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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1章 招認

  謝煬說,自光啟二十年起,他便借由死去的米行老板劉榮發,將大量的軍需米糧轉出去發賣,暫時賣不掉的便囤積在京師的一個地下倉庫里,直到后來那個倉庫被錦衣衛搗毀。

  謝煬還承認,因為妻子在宋家胡同自盡,十分痛恨宋長貴一家,乃至痛恨上了趙,讓自家兒子謝再衡去廣武侯府做上門女婿,便是存了攀附權貴、為妻子報仇雪恨之心。因此,為了拉近與廣武侯府的關系,他有將倒賣軍需所獲得的贓銀孝敬一些給廣武侯,便是為了將來出事,廣武侯能照會他一二。

  謝煬說了許多事情,把他做倉儲主事多年的“碩鼠生涯”都交代了,還扯出了一名軍需官,那些軍需糧品的來龍去脈,如何貪墨,如何分贓也都說得明明白白。

  但是,對張捕快那封手書里所指,在倒賣軍需一事中,謝煬的背后還有更大的碩鼠,一個真正的權貴之人,謝煬卻肆口否認。

  “大都督明察,若是老夫在張捕快死前便認識什么權貴,又何至于讓吾兒入贅?攀附高門,遭受這般羞辱,受盡世人的冷眼與嘲笑?”

  趙冷笑,走到謝煬身前,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頭發凌亂一身囚衣的侯府親家。

  “本座是這么好戲耍的?嗯?”

  謝煬脖子僵硬,看著趙冷冰冰的臉,身子戰栗一下,剩下的體面全都不要了,鼻涕連同鼻血一起往下淌,說得聲嘶力竭。

  “大都督!老夫所言句句屬實呀。我一個倉儲主事,背后何來權貴……”

  趙繡春刀突然出鞘,一把扎在謝煬的手腕上,干脆利落,又在謝煬痛哭流涕的求饒聲里,慢慢地抽出來,鮮血在謝煬身上擦了擦,淡然地道:

  “背后無人撐腰,謝大人就敢貪墨那么多軍需糧食?還能人不知鬼不覺地轉運出去?哼!謝大人,你以為護住廣武侯,不招來,便能保住你的兒子謝再衡?”

  謝煬眼淚鼻涕和鮮血淌了滿臉,看著面前這個視人命如草芥的冷血男人,身子顫抖不已。

  “我做的事,與吾兒無關,他什么都不知情……”

  趙淡淡勾起唇角,“他知不知情,全憑謝大人一句話。”

  謝煬仰著頭看他,似乎在衡量他話里的輕重。

  趙又是一個利落的轉刃,繡春刀在他手上劃過一抹寒芒,已然重重推回鞘中,他冰冷的話也隨之出口。

  “本座若要謝再衡的命,就如捏死一只螞蟻……”

  謝煬又是一抖。

  “大都督是想讓老夫……咬定廣武侯是同伙?”

  趙目光凌厲地掃向他的臉,眸底涼寒一片,“一個廣武侯,本座尚未看在眼里。”

  他淡淡說完,眼眸冷颼颼盯住謝煬,“謝大人,你背后的人是誰?你轉運的軍需,是為誰準備?”

  謝煬緊張得身子顫抖,閉了閉眼睛,無奈地道:“大都督不是一直在查嗎?”

  趙冷笑,“謝大人果然知情。”

  這些日子以來,錦衣衛一直在查軍需之事。一個謝煬當然不是目的,他想知道的是倉庫里大量的軍需糧食囤積是為了哪般。若是為銀子,不必如此大費周章,那么就只有一個可能……

  對方要的就是糧食。

  又一想,若是那夜東宮事變,張皇后和張華禮成功了,會如何?若是大晏發生兵變分裂,那么軍需糧品自然是重中之重。

  只可惜,查來查去,浮出水面的只有一個謝煬。

  而廣武侯陳淮與謝煬的關系,一如謝煬所言,在謝再衡入贅侯府之前,陳淮對一個倉儲主事是不屑一顧的,謝家根本就攀不上陳家。

  “謝大人!”

  趙慢吞吞擦拭繡春刀,冷漠的面孔,明明那么平靜,說出的話,卻有著徹骨的寒冷。

  “謝大人不敢說,本座就慢慢查,總有一日會揪出人來。至于你謝家,貪墨這么多銀子,株連九族不為過。”

  謝煬有兩個兒子,大兒子碌碌無為,娶了個尋常人家的女子,一連生了三個丫頭,都沒有個孫子,謝煬對大兒子早就已經不抱希望,只盼著小兒子謝再衡將來金榜題名,光宗耀祖了。

  一聽株連九族,謝煬渾身的血液都涼透了。

  “大都督好狠……”

  趙慢吞吞坐下來,衣擺微動,“說吧!”

  謝煬咬牙切齒,“老夫轉運軍需,須得經過戶部批示,每一筆都得記錄在案,若非戶部的大老爺同意,老夫一人怎么可為?大人說老夫貪墨銀子,此言實在是差矣,老夫頂多是個經手人,并沒有得到多少銀子,油水全被他們貪了……”

  戶部?

  趙冷冷看他,目光一轉。

  “徐通?還是楊榮?”

  楊榮是戶部尚書,當天皇貴妃娘娘楊氏的父親,徐通是戶部侍郎,定國公陳宗昶的親家。兩個都是大有來頭的人。

  謝煬把牙一咬,“楊榮。”

  詔獄的火光,永遠泛著一絲幽冷的涼意。

  夜已經很深了,在詔獄另一頭的囚室里,陳淮被鐵鏈鎖在當中,仍在破口大罵。

  “趙!趙,你給老子出來。有種你就出來!你陷害老子,是你陷害老子。”

  盛章站在他的面前,一字一句冷冷地道:“廣武侯還是老實些好,免受皮肉之苦。”

  陳淮怒吼,“你算什么東西,膽敢教訓本侯?老子是陛下親封的廣武侯,就算治罪,也當有陛下旨意,趙徇私枉法,是不是以為沒有王法了……”

  陳淮的憤怒,來自于他的無助,

  因為,光啟帝不醒,這朝廷當真就沒有王法了。趙掌控著小太子,手握重兵,就在今天晚上,他還卸了兵部張普的調兵之權,就憑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文臣,如何與他斗?

  誰手上有兵,誰控制京師,誰就是霸主,眼下趙說一不二,儼然成了這天下的主宰。就連長公主,如今也因為一個收養而來的女子,偏了心眼……

  想到長公主,陳淮突然激靈一下。

  “本侯要見長公主殿下!”

  盛章冷冷上前,“侯爺不說清楚兀良汗使者一事,你什么人都見不到。”

  “說你個囚頭子,老子什么都不知道,我是被趙陷害的。來人啦,我要見長公主……”

  盛章冷著臉看他,一言不發。

  事實上,這陳淮的話倒不是全然說謊。

  因為張捕快的手書,錦衣衛從謝煬入手,又查遍軍中大營的軍餉糧草情況,除了浮出水面的謝煬,居然沒有半點線索。一直找不出幕后主使,趙不愿打草驚蛇,本來是不會這么快動謝煬的,偏偏這個廣武侯囂張狂妄,三番兩次把主意打到宋阿拾的頭上。

  趙想收拾他。

  可是,陳淮這人毛病很多,欺行霸市卻很懂得分寸,罪大惡極的事情真是一樁都沒有,他們更沒有直接證據能證明廣武侯與軍需案和兀良汗使者案有關。

  盛章搖了搖頭,“侯爺確實不夠聰明,今時不同往日了。通寧公主收了義女,大都督就是通寧公主的女婿。你說,是侯爺你和長公主親呢,還是都督夫人跟長公主親呢?”

  陳淮聽他語帶嘲諷,琢磨一下,突然醒悟過來,牙齒磨得咕咕作響。

  “本侯明白了!今夜之事,是趙設局的,對不對?本侯去倚紅樓找那個姑娘,原就是被人攛掇,趙居然還叫來了兀良汗的二皇子?這就是局!是趙的陰謀!”

  盛章見他終于領悟過來,不屑地剜他一眼。

  “侯爺還是不要瞎猜了。犯下這等彌天大罪,趕緊交代真相,戴罪立功方是上策。”

  陳淮瞪大眼珠子,怒視著盛章。

  “交代什么,本侯什么都沒有做,有什么可交代的?本侯不同你說話,你不配。叫趙來,叫趙來與老子對質!趙,你出來,你滾出來!”

  陳淮吼了大半個時辰,直到把嗓子吼啞了自己停下為止,都沒能見到趙。

  這是一個翻天覆地的夜晚。

  臨近天亮時,趙親自帶人去了戶部尚書楊榮的家里。

  楊榮是當朝皇貴妃的父親,自是不能因為謝煬的片面之詞,就直接緝拿入獄。

  最緊要的是,此事和緝拿廣武侯不同。

  陳淮領的是閑職,差不多是個賦閑侯爺,只吃飯不干事,而兵部、戶部這種權要部門,牽一發而動全身,動靜太大是會動搖朝廷根基,讓東宮的趙云圳將來坐不穩龍椅的。

  趙很是慎重,拜訪了楊榮,不到半個時辰就告辭出來,他同楊榮說了什么,外面的人不知情,這事也沒有引發大的波浪。

  就在同一天,趙派去高句國的人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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