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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8章 將軍廟

  將軍廟依山而建,抬頭望去,仿若嵌在半山,要從官道走到廟中,還有一排排高高的石階。

  陳嵐年歲大,時雍怕她爬不動臺階,招呼侍衛抬了肩椅來,要抬她上去。

  “不可。”陳嵐一聲嘆息,抬頭望著峻嶺下的重檐廟宇,搖了搖頭,“你外祖父和外祖母當年行軍山中,尚可如履平地,我未到遲暮之年,怎就不能爬幾級階梯了?將軍的后人,豈能驕氣至此?”

  陳嵐說著便提起裙裾,踏上臺階,慢慢往上走。

  眾人遲疑片刻,連忙跟上。

  “殿下小心。”

  “外祖母,萇言同你一起。”

  小萇言蹦蹦跳跳著走到陳嵐的身后,咯咯笑著看她,又往前跑幾步,坐在上首托著腮看大家。

  “我跑得快不快?外祖母,萇言跑得快不快。”

  “快!”陳嵐笑著看孩子,呼吸有些不勻。

  山勢徒峭,臺階的坡度也很徒,走起來很是費力,她只顧得著腳步,分不出心來照看萇言。時雍示意丫頭和侍衛,跟在通寧公主的背后,必要的時候攙扶一把。

  眾人默默往上走,只聞呼吸,沒有交流。

  羊儀小姐倚著朱宜年,臉上過于濃艷的妝容在汗水的浸染下,顯得更為“精彩”,不太勻稱的五官,粗糙的皮膚在天光下,頗有一種黛飛眉斜的滑稽感,可她好似并沒有自知之明,壯碩的身子倚在朱宜年身上,一副被嬌寵的小婦人模樣。

  “宜年,人家的腳好酸,走不動了……”

  “羊儀!”朱宜年見她當著眾人的面都動手動腳,連忙抓住她的手,“別這樣,貴人在前……”

  “怕什么?男歡女愛又沒礙著他們的事。”羊儀鼻氣沖天,哼聲道:“我要你背我上去。”

  朱宜年:……

  時雍回頭看了一眼,輕笑一聲:“羊儀小姐身嬌體柔,恐是不耐這般辛苦……趕巧我那里有肩椅。”說罷轉頭,看一眼白執,“讓他們把肩椅抬上來,伺候羊儀小姐。”

  羊儀受刀戎寵愛,在通寧遠早已習慣了人上人的日子,又沒有受過多少教育,規矩也少,除了覺得這個王妃很識時務,并不覺得有什么僭越的地方。

  朱宜年卻當即變了臉色,“使不得,使不得。貴人的肩椅,豈是我們能使用的……”

  羊儀猛地扯一把朱宜年的胳膊,“怎么使不得?我走不動了,那怎么辦?”

  朱宜年皺眉,“讓你不要跟來了……”

  羊儀變了臉色,“我不跟來,誰知你會不會去找那個賤人?我不管,我不走了。”

  這姑娘也當真是任性,話音未落,甩開朱宜年便一屁股坐在石階上,鬧得整個隊伍都停了下來,朱宜年更是手足無措,低頭溫聲相勸。

  時雍勾了勾唇,淺笑道:“朱少使不用客氣。一個肩椅罷了,閑著也是閑著。白執,人呢。”

  “來了來了。”白執看了看王妃,又看一眼面色冷淡的趙,回頭訓侍從道:“你們兩個,快些!別誤了時辰。”

  兩個侍衛抬著肩椅上前,落椅時,時雍甚至親自上手扶了一把羊儀。

  “羊儀小姐仔細些,扶穩了。”

  人都喜歡對自己示好的人,羊儀也不例外,她仿佛看不懂朱宜年臉上的尷尬,十分滿意地拍了拍肩椅的扶手,“這椅子不錯,回頭我讓父親也給我做一個。”

  時雍臉上笑容不變,“一個椅子罷了,羊儀小姐喜歡,回頭我就令人抬到府上去。”

  羊儀更歡喜了幾分,越看時雍越是順眼。

  上山的石階,格外的多,路也分外的漫長,陳嵐走得吃力,羊儀坐得歡喜,時雍笑容不改,一直哄著羊儀,什么可以祛除她臉上雀斑的玉露膏,瘦腰的纖體露,讓五官精致的修容散,還有她獨門的“金針度穴”美白大法,把羊儀聽得大開眼界。

  “我就說嘛,你們宴人女子個個膚色白皙,腰身也細,原來是有秘方呀。”

  幾個小丫頭低低地發笑。

  時雍也跟著笑,“是呀。只要羊儀小姐肯按我的法子,內服外用,假以時日,必然也能變成玉容美人……”

  看到羊儀的臉色突然沉下,時雍又笑道:“當然,羊儀小姐如今也是出類拔萃的女子,我到通寧遠這幾日,就沒有看見一個女子的容色能蓋過羊儀小姐的。只是,既然有機會,咱們何不再美一些呢?”

  羊儀高興起來,“你說得對。好,我就聽你的。”

  時雍抬頭看了看懸在頭頂的日頭,瞇了瞇眼。

  “這美人呢,第一樁,是絕對不能曬的。”

  她說著便將一條黑紗拿過來,示意羊儀蓋在頭頂,“一會兒到了廟中,羊儀小姐可以稍作休息。我讓丫頭為你試試我常用的面膜,再用我獨門的金針度穴之法,只需兩刻鐘的時間,就能讓小姐的皮膚水潤細嫩,立竿見影地變白……”

  “當真?”羊儀興奮的睜大了眼睛。

  時雍笑道:“那是自然。”

  出來祭祀,時雍當然沒有帶什么“面膜”,不過,隨行丫頭這些年跟著她,也都極其愛美,也講究防曬和保濕護膚,因此,她們隨身是帶有一些護理肌膚的脂膏的,糊弄糊弄羊儀足夠了。

  肩椅落在將軍廟的大殿,羊儀便鬧著要變美。

  時雍笑著招呼了春秀和子柔過來。

  “你們好好伺候羊儀小姐。”

  春秀和子柔對視一眼,福了福身,“是。王妃。”

  羊儀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聽話地閉上了眼睛,兩個丫頭為羊儀敷面,時雍則是取出腕上的金針,笑著在羊儀的侍衛面前,利索地為她施針度穴。

  “羊儀小姐,舒服嗎?”

  “舒服!”

  收針時,時雍又示意春秀。

  “給羊儀小姐推拿推拿……”

  春秀應了一下,子柔則是拿出薄毯,蓋在羊儀身上。

  羊儀幽幽地嘆了口氣,“舒服呀。王妃,你這侍女也送我了吧。”

  春秀一怔,時雍笑了笑,“小姐要是喜歡,回頭也送到你府上去。不過,你家小相公,卻要借我們片刻,帶我們去將軍墳祭拜一下。”

  羊儀揮了揮手,“那有何不可?去吧去吧。宜年,你要好好招待人家。”

  朱宜年道:“是。”

  這個羊儀成天狗皮膏藥一樣糾纏著朱宜年,片刻都不肯離開他,不承想,被時雍收拾得服服帖帖。朱宜年同時雍等人離開時,她眼睛都沒有睜開一下。

  趙將侍衛布置在將軍廟各處,在朱宜年的帶領下,在正殿祭拜后,又繞去后山。

  將軍廟在前,供百姓燒香祈福,將軍墳則在山廟的后方。

  “王爺,請跟我來。”

  朱宜年回頭看一眼跟在背后的刀戎侍從,突然壓低了聲音,“刀戎不肯放心我,無論走哪里,都有人跟著。王爺,那天的事情,想必王妃已經告知了你,眼下刀戎叛心已起,朝廷得想法子節制他才行。”

  趙道:“我看他翻不起什么風浪。”

  朱宜年眼睛一瞄,攤了攤手,拔高聲音道:“王爺,這邊走——聽說當年將軍墳被發現,曾轟動一時。小人三年前隨父來到通寧遠,還特地為此查閱了典籍……”

  趙看他一眼,“有何發現?”

  朱宜年小聲道:“小人發現刀戎手底下那伙人,頻繁進入山中,恐是行什么見不得光的事情,奈何刀戎防備我……”說到這里,他看了看趙,又拔高了聲音,朗朗道:“陳景將軍英雄一世,竟埋骨他鄉,唯留鎧甲一副,實在令人唏噓。”

  趙道:“你怎知那副鎧甲是廣武侯所有?”

  朱宜年道:“朝廷不是派了個姓元的國公爺來認過了么?如若不是,如何有這將軍廟?又如何會修建將軍墳?”

  趙瞇了瞇眼睛,聲音沉了幾分,“將軍墳啟出的鎧甲確實是南征軍將領之物,但已經無法辨認是否屬于廣武侯。朝廷當年修墳造廟,紀念的是廣武侯,也是當年南征戰死通寧遠的一眾將士。”

  因此,這個“將軍”是廣義的將軍,并非狹義指特點的人。只不過,廣武侯夫婦尸骨無存,令世人感慨,又屬他們名頭大,天長日久,就被人誤傳,那副鎧甲屬陳景所有,這座廟是為紀念陳景而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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