他的情緒,勺子叮一聲落在碗里,一臉詫異。

  “死了?”

  怔怔看了片刻,她又有些惋惜。

  “沒有想到,那日離開,就是永別。”

  趙沒有告訴她,魏州臨時前與他的對話,看她唉聲嘆氣,默默垂下眼皮,淡淡地問:“還要吃點什么?”

  時雍搖頭,又問了些事發時的事情,狐疑地問:“那后來呢?清虛道長找到沒有?”

  趙眼神微冷,“一具尸體。”

  此人極是狡猾,長年在后山閉關,少與清虛觀前殿有聯系。而且,他早早想好了退路,不僅在閉關之處布好暗道,與玉山的石殿相連,還在暗道里早早地燒好了桐油和引燃之物,一旦事態無可挽回,便玉石俱焚,不留一絲線索。

  事發后,屋舍被燒成一片殘磚碎瓦,在魏州手指的方向,找到了一具燒得焦黑的尸體,手上有燒焦的拂塵,拂塵有暗刃,錦衣衛將那把暗劍的傷口與魏州身上的刀傷進行核對,確認正是死在這把拂塵下,這把拂塵是清虛道長的隨身之物。

  在清虛觀的眾弟子眼前,清虛道長樂善好施,性情溫和,如世間真有活菩薩,那他一定就是了。清虛道長縱火前對弟子說的那段話,讓眾弟子對錦衣衛和趙生出了仇恨心,因此盤問的過程極是艱難。

  “大人你說,魏州是不是傻?”

  時雍對整件事情,不如趙了解得那么清楚,便有許多不解。

  “男兒謀事,無非為權為勢為金錢為美人。他為的是什么?”

  年紀輕輕已貴為北鎮撫使,前途不可限量,雖說新婚妻子死了,但人生漫長,誰說未來就再沒有紅顏知己呢?時雍對他和清虛觀的老道士勾結犯下這種謀反大案,完全想不通。

  “他死前,就沒有說什么嗎?”

  趙淡淡看她一眼,“說他的妻子,是被他所殺。”

  啊?袁鳳是魏州自己殺的?

  時雍倒抽一口涼氣,驚得整個人都不好了,“為什么?”

  趙道:“魏州聲稱他與陳蕭有染。”

  原來如此!怪不得陳蕭打死都不肯說出來,丟人吶。古人對品行極為看重,陳蕭隱瞞一時可以理解,連命都不要,也不肯說實話,在時雍看來,還是有些匪夷所思。

  時雍搖了搖頭,琢磨片刻,把喝完的粥碗自然而然地遞給趙。

  “他還說什么了嗎?”

  趙看她一眼,接過碗放好。

  “沒有。”

  “為什么謀反沒說嗎?”

  “說是心生妄想。”

  一時鬼迷心竅,就敢干這樣的大事?

  時雍嘆為觀止。

  “那手書的事情呢?”

  對那封與趙筆跡一模一樣,還蓋有“十天干”首領印鑒的手書,時雍的好奇心大過魏州的私事,因為十天干的印鑒也干系到詔獄里殺她的那人。

  可是,趙目光微微一閃,分明不愿意談起。

  “沒有。”

  “若是說不清楚,那放哥豈不是就洗不清嫌疑了?”時雍眉頭揪緊,思考片刻又道:“難道是魏州自己偽造的?”

  “不知。”

  “唔”時雍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忽地抬眼,直盯盯地望著他,“十天干之事,這么隱秘,知情人想是不多。大人想查并非難事……”

  趙彎腰拉了拉她的被子,“嗯。”

  時雍嘴角揚起來,“大人是不是知道是誰?”

  趙嘆息一聲,無奈地道:“你怎的這么多問題?”

  “聊天不是嗎?”時雍眼風一掃,“要不然我兩個在一處能做什么?不說話,就學你那般,大眼瞪小眼嗎?”說著她身子往前傾過去,趴在床沿上,兩只眼睛盯住趙,“這樣不別扭么?”

  趙低頭看一眼她的笑臉,“你再睡會,我還有些事要去辦。”

  短短幾天出了這么多事,想必他是極為忙碌,千頭萬緒都要他去辦,他還能在這里守著她醒來,時雍已然知足了,掀開被子便坐了起來。

  “不睡了。我也辦事去。”

  趙的眉頭下意識地蹙起,“又做什么?”

  這是怕了她了嗎?時雍眉梢揚起,一臉是笑,“事情可多了。周明生之前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告訴我。中途出了這事,我也沒來得及問他。”

  趙沒有反駁,嗯一聲,跟著站起來。

  時雍笑著撲過去,攬住他的腰,順手在他臉上摸了一把,“大人。”

  “怎么?”趙拉下她的手。

  時雍看著他,沉默了片刻,“魏州有沒有說,時雍是誰殺的?”

  趙沒有想到她會突然問起這個,面容微微沉凝,隨意地撥了撥她的頭發,“是他。”

  這個答應完全出乎時雍的意料之外,下意識就驚聲出口,“為什么?無冤無仇,魏州為何要殺她?”

  趙眼皮垂下,有些為難。他不愿把魏州牽扯出的這些事情以及涉及光啟帝的這部分猜測告訴時雍。一是這件事干系重大,于情于理,他都得保密。二是牽扯到這些事情里,對她并沒有什么好處。

  趙看著時雍的眼睛,搖了頭,“他彌留之際,言語無狀,說不清楚。”

  “哦。”

  莫名地,時雍有些遺憾。

  唯一一個接近真相的機會,就這樣錯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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