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大黑正撒開蹄子在山間追逐,趙煥來時,它也看到了。曾經咬過的人,狗子記得特別清楚,不待時雍叫它,嘴里已然發出了低低的警告聲,“嗚嗚”作響。
“大黑!”
聽到主子喚回,大黑這才舔了舔嘴,撤回往前沖的陣勢,朝時雍奔跑過來,但是仍在一步三回頭,虎視眈眈地盯住趙煥。
“呵”趙煥笑了起來,“你這狗,是忘了我喂你吃肉的時候了?”
大黑已然跑到時雍的身邊,嗚的一聲,回頭朝他齜牙。
“汪汪!”
時雍摸摸它的頭,“乖狗狗。別出聲!”
大黑仰頭搖了搖尾巴,靠坐在時雍的左側,目光炯炯地盯著前方,仿佛隨時準備聽令撲上去。
趙煥沒有走近,站在離時雍大約兩丈遠的地方,似笑非笑地道:“可否屏蔽左右,你我二人單獨說幾句話。”
時雍冷著臉,淡淡道:“本郡主是有夫之婦,在這荒山野嶺,不便與男子糾纏,還望楚王殿下自重。”
一聽這話,趙煥的臉色微微一變,轉眼又恢復了紈绔王爺的風流模樣。
“看來你是當真不念半分舊情了。”
烏嬋微微一驚,看著時雍毫無變化的臉,搶在前面嗤道:“你在胡說八道什么,誰跟你有舊情?”
趙煥抬手制止侍從跟隨,緩緩朝她們走過來,那臉上的表情很是復雜詭異,似乎根本就不在意烏嬋會不會聽見他接下去的話,盯住時雍,情意深深地涼笑。
“雍兒,你以為我會眼睜睜看著你嫁與他人嗎?”
時雍一聽這話,嘲弄地笑了。
“楚王殿下是不是得了什么癔癥?我這兒有個師父留下的方子,要不要拿去吃兩副看看,能不能治治這病?”
一般人聽了這種諷刺也是受不得的,更何況貴為皇子的楚王殿下?
時雍暗中戒備,等著趙煥發作。
不料,趙煥聽完,不怒反笑。
“你說得對極。”趙煥的聲音低沉而充滿了悲傷,“我可能是得了癔癥,這病來勢洶洶,藥石無用,因為這是心病。”
不等時雍說話,趙煥又接了下一句,掌心甚至虔誠地捂住了胸口。
“聽聞你要嫁給趙,我心痛了許久。你是神醫之徒,你和我說說,這是種什么癔癥呢?”
林中光線氤氳,趙煥的臉明明滅滅。
“我知道你不會承認,你就是她。無妨。我來找你,只是想告訴你,我想她。很想她,在失去她的這幾個月,我度日如年,沒有一日可得快活。”
沒一日快話?
與別的女子顛鸞倒鳳的時候,也不快活嗎?
時雍嘲弄地掀起唇角,淡淡地道:“楚王殿下當真好笑之極,對著一個與你毫無瓜葛的女子訴盡衷腸,是要做什么?還是說,楚王殿下向來都是用這么拙劣的手段勾搭姑娘的?”
“我很后悔,雍兒。”趙煥停下腳步,盯住她的眼睛,眸底的情緒如同一鍋沸水漸漸涼卻,又在她鄙夷的目光注視下漸漸沸騰,“我寧愿你恨我,只要你肯理我就好。”
時雍哼聲:“病得不輕。”
趙煥突然低頭,沉吟般看著足下的革靴,好片刻才抬起頭來,眼底仿佛有淚霧在流動,濕潤又情深,“你不會回頭,我也不敢奢求。我只是……一想來將來長長久久的歲月里都沒有你,將來長長久久的歲月里,當我想念你時,你卻在別人的身邊,我就心痛。”
時雍看著這個男人,一如往常的英俊面容,一如往常的熟悉語調,一如往常的情深意重,就覺得很諷刺。
因為這個男人,讓時雍差一點喪失了對人性的基本信任。
時雍冷冷淡淡地看著趙煥,輕輕擊掌三下,“楚王殿下若登臺唱戲,定能勝過京師名伶,好一番溫言軟語,你不羞,我都替你羞。”
趙煥輕笑,“不論你說我什么,我都不惱,只要能聽到你的聲音,我就欣喜若狂——”
“很可惜,我聽到你的聲音就想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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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時雍道:“我雖然不是你嘴里那位故人,但是,楚王殿下的所作所為實在令人唾棄,哪怕我是個局外人,也得說一句,大晏有楚王,國之不幸。想那先帝先后一世英明,都被你這個老幺兒給毀了。長公主英姿颯爽,雍容大氣,陛下敬天愛民、勵精圖治,而你楚王殿下有什么呢?荒淫無度、紈绔風流?午夜夢回時,殿下從來不覺得害臊嗎?”
趙煥說不會因為她的言詞而怪罪,可是這番話聽下來,他臉上卻寸寸變色,聲音也厲了幾分。
“荒淫無度、紈绔風流,這便是你給我的評價?”
時雍道:“我對這個世界還是充滿了善意的。不然,楚王殿下會聽到更難聽的話。好了,言盡于此,楚王殿下若還要臉面,就不要再來糾纏,丟人現眼!”
說罷,她側身低頭,“我們走。”
“時雍!”趙煥喉頭一熱,沖上前來,“就算你不肯再原諒我,難道你也不想聽聽我的解釋嗎?你不想知道,我為什么沒有來詔獄看你,我又為什么沒有做到對你的承諾……你難道不想知道,眼睜睜看著你離去,我的心有多么痛嗎?若這是老天對我的懲罰,難道還不足道嗎?”
足夠嗎?
同人命比起來,確實不足夠。
時雍輕哼,沒有回頭,只冷冷丟下一句。
“殿下太把自己當回事,而不是把別人當人!自重吧。”
趙煥似乎還想再追,可是,小徑另一頭突然傳來喊聲。
“殿下!大事不好。”
來人正是趙煥的長史龐淞,他氣喘吁吁地沖上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恰好碰上趙煥氣上心頭,聞言憤而怒斥。
“住嘴!天大的事都給本王憋回去!”
龐淞腳步一頓,臉色變了變,快到喉頭的話,生生憋了回去,一言不發。
趙煥看著時雍越走越快的背影,大聲道:“這天下就是個大炭爐,你在火中,我也在火中,你痛,我也痛。你想撇開我同趙雙宿雙飛,不可能!我不會放手的,死也不放!你給我等著好了。”
時雍沒有理會他,只聽烏嬋斥了一聲。
“腦子壞了。”
趙煥胸口起伏,緩了一口氣,這才斂住表情,望向前來報信的龐淞。
“何事如此慌張?”
龐淞的目光不著痕跡地掠過時雍的背影,閃過一抹冷光。
“殿下,阮娘子跳了三生崖。”
他聲音不小,隨風傳入時雍和烏嬋的耳朵。
烏嬋愣了一下,差點笑出聲來,“不會真跳吧?那賤人怎么舍得死?”
時雍眉頭微微一蹙,“不關我們的事,走快些。”
烏嬋感慨,“喔,若當真死了,也算是報應。”
可惜,烏嬋的嘴沒有開光,阮嬌嬌跳了三生崖沒錯,卻是剛滑下去就被一根粗木枝擋住,沒有落下山崖,愣是撿回了一條命。
三生崖這個地方風景秀麗,可俯瞰整個慶壽寺廟宇亭閣,來慶壽寺禮佛拜神的人們,常常會爬上山去看一看,走一走,也有一些風流文士為三生崖賦詩作對,為它增添了不少神話傳說。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就有“三生崖上死,三世有緣人”的說法流傳下來。
趙煥帶著阮嬌嬌離開玉堂庵后,并沒有下山回京,而是在慶壽寺的禪房住了下來,安頓好阮嬌嬌,他就帶人順著慶壽寺后山,從三生崖步行到玉堂庵,哪會知道,阮嬌嬌竟然偷偷跟了他出來,得知他是為了堵時雍,阮嬌嬌一個想不開,就去跳崖了。
名山古剎就這點事,有人跳崖,消息很快就傳了出去。
烏嬋聽到阮嬌嬌沒死,再鎰感慨。
“禍害千年在。”
時雍卻半晌無話,沉思了好一會兒才冷哼一聲。
“真要想死,活不成。”
烏嬋道:“我就說了,這賤人肯定是裝的——”
時雍瞇起眼看她,“阮嬌嬌一個弱女子,哪來的本事把自己精準地掛在山崖的粗樹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