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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5章 你是爺看重的人

  婧衣有句話是對的,主子身邊的丫頭其實也是主子的人,但是丫頭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又不是“人”,主子要把她賜給誰,丫頭是沒有權力說不的。

  因此,上次嫻衣求趙賜婚,趙詢問了謝放的意見,而朱九求趙賜婚,趙則沒有詢問她。

  對嫻衣來說,這其實是好事,至少意味著她死罪可免,活罪大概率也能逃了。他們這些人的命運,很多時候往往只取決于在主子心里的地位。

  比如阿拾,同是奴婢之身,爺寵著她,信著她,她就是半個主子。

  又比如婧衣,認不清自己的地位,到頭來鬧的只是笑話罷了。

  嫻衣腦袋有些空白,甚至都來不及思考朱九求趙賜婚,是出于對她的同情,還是相處多年的情分,只是默默磕了個頭,謝了恩,并沒再多言。

  婧衣就慘了。

  有人為她求情,卻沒有人為她求婚。

  任她哭得天崩地裂,嗓子嘶啞,死都不肯認罪,那五十大板還是沒能逃得過。杖責的板子粗細勻稱,次次到肉,她的痛哭和呻丨吟聲漸漸地弱了下去。

  不知何時,天空又飄起了雪。

  趙仍然坐在檐下沒有動,時雍走過去,看他一眼,“外面這么冷,大人怎不進屋?是不舍不得嗎?婧衣姐姐貌美如花,天仙似的人物,就這么攆走,大人是心疼了吧?”

  她一邊說一邊瞄趙的眼色。

  趙不動聲色地看她,“我在等。”

  “等什么?”

  “等阿拾何時想起,扶本座回屋。”

  這個男人,要不要再傲嬌一點?

  時雍哼笑一聲,“大人是自己不會走路嗎?”

  趙幽深的視線越過她,望向她背后的從屋檐落下的飛雪,掌心輕撫在膝蓋上,“下雪了。”

  下雨了。

  下雪了。

  下冰雹了。

  下……刀子了。

  他只要犯腿疾,時雍就會心軟。她能理解那一種鉆心刺骨的疼痛,每每想起都替他難受。她抿了抿嘴,彎下腰來攙扶他,“行吧,誰讓我是個苦命的奴婢呢。”

  趙眉心一蹙,側目看向她。

  時雍察覺到他的不悅,“奴婢有說錯嗎?”

  趙道:“你是爺看重的人。”

  “哦。”時雍點頭,再沒然后了。

  趙還想繼續下去的話,哽在了喉中。

  這時,秦洛頂著飛雪走了過來,沒有靠得太近,就在庭院中對趙抱拳拱手。

  “爺,五十大板打完了。”

  趙腳步微頓,“嗯。扔出去。”

  秦洛抬頭,目光有些復雜。

  “人快不行了。這個天兒,怕熬不過今夜。”

  趙想了想,頭也沒回。

  “自生自滅。”

  紛紛落雪覆蓋在無乩館的屋檐瓦脊,越積越厚,屋子里燈火通明,透出暖烘烘的火花,庭院里,渾身是血的婧衣被兩個壯漢像拖爛麻袋一般拖了出去。

  潔白的路面上,留下一條長長的血痕。

  婧衣有氣無力地抬頭,最后映入眼簾的是無乩館溫暖的燈火,最后的意識是徹骨的恨意。

  曾經她以為,像嫵衣和婉衣那樣被遣送到鄉下莊子里,就是拋棄,就是懲罰,而趙對她不同,就算她犯罪,也萬萬不會如此。

  今兒個她才明白,對嫵衣和婉衣,趙尚存仁慈,對她,徹頭徹尾的冷血無情。

  雪色積銀盆,涼透新衣裳。

  一轉眼,臘月二十九了。

  明日是除夕,大街小巷的年味更重了,炮仗聲聲,一不留情便傳入耳中。

  這兩日的風雪后,無乩館被覆上了厚厚的積雪,一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很是耀眼。

  時雍這兩日都有過來為趙針灸,過了今天,年前就不會再來了。

  萬家乞團圓的日子,她不能在外面亂跑。

  房里是熱氣騰騰的水霧,趙在沐浴。

  他不要人伺候,時雍和嫻衣站在外面的廊下,沉默許久沒有吭聲。

  嫻衣面色極是蒼白,看得出來這兩天不太好過。

  時雍等待了許久,沒有聽到她的聲音,扭頭看了一眼,“你想嫁朱九嗎?”

  嫻衣似乎意外她有此一問,轉頭看著她,苦笑,“卑賤之身,哪容得選擇。”

  這是心里還沒有放下謝放嗎?

  時雍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同她一般望著飛雪,“容我說句不中聽的,強扭的瓜不甜。你喜歡的人,不一定比喜歡你的人更適合你。”

  嫻衣和謝放都有些沉默寡言,若是當真在一起,未必會好。愛慕是一回事,相處是另一回事,比起謝放,時雍認為朱九更適合嫻衣。他熱情,年輕,也英俊,與嫻衣樣貌年紀都相當,若成了也是一樁良人佳緣,

  此事,時雍相信趙是考慮過的,也是相信嫻衣,認為她合適朱九,才會賜婚。

  “姑娘當真以為朱九是喜歡我么?”

  嫻衣后背倚在廊柱上,神情落寞。

  “我跟他一起辦過幾次差,我知道他是個好人,他只是不忍心我被杖責而死罷了。”

  時雍詫異:“你是這樣想的?”

  嫻衣沉默不語,但神色說明了一切。

  “嫻衣,你是不是還想著謝大哥?”

  “沒有。不想了。”嫻衣慢慢轉頭看她,“既然爺賜了婚,我便是朱九的人。不會做朝三暮四的事……”

  時雍皺著眉頭,“你若當真對這樁親事不滿,那我可以幫你……”

  她話沒說完,便見嫻衣望著前方,一轉頭,就看到了站在飛雪中的朱九。

  時雍有點尷尬。

  “我進去看看大人洗好沒有。你們說說話。”

  她走得很快。

  背后,風聲輕拂,似乎只有雪落下的聲音。

  時雍匆匆跑進去,猛一下推開房門,凍僵的臉立刻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熱氣,然后輕輕瞇起了眼。趙正低頭束著松垮的腰帶,大概沒有想到她會這般魯莽,微微一怔,眉頭蹙了蹙,很快恢復平靜。

  “來,幫爺更衣。”

  冷不丁撞破一室男色,時雍正準備呼吸幾口新鮮空氣,緩緩情緒,見趙如此坦然自若,并不拿她當外人,她呼吸立馬順暢了。

  “是。”

  她瞄了一眼趙的臉,慢慢走過去。里衣他已經穿好了,時雍要做的只是幫他披上外袍,整理好衣帶而已。

  沐浴過的趙少了些冰冷,整個人松緩慵懶,也很配合時雍,不過,趙同時下很多公子哥都不同,他沒有白得發光的皮膚,也沒有白得發光的胸膛,相反,他身子硬邦邦的,無論碰到哪里,都像觸在鋼板上似的,總給人一種“此人危險”的錯覺。

  “明日不來?”趙低頭看著她緋紅的小臉,低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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