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大人!”
時雍看著趙披上風氅,笑吟吟跟在他的身邊,一直注視著他的表情,在他即將邁出門檻的時候,冷不丁搶步到他的面前,伸出雙臂攔住他。
趙沉眉,“嗯?”
時雍慢慢地放下手臂,笑盈盈地圈住他的腰,仰頭看著他幽涼的聲音,“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我?”
屋子里突然安靜下來。
以時雍的機敏和聰慧,不難感覺到這件事里的怪異之處,趙嘆息一聲,拍了拍她的頭,像哄孩子那般哄道:“涉及公務的事,不便說與你。”
這樣的嗎?
時雍狡黠的一笑,突然問:“那大人這就要走了,也沒有別的話要對我說嗎?”
趙一怔:“說什么?”
“你想說什么就說什么。”
時雍覺得自己此刻像是被沾濕了翅膀的鳥兒,只要同趙在一起,就再也飛不動,也不想再飛,哪怕同他說一些無意義的話,一遍又一遍,還是愿意聽,哪怕他的話簡短又冷硬,她還是愿意聽。
她牽住趙的手,笑了一聲:“大人你說吧,好聽的話,我都愛聽。”
趙低頭看來:“我不會說好聽的。”
時雍差點笑出聲來,“那你說句不好聽的來?”
趙嘆氣,把她攬進懷里,“真是個磨人精。”
不該是磨人的小妖精嗎?時雍聞言失笑,為他理了理領口,拍拍他肩膀,“好吧,暫且饒了你。去吧!”
趙確實不是一個懂得哄女人的男人。在他看來,時雍的要求與行為多少是有些怪異的,大多時候他琢磨不透,只是,他并不排斥。
“唉!”看她負著雙手將身子擺來擺去,噙笑望著自己,趙喟嘆一聲,忽地勒緊她的腰,低頭在她鬢角吻了吻,叫上朱九,走了。
時雍一怔,笑著站在原地,看了許久他的背影。
“不告訴我,我就沒有辦法知道了嗎?”
清虛觀的大火,不僅燒毀了赫赫有名的百年道觀,還將剛剛興起的天神殿毀于一旦。
前后不過三天時間,趙便將光啟朝以來最大的一次謀反事件扼殺在搖籃里。北鎮撫使魏州野心勃勃,欺上瞞下,利用錦衣衛屬下對趙的效忠和討好,精心策劃的這一樁謀反大案,以魏州本人命喪清虛觀而慘烈收場。
除夕之夜風起云涌,無數人都在等著看趙的笑話,包括大晏那一眾臣工。他們沒有料到趙會如此雷厲風行,短短三天就控制住了局面。該抓的抓,該殺的殺,該抄家的抄家,手段辛辣鐵血,不留半分情面,凡是涉及謀反一案的人,無人幸免。
據后世的檔案記錄,魏州謀反一案,死在錦衣衛手上的人,有上萬之眾。
隨著清虛觀的大火擴散的不僅有飛雪和塵屑,還有趙此人的狠毒、殘暴。
也正因為此,駭懼于趙的冷酷歹毒,對光啟帝受傷、太子趙云圳代為監國一事,滿朝文武竟沒有一人提出異議,就連內閣首輔曹吉和皇后的父親兵部尚書張大人都保持了沉默。
年僅九歲的趙云圳端坐文華殿,有模有樣地行使起了儲君之權。
趙云圳是幸運的儲君。趙撐腰,長公主默許,甲一看護,他沒有遇到任何阻礙,而曾經被某些人寄予重望的咸熙宮小皇子,至今連大名都還沒有定下,更別說爭奪儲位了。
這一日是光啟二十三年正月初四。
突如其來的變故,為喜慶的新年蒙上了一層陰霾,而謀反一案事了,還有接下來的清算。朝堂上下人心惶惶,誰也不知道錦衣衛趙大人的繡春刀,下一次會斬斷誰的頭顱,砍下誰的手腳。
幾乎就在一夜之間,趙便成了世人眼中權傾朝野、一手遮天的大奸臣。
歷史就此翻開了華麗的一頁。
伴隨著權利巔峰而來的,是那些掩藏在人心深處的洶涌暗流。
懼怕趙,不敢招惹趙,但不代表沒有人敢在暗地里興風作浪。
老虎也會有打盹的時候,趙盯著所有人,一些人也死死盯著趙。
在趙的冷血鎮壓下,大晏光啟朝迎來了從未有過的緊張局面,而錦衣衛內部也開始了最為恐怖的一次大清洗。
在這個混亂的局面里,趙的繡春刀指向了別人,也將自己祭上了前臺,成為了眾矢之的的靶心。
清虛觀那天,魏州對他說的那些話,趙沒有告訴任何人。光啟帝對他有沒有猜測,不影響他默默地扶持趙云圳梳理朝政,也不影響他繼續醫治仍未蘇醒的光啟帝。
光啟帝重傷未愈的消息,早已傳了出去,而京師城,自除夕之夜起便開始了長達半個月的封城之舉。封城令是監國太子趙云圳親自下達的,但所有人都知道,這是趙的意思,目的是為緝拿叛黨的殘余部眾。
在眾人眼中,趙云圳顯然已是趙掌中的傀儡,受他擺布的木偶。
然后,就在初四這天下午,卻發生了一件讓朝堂上下大為不解的事情。
就在趙入宮不到半個時辰之后,文華殿再次傳出一道太子政令——為東緝事廠首領太監白馬扶舟平反,恢復他廠督大權。
旨令稱,白馬扶舟為鏟除叛眾,甘愿以身犯險,深入虎穴,周旋在叛黨部眾之間,摸清了叛黨一干頭目所在之地,便聯合朝廷一舉將叛黨捉拿歸案,搗鼓叛黨巢穴若干,為朝廷立下了汗馬功勞。
不僅沒有降罪白馬扶舟,還有賞賜下來。
眾臣嘩然。
這趙不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錦衣衛一家獨大不好,竟為自己樹一個強敵?
一時間,朝中流言四起,有人說這是趙迫于長公主的壓力,不得已為之。至于白馬扶舟到底有沒有犯事,究竟是不是為了朝廷以身涉險,趙說他是,他就是,太子說他是,他就是。
權柄移交,沒有光啟帝坐鎮,大臣們心里都清清楚楚,如今的大晏到底是誰說了算數。
全城禁嚴的京師,有一種風聲鶴唳的蕭瑟,趙從文華殿出來,黑車馬車從魏府門口經過。
城中比往常多了許多巡邏的士兵,大年的氣氛被一掃而凈。
魏家的大門口掛上了白 (本章未完,請翻頁)
第(2/2)頁 色的燈籠,一朵紙扎的大白花用竹竿撐起來,掛在門側,一看便知是在辦喪事,可是,門楣冷清,沒有人來吊喪。不僅同僚不敢來,便是連親眷都沒有一個。
此時此刻,沒有人愿意做“叛黨同伙”,親戚也怕被誅連。
其實,趙待魏家極是寬厚。
魏州犯下這么大的慘案,牽連這么多的人,但是趙沒有抄沒他的家,也沒有牽連他一個親屬。
這不禁讓人遐想連篇。
殺人不眨眼的錦衣衛指使揮,會恩澤一個叛黨頭子?這成了繼白馬扶舟復職之外,趙做出的令人不解的第二樁大事。
無數人猜測,魏州與趙之間有別的貓膩。
而更多人認為,魏州其實只是趙的替罪羊。謀反一案真正的幕后主使是趙,只是魏州死無對證罷了。魏家為何得以保存?恰是因為趙欠了魏州的人情,或是他二人的一種交易。
謠言傳來傳去,頗有一種“眾所周知卻秘而不宣”的意味。
因此,當趙勒令朱九將馬車停在魏家大門的時候,朱九瞬間驚住。
“爺?你要做甚?”
趙打簾子看一眼魏府門口掛的白布,淡淡道:“吊唁。”
朱九不可思議地回頭:“爺,這不妥吧——”
趙沉下臉,“你又來做我的主?”
朱九立馬垂下眼:“屬下不敢。”
時雍原本想去找周明生,可是不待她走出無乩館,周明生就自己找上門來了。
他被門房攔在門外,一直在門口徘徊,焦慮莫名。
時雍出門的時候看到他,趕緊讓人放他進來。
“阿拾!”周明生有些緊張,看了看時雍,目光又怪異地看一眼她身后不遠處的嫻衣,朝時雍招了招手,小聲道:“我可以單獨和你說話嗎?”
在大都督的府邸里,同大都督的女人說話,怎能輕易單獨?嫻衣知道這樣不妥,可是在接觸到時雍望來的視線時,仍是福了福身,乖乖地下去了,順便掩上了門。
時雍給周明生倒了一杯涼茶,“什么事,這么神神秘秘?”
周明生突然拉開外袍,把時雍嚇了一大跳,這才看到他里面穿的還件從火場里搶救回來的衣服,這番舉止怪異得讓時雍皺起了眉頭。
“你家也著火了?”
周明生看她一眼,小心翼翼地從衣服里取出一個東西來。
“沈頭叫我歸整卷案,你猜我發現了什么?”
時雍問:“什么?”
周明生道:“發現了一封張捕快夾在案卷里的書信。”
“張捕快?”時雍驚訝地看著他。
下一瞬,就聽周明生尖叫了一聲,“壞了!”
那封書信原本被他偷偷夾在衣服里面,可是那天救呂雪凝的時候,衣服被那兩個混蛋扒了,后來柴房里著火,燒到了衣服,連帶這封書信,也被燒殘了一部分。
看著缺失的書信,周明生瞪大眼睛,一臉懊惱。
“除夕那天,我原本不用當值。只是為免在家聽我娘嘮叨,我就去了衙門,想把剩下的卷錄整理好。哪知,一不小心將其中一本摔在地上,那本案卷有殘破之處,我準備把它粘好,結果就發現了夾在里面的信紙……”
“我看了一眼內容,嚇得渾身發冷,不敢聲張,就想趕緊將此事告訴大都督,看能不能……立個功勞,去錦衣衛當差。我剛出來尋你,就在燈市看到呂姑娘被人帶走,我沒想那么多,就追了上去,然后就……就是你來玉山時看到的那樣了。”
時雍聽著周明生說起那天的情形,卻沒有說話。
她在看那封殘破的書信。
有些字燒壞了,還有一截破損,但是大概意思能看得出來。
張捕快在調查一樁米糧盜劫案的時候,無意中發現了一個天大的秘密。
米市口劉家米行售賣的米糧有相當大的一部分來自軍需糧。
軍需糧草干系社稷安危,一般人不敢、也沒有本事做這只碩鼠。張捕快很快發現,事情涉及到與劉榮發交好的倉儲主事謝煬。他們將大量的軍需米糧通過劉榮發的米行渠道轉運出去,囤積在京師的一個地下倉庫里,數量之大令人嘆為觀止……
就在張捕快準備將此事稟報給府尹徐晉原的時候,他發現了一件更為恐怖的事情——
倉儲主事謝煬根本不是最大的碩鼠。
在他和劉榮發的背后,還有一個真正的權貴之人……
由于書信被損壞,看不到全部的內容,但是張捕快的害怕與恐懼,在字里行間表露無遺:他頻頻用“我命休矣”、“此事不能善了”、“便是捅上天,死的也是我”等等字眼……
周明生撓了撓腦袋,弱弱地看一眼時雍,“張捕快為什么把這封信夾到案卷里?”
時雍沉思片刻,“因為他怕。”
她記得,在張捕快出事前,已然提出等張蕓兒大婚后,就要卸任離京,回老家安度余生。
那個時候,張捕快應該就是想要脫離這個漩渦,遠離是非之地了。對一個小小的捕快來說,牽扯上惹不起的達官貴人,很可能會死無葬身之地。張捕快想明哲保身。
可是,一個捕快的良知又讓他不能一走了之。
張捕快前思后想,將自己查到的內幕寫到信紙上,封藏于盜竊案卷之中,若后來者有緣整理案卷時發現它,將案件大白天下,那也算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了。
而彼時,他早已帶著全家遠走高飛,大抵就不用那么害怕了。
一個小人物用他僅有的辦法,想要對抗權貴與不公,可最終,他還是沒能逃掉,一家九口都賠上了性命。
時雍隱隱感覺到,這個秘密才是讓張捕快一家九口死于非命的真正原因。
她揚了揚信紙,“走。找大都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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