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展的遠比所有人以為的更快,甚至等不及第二天的早朝,當天傍晚雪花一般的折子就已經飛向了睿王府。翻開折子一看,清一色全部都是狀告柳家的,上面寫著的各種罪名,罄竹難書,讓人都忍不住覺得,這種喪盡天良的家族確實沒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謝安瀾合上一本睿王殿下扔過來的折子,忍不住嘆了口氣。
睿王跟前的桌案上,整整齊齊地分兩邊摞了六堆折子。若不是特意分開了中間的位置,謝安瀾坐在下面都要看不到睿王殿下那挺拔的身形了。
睿王并沒有看那些折子,只是靠著椅子笑吟吟地看著謝安瀾問道“有什么感覺”
謝安瀾道“只看折子的話死了都是便宜他們了。”
“實際上呢”睿王問道。
謝安瀾蹙眉道“三分之一是真的,三分之一夸大其詞,還有三分之一胡言亂語。”
“哦”
謝安瀾晃了晃自己手中的折子,道“昭平六年,柳戚強搶雍州富商孫氏女為妾,強行索取嫁妝一百萬兩。據我所知,柳戚確實有個側室姓孫,但似乎是孫家主動送給柳家的。而且當年孫家送女之時不過是個小有資產的富家罷了,闔家產業也不過數十萬,哪里來的一百萬嫁妝反倒是,自從將女兒送給柳家之后,孫家一夜之間飛黃騰達,如今倒是真稱得上一句大富之家了。”
睿王揚眉,“你倒是消息靈通,可知道為何會如此”
謝安瀾道“樹倒猢猻散,墻倒眾人推,并沒有什么奇怪的。與柳家有仇的人自然是加倍痛斥柳家的罪行,那些原本與柳家為伍的人,若是不想讓自己與柳家陪葬,自然要將自己偽裝成受害人。不過即便是這三分一的罪名,也夠柳家不少人死很多遍了。”
“不對。”睿王淡淡道,“不是柳家不少人死很多遍,是足夠柳家滿門抄斬了。”東陵可不講究什么一人做事一人當。一人犯罪,全家受累的事情從來都不少。那些被抄家滅族的人,難道真的每一個人都十惡不赦么 謝安瀾撐著下巴道“連坐真的不是好事情。”
睿王淡淡道“你是覺得那些人無辜他們沒用柳家的錢別人連坐或許無辜,但是柳家卻絕不無辜。當然了,柳家就算真的無辜,你也沒辦法。你現在知道蘇夢寒為什么要這么做,為什么要讓人綁了柳浮云吧柳浮云不僅救不了柳家,還要被柳家連累。一旦柳家被論罪,柳浮云就算不死也是罪人之后。前途盡毀。如果姓柳的識趣,就該接受蘇夢寒的條件。倒時候本王看在他們主動伏法的份上,可以從輕發落。”
謝安瀾撐著下巴道“您覺得蘇夢寒是在替浮云公子考慮這不是很奇怪么”
睿王道“本王可沒有說蘇夢寒是為了柳浮云,本王是說,若是柳家聰明,這其實是保全柳家最好的法子。柳家若是真的干脆應了,我看蘇夢寒那小子才要措手不及。”不過,蘇夢寒大概早就知道柳家不會應才故意提出這么一個條件的。
“螻蟻尚且貪生。”謝安瀾輕嘆道,柳咸和柳戚不可能會如此做。
睿王似笑非笑地道“看來,蘇夢寒真的很恨柳家。”
“什么意思”謝安瀾問道,其實謝安瀾一直在想理王府和柳家,蘇夢寒到底更恨哪一個一些。東方靖死得太干脆了,但是他死之前必定是無比痛苦的。理王妃還沒死,她的余生必定是永久生活在痛苦中。而柳家搖了搖頭,所以說,得罪誰也別得罪蘇夢寒這樣的人。
睿王道“等著看吧。無衣,你夠聰明,也能決斷,但是比起陰狠毒辣,你還要跟蘇夢寒好好學學。對了,你們倆若是真的想要保住柳浮云的話,這幾天最好看著他一點,不然本王怕他要瘋。”
謝安瀾半晌無語,師父,陰狠毒辣都不是褒義詞。你確定你想要一個陰狠毒辣的外甥媳婦和徒弟么 “師父,你是說”
睿王淡定地道“蘇夢寒不是為了對付柳浮云,但是本王覺得柳浮云只怕承受不了這個后果。”
謝安瀾深吸了一口氣,知道睿王殿下不會告訴自己什么了。只得站起身來告退,蘇夢寒,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啊。
謝安瀾從睿王書房里出來,剛走出院子就碰到了蔫頭耷腦的朱顏。
“你怎么在這兒”謝安瀾挑眉問道。
朱顏咬牙切齒,“裴冷燭那個庸醫去哪兒了他居然賣假藥給我”謝安瀾眨了眨眼睛,“好像跟孫先生出門拜訪京城的名醫去了。賣假藥怎么回事。”朱顏咬牙切齒地將事情說了一遍,聞言謝安瀾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你是說,浮云公子已經回京了”
朱顏點頭道“肯定的啊,他現在不回京還能去哪兒”
謝安瀾嘆了口氣道“假藥的問題晚點再說,你去一趟蘇園看看蘇夢寒還活著沒有吧。”
朱顏搖搖頭,“我已經去過了,蘇夢寒說柳浮云去找過他,說了幾句話就走了。”
謝安瀾看著她,“你把事兒辦砸了,蘇夢寒沒找你麻煩”
朱顏臉色更難看了,“蘇夢寒說以我的本事,能困住柳浮云一天多已經算不錯了。他原本就只需要一天時間,是怕我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才特意說了三天的”想起蘇公子那云淡風輕理所當然的語氣,朱老板只想將手里的海棠針捅進他的脖子里。但是債主最大 謝安瀾想起昨天發生的事情,也不由得輕嘆了一口氣。拍拍朱顏的肩膀道“算了,既然已經這樣了你也別多想。有空的話,找個地兒躲一躲吧。”朱顏不解地看著她,謝安瀾神色有些凝重,“這事兒還不知道會怎么了結呢。”
朱顏立刻想起了自己對柳浮云做了什么事,如果這件事成為了柳家最后覆滅的重要原因,朱顏縮了縮脖子,“我馬上就離開京城”
看著朱顏匆匆而過的背影,葉無情忍不住道“少夫人在嚇唬她么浮云公子不像是喜歡遷怒的人。”
謝安瀾輕嘆了口氣,道“有的時候仇恨是會將人變成鬼的。我只希望”不管最后結果如此,柳浮云依然還是當初的那個浮云公子。
柳浮云回到柳家的時候,整個柳家早已經一片混亂。不少人暗中收拾了細軟準備跑路,但是更多的人卻只能無助而暴躁的宛如籠中困獸。他們錦衣玉食了二十多年,早就不知道該如何應付貧民百姓的生活艱辛,出了門只怕連方向都分不清楚,又能跑到哪兒去呢 更何況,柳家外面不知何時已經聚滿了人。這些人并不是朝廷的兵馬也不是哪個衙門的衙役。都是穿著尋常衣衫的普通百姓,他們都仇恨的看著每一個進出的柳家人。甚至只要一有柳家人出來,無數的臭雞蛋爛菜葉就往那人身上招呼,一個不小心甚至會誤中進出辦差的刑部官員。
啪的一聲輕響,一個雞蛋砸在了柳浮云腳邊的地上。看著地上濺開的蛋液,柳浮云還是忍不住愣了愣。但是下一刻,一團東西就往他身上招呼了過來。柳浮云反射性地抬手一揮,寬大的袖袍將那東西掃了出去。但是同時,他的衣袖上也難以避免的沾染上了幾許污跡。
躲在門里面的柳家下人見到柳浮云卻是大喜,連忙從出來拉著柳浮云往里面走去。
“十三公子,你終于回來了快,快進來”
柳浮云任由下人拉著自己往里面走去,卻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外面。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正滿臉怨恨地瞪著他。在他的身邊,還有許許多多跟他一樣滿臉仇恨的人們。
柳浮云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唇邊溢出一絲不只是嘲諷還是苦澀的笑意。
“暮兒”看到柳浮云回來,柳咸卻是驚喜交加。如今整個柳家人心渙散,柳咸又是疲憊又是無措,如今看到柳浮云立刻宛如看到了主心骨一般。柳浮云也顧不得去換衣服,直接問道“父親,這兩天京城里發生了什么事”
柳咸將這兩天發生的事情飛快地說了一遍,還是忍不住問道“暮兒,你這兩天都去哪兒了”
柳浮云淡淡道“我被蘇公子讓人綁了。”
“果然如此。”柳咸恨聲道。
柳浮云擺擺手道“父親,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柳咸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點了點頭問道“暮兒,現在你可有什么法子”
柳浮云垂眸,輕聲道“沒有法子,父親,如今就算陛下重新站起來掌握了朝政也沒有法子。”
“如果睿王府”柳咸忍不住道。
柳浮云搖頭,“睿王府為什么要保柳家父親,睿王府現在不會也不能保柳家。否則,讓天下人怎么看睿王府與柳家同流合污”柳浮云當然知道,如果睿王強行要保柳家也是可以的,但是柳家拿不出足夠的籌碼讓睿王府那么做。就算柳家有足夠的籌碼,睿王也絕不會答應。睿王與他們柳家從來都不是一路的人,不理睬你已經是極致了,想要睿王出手保住柳家純屬做夢。
柳咸有些頹廢地坐回了椅子里,喃喃道“難道柳家就這么完了”
柳浮云沉聲道“父親,讓人輕點柳家的產業,還有柳家年紀小于十歲的男丁,未及笄的姑娘,從未為非作歹的人,列一張名單給我吧。”雖然柳家確實是個亂七八糟的地方,但是總還是有一些沒有做過什么壞事的人的。不管他們是真的出淤泥而不染,還是不敢做或者沒有能力做。
柳咸一愣,“你要做什么”
柳浮云道“我能保住他們。”
柳咸不由問道“那其他人呢”
柳浮云閉上了眼睛,“父親,或許柳家還債的時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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