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大晏,京師。
鼓樓街的“王氏飯館”人聲鼎沸,座無虛席。
小門小戶小飯館,生意如此火爆又興隆,常有人說是托了東定侯的福,宋長貴養了個好女兒,找了個好女婿,升官發財只是早晚。但也有人公正的說,虧得王氏有一把好手藝,再普通的食材到了她的手上,都能做出不同滋味兒。
最緊要的是在王氏飯館,總能吃到幾味新鮮菜式,她的菜,花樣多,很討巧,便是京師城里最好的酒樓,也比她家略略少了那么一點意思。后來甚至有人傳出話來,說王氏從明光郡主那里得來了宮廷菜譜。這些話傳出去,惹得好些體面的大酒樓廚子們不體面地偷偷來試吃新菜。
王氏也不多話,任由他們學了去。過不了多久,她又能做出旁人沒有的新菜來。
一番折騰,飯館生意好了,新菜名一貼出去便引來食客排隊而食,熱鬧越傳越遠,王氏飯館聲名大振,便是京中的達官顯貴也常常蒞臨。此番光景,引來四鄰八方的艷羨,也惹了不少的是非。
生意越來越興隆,飯館的桌凳已經招呼不了食客,王氏的兄嫂見狀紛紛出主意,讓王氏另外盤個大點的店面,或是干脆開個大酒樓,做分號,把生產做到興慶府,應天府去。
王氏把所有建議她做大的人都大罵了一頓。
“翅膀還沒有硬呢,就想學人家起飛。我一個人就兩只手,能做得了幾個菜來?開大酒樓?你們怕不是想我傾家蕩產,把手頭幾個錢都折騰進去,再說了,我阿拾還沒有回來呢。我若是開了大酒樓去了,她回來上哪兒找家去?往后再不要提了。”
王氏不僅堅決不開分號,不做大酒樓,甚至連店面的桌椅都不肯多加兩張。
每天早早打烊,飯菜賣完不續。
而且,店中食客,不管官職身份一律講究先來后到,當官的經商的,都沒有預定。為此,她得罪過人,礙于她有個了不得的女兒和女婿,又得公主垂青,盡管無數人編排這王娘子得了便宜賣乖,狂妄自大,但除了眼紅,誰也拿她沒法。
更氣人的人,她越是如此折騰,王氏飯館的生意就越好,生意蒸蒸日上,飯菜供不應求。
那時候,時雍從三生崖墜落黃泉谷,杳無音訊,生死未知。
宋家幾口就是靠著這個飯館支撐,迎來了一個又一個等待的日子。
趙遠赴兀良汗前,來探望過宋長貴和王氏,但是他沒有告訴這二位時雍的下落,一是為了保密,怕他們將事情傳揚出去,二是結果未知,他也怕二老憂心。
然而,王氏是個精明人。
雖然趙沒有明說,但王氏見他特地帶走子柔和春秀,心里便有了些計較,覺得自家閨女可能有下落了。
自打那時起,她就整天盼著念著等著,巴不得哪里一睜眼,阿拾就笑吟吟地站在面前,同她斗嘴,做惹事精,招她心煩。
再后來,京中常有一些真真假假的消息傳出來,茶館、酒肆、包括王氏的小飯館,總會有人高深莫測地說起一些明光郡主的事情,但是只要王氏上前詢問,人家便三緘其口,含糊其辭。
王氏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想聽到消息,又怕聽到壞消息,就這么過了一段日子,終于有一天,有一個從北邊來的驛使騎著高頭大馬等在王氏飯館的門口,遞給王氏一封信。
宋長貴當差去了,王氏不識字,趕緊讓人去把學堂里念書的小兒子宋鴻叫回來給他娘念信,這才確定了阿拾的消息。
那一天,王氏喜極而泣,關了飯館,在內廳里擺上好酒好菜,一家人吃了酒抱頭痛哭。
今天是繼上次關門歇業后,又一次關門閉戶的大日子。
王氏早早就讓宋長貴寫了個告示貼出去,說是打今兒起,“王氏飯館”要歇業十日,休整休整。
生意這么好,說關門就關門,還一關就十天,不得不說王氏任性。
不滿的人咕咕噥噥。
有消息來源的知情者,卻是傳出了風聲。
“聽說宋家大姑娘……不,明光郡主要回京了。”
“唉,宋家人命好,養了這么個姑娘。”
“可不么,掉崖都摔不死,不是神仙就是妖啊。”
王氏飯館對面的茶肆里,熱鬧得如同沸騰的滾水,一群人加入了議論。
若要分辨善與惡,一個嫉字最懂人。
這個世間,從來不缺嫌人窮,嫉人富,盼人倒霉的人。
在眾人眼中,宋家命運的起起伏伏,不無系于宋阿拾一人之身。時雍的死里逃生,不知刺激到了多少人。
因此,有人起頭,就有人捧哏。
“不是神仙就是妖,這話怕是說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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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有人故意壓低嗓子說得神秘莫測,馬上就有人湊上前去要探聽個究竟。
說這話的是一個叫鮑仲炬的老秀才,身形削瘦,白面長須,一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模樣,鼓樓這邊沒有人不認識他,當著面兒叫他一聲“鮑三爺”,背地里無不嘲笑他“眠花臥柳、狎妓飲酒”,把好端端一個殷實人家搞成了家徒四壁。
不過,別看他如今是個窮酸老秀才,但鮑三爺有學識,還常在煙花柳巷里行走,酒色朋友多,消息廣,常常知道許多普通百姓打聽不來的消息,故而他還是很得人喜歡,不少人喜歡圍在他身邊聽他吹牛。
鮑三爺很享受這種崇拜的目光,搖著一把折扇,懶洋洋地笑道:
“道聽途說而來的閑話,做不得真,做不得真,你們別問了,我可不敢亂說。”
人的好奇心,就是這么被吊起來的,
鮑三爺越是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眾人越是恨不能扒開他的嘴聽真相。
“快說啊,三爺。”
“說,今兒茶錢,我給三爺結了。”
“德性,三爺是缺一碗茶錢的人嗎?對面王氏的鹵豬耳朵和青梅酒還不快弄些來,給我們三爺吃著?”
這時,就有人說:“王氏歇業了。十天。”
鮑三爺打量著眾人,擺擺手,“吃喝就不必了。咱哥幾個就擺幾句閑話,你們聽了就當耳邊吹過的一股風,風吹過去了,就忘了。”
“是是是,明白,明白,達官貴人的事情,你我哪里敢胡亂嚼舌,有幾顆腦袋夠砍的?”
鮑三爺笑了聲,朝眾人招招手,示意他們湊近,這才低著頭,幽幽涼涼地說道:
“這個宋大姑娘明光郡主,不是妖,也是鬼。總歸是個邪物就是了。”
眾人齊齊抬頭看著他。
鮑三爺掃視眾人,聲音壓得更低。
“宋大姑娘,就是借尸還魂的時雍。”
時雍兩字入耳,四周突然寂靜。
女魔頭時雍?
死在詔獄的時雍?
一陣驚悚的酥麻感從脊背躥起。
眾人面面相覷了片刻,終于,有人質疑。
“世上真有死而復生的事情?”
鮑三爺輕哼一聲,說得意味深長。
“三生崖上,有楚王認人在先,宋阿拾親口承認在后。你說是真是假?”
得知阿拾今兒抵京,宋家院子灑掃庭除,上上下下齊動手,院落里外整潔得一絲灰塵都尋不見,按王氏的說話,在地上打個滾兒起來還得干干凈凈才行。
王氏灶上生著火燉湯備菜,還時不時跑到院子里指揮灑掃,兩條腿就像裝了發條似的,亢奮、激動,忙個不停。
但凡是要看到哪個偷懶,保準要被數落一通。
罵人的高興,挨罵的人也喜氣洋洋。
“大娘,蓮子要去皮么?大姑娘還沒到呢,這會備著會不會早了些?”
“讓你去你就去,阿拾進門就要吃的,你不去它的皮,我就去了你的皮。”
“娘,粉蒸肋排備好了。”
“先放著,等得了信兒再上鍋蒸……”
王氏的聲音還沒有落下,就聽到予安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
“大娘大娘,回來了,回來了。我見著幾匹馬往咱們這邊過來,想來是侯爺和郡主到了。”
王氏一聽,笑逐顏開的臉登時慌張起來。
一邊摸頭上的亂發,一邊解圍裙,一邊急匆匆地往外走。
“幾匹馬,幾個人?”
“兩匹馬,四個人。”
“四個?那定然是阿拾了。”
王氏領著宋香宋鴻幾個飛快地從院子里走了出來,恰好在飯館門口迎上從馬上躍下的朱九和許煜。
還有兩個被他們帶回來的小姑娘,一個是春秀,一個是子柔。
王氏一愣:“怎么是你們?朱九爺,阿拾呢?侯爺呢?”
朱九知道他們擔憂,趕緊將書信奉上,笑吟吟地看著王氏。
“大娘,這是郡主給您的信。侯爺和郡主一路上舟車勞頓,隊伍里還有誠國公府的懷胎嬌客,著實不敢走得太快,今夜趕不回京了。恰好路過慶壽寺,侯爺和郡主決定去拜訪覺遠大師,暫居一夜,明日返京。郡主說,讓大娘您甭要惦記,把好吃的準備好就行了。”
王氏聽得眼圈都紅了,啐怪一聲,將信牢牢抓在手里。
“曉得老娘不識字,還給我寫勞什子的信。曉得慶壽寺不是個好地方,晦氣得很,還去投宿,這殺千萬的當真是不長記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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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趕了很遠的路,腦袋有點暈。先更這么多了,明天多更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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