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人間四月天。
這個時節的錦城府,百花盛放,春色宜人,溫度舒適,實在是大好時光。
錦城人經常能看到王爺帶著王妃和一雙兒子,拖家帶口出游的畫面。
未出閣我女子艷羨不已,暗地里尋思要嫁一個這樣的夫君。成了婚的婦人們私底下也無不感慨王妃好福氣,王爺好寵妻。如此一來,她們再瞅自己丈夫,便有了王爺做參照物,少不了一番數落……
一時間,男子興起了會效仿錦城王,說是“大丈夫何不寵妻”,女子也學著錦城王妃,在夫婿面前挺直了腰板。
人人都覺得這是一股風,好玩而已。
誰也沒有想到,天長日久的未來,錦城的民風當真有所改變,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甚至有了“嫁人就嫁錦城男”的說法。追問究竟,皆因錦城男子大多“懼內”,對妻室也比別地男子更為敬重和寵愛,而錦城女子大多強勢,地位高,做得了夫君的主,活得自在。
當然,這是后話。
只說眼前,不知是不是趙把時雍先前那些黯然神傷的話聽進了耳朵里,居然破天荒在錦城府的文曲大街上辦了一個女子學堂,招納有志讀書的女子,不限出生和年齡,雖然只是一個試點,能夠擺脫舊俗、得到家族允許前來讀書的女孩子也極少,但好歹是開了個好頭,引來了圍觀和議論,有了抗爭和試探。
萬事開頭難,邁出第一步就好。
為這,時雍興奮了好幾日,每天下廚為趙做兩個小菜,或是將桌子擺到院子里,親自帶人削竹簽串串串,做燒烤,招呼大家一起來幫忙,一起來吃喝。
趙也會遂了時雍的心意,只說為了熱鬧,吩咐侍衛丫頭們“沒大沒小,不用講究規矩”。
每每這個時候,萇言就是最高興(瘋狂)的女子,滿院子地跑,什么都要搶著上手,弄得身上油污片片,奶娘唉聲嘆氣,結果也只是喚回一道道銀鈴似的笑聲。
至于陳嵐,原定的二月返京的行程,就這樣硬生生地拖到了四月。
這個期間,寶音曾來信詢問過她的身體情況,陳嵐如何復信時雍不得而知,心里卻是真心希望母親能留下來,陪了兩個小外孫,安享天倫之樂。
于是,她試探性地捎信給寶音,詳細講述了錦城的種種美食、美景,氣候、生活,她希望寶音能過來,住上一年半載。
寄了信去,時雍便天天盼著寶音的回函。
一晃到了四月底,寶音尚未復信,他們卻收到一封半官方的婚訊。
北狄成格公主大婚,嫁給了兀良汗的二皇子來桑。
嚴格來說,來桑是成格的表兄。
兀良汗一戰后,來桑就一直客居北狄,沒有再回到由他王兄執政的兀良汗,在哈拉和林的身份也是不尷不尬,分外敏感。因此,雖然成格和來桑的婚事已經或真或假地傳了很多年,卻一直沒有得見。
時雍不知道六年后的今天,是什么樣的契機讓烏爾格突然下定了決心,冒著不怕得罪兀良汗王引發戰爭的風險,將唯一的女兒嫁給了來桑?
六年后的烏日蘇與六年前,已不可同日而語。
他不再是當初那個文弱斯文的書生,也不再是光啟二十三年,領兵偷襲在陰山皇陵祭祀的南晏長公主寶音和北狄親王哲布,慘敗后率殘部遠走額爾古的那個剛上位的稚雀,他變成了手段狠辣羽翼豐滿的草原獵鷹。
六年前陰山皇陵,烏日蘇挾持陳嵐,間接導致巴圖的死亡。這事之后,他再也沒有與陳嵐有過聯系。
雖然兀良汗與大晏照常有國書往來,但字里行間再無通寧公主,烏日蘇的身世秘聞,真假不知,但他自己似乎已經和陳嵐劃清了界限。
得到成格和來桑成婚的消息那天,時雍和趙正帶著一家老小和侍衛丫頭們在錦城府東南的龍泉山上摘桃。
新鮮的桃子,摘下來去蒂后在溪水里洗凈,可口甘甜。天光正好,輕風暖陽,時雍甚至允許萇言脫了鞋襪,光著腳丫子在滿是鵝卵石的溪邊行走,一直走到農人引水的渠,遇上幾個農人扛了鋤頭來看,發現是錦城王,非得回家帶出來兩籃子雞蛋,硬塞到他們的車上。
盛情難卻,時雍不想拂了他們的好意,叫白執把東西都收下來,然后送了兩盒小孩子的糕點,再偷偷在里面放上幾塊碎銀。
堂堂王爺把日子過得這么樸質無華,是時雍來錦城前萬萬想不到的。可眼下歲月好像就這樣定格下來,藩地臣民習慣了,家里小孩子開心,陳嵐舒心,時雍也暖心。
尤其此刻,清風吹拂,香暖桃甜,無限美好。
誰知,她剛送走農人,轉頭就看到信使策馬而來,送上囯事知會的公文。
“奇也,怪也。”時雍笑道:“北狄王這時嫁女,實在不得不令人遐想聯翩啦。”
成格今年已二十出頭,來桑也是二十幾歲,成婚倒也登對,可北狄王這么做,是公然要給兀良汗王難堪嗎?
舉世皆知兀良汗王和二皇子來桑兄弟早已反目成仇,一般人審時度勢,都不會為了一個失勢的二皇子,得罪汗王。以前來桑雖然客居在北狄,卻是他母系親眷的身份,烏日蘇也不好讓人恩斷義絕。
可如今,做了烏爾格的女婿就不同了。
一個女婿半個兒,何況北狄王無子。
趙朝時雍點點頭,默默將信折好,塞入密封的信筒里,然后一言不發地牽著時雍的手,走到溪邊將玩水的萇言拎了起來。
馬兒正甩著尾巴在溪邊的草地上吃草,大黑爬在草地上曬太陽。趙吹了個響哨,馬兒便顛顛跑了過來,大黑也探頭來看。
趙將雙腳踢打的孩子放在馬背上。
“穿上鞋襪。”
時雍看他這樣子是要走了,連忙讓人將摘好的桃放入竹筐,又抬到馬車上。
這些東西可以帶回去,分發給王府里的人。她做事一向周到。
陳嵐也在小蠻的攙扶下走了過來,看了看眼前的情形,微微一笑。
“是京師有信來嗎?”
“嗯。”時雍看了一眼趙,“公函。”
“唔。”陳嵐沒有再問。
時雍看得出來,母親喜歡錦城,喜歡和他們生活的日子,但又免不了掛念寶音,無時無刻不在擔心她這個老姐姐。
這天回府后,趙便帶著信筒入了書房,晚膳的時候才出來。
時雍忙著分發桃子,等忙過那陣,正想去找他說說這事,卻被萇言截住了。
小丫頭風風火火地跑過來,一把拉住時雍的胳膊,用力往陳嵐的屋子里拉拽。
“娘,娘,你快去看看外祖母吧。”
時雍微微緊張,加快腳步,“外祖母怎么了?”
萇言仰著小臉,粉唇微撅,“外祖母讓小蠻姑姑收拾行李,說是要回京去。娘,萇言喜歡外祖母,不舍得外祖母離開……外祖母就不能不走嗎?”
她怎么突然起心要走了?
時雍撩簾子進去,陳嵐正坐著出神,幾個丫頭在身邊忙來忙去,見時雍牽著萇言走過來,她輕輕一笑。
“桃子分完了?”
“沒呢。”時雍道:“最大最甜的當然要給娘留下的。”
陳嵐笑得眼角的皺紋都深了許多,看得出來,她是由衷地開懷,但是笑完,她卻搖了搖頭,“桃子不耐放,你們自己吃著,不用給我留……”
時雍盯著她沒吭聲。
陳嵐聲音弱了些,“你姨母有一個多月沒來信了,我不放心,想回去看看她。”
時雍知道母親看著柔弱其實主意很大,就像她從京師來錦城一樣,誰也攔不住的。
她點了下頭,在陳嵐身邊坐下,“娘準備何時啟程?”
陳嵐見萇言嘟起了嘴巴,輕輕把小丫頭拉過來,抱在懷里,低低地道:“我剛翻看了皇歷,明兒是個出行的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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