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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懷遠將軍

  剛回到府中,陸離就被衙門的人請去了。謝安瀾也不在意,剛剛上任陸離的事情原本就不少。回到后院,謝安瀾便直接去了東院,謝秀才和陸聞住在同一個院子里,謝安瀾心里還是有些擔心的。自然不是因為擔心陸聞,而是擔心自己那位秀才爹會不會被陸聞欺負。

  進了院子里,里面果然很熱鬧。寬闊的庭院里,西西穿著一身厚厚的衣裳,外面還披著一件藍色的小斗篷正追著謝嘯月玩兒。謝秀才就坐在不遠處的屋檐下看著他們,臉上的神色倒是還算愉快。不過他們高興了,陸聞就高興不起來了。

  謝秀才跟西西和謝嘯月都相處了將近半年了,關系自然是好的不了的。相比之下,陸聞就能明顯的感覺到自己被人給冷落了。原本陸聞也不在乎這個,畢竟這小丫頭只是陸離夫妻倆撿來養的,又不是她真正的孫女,關系怎么樣他自然也不在乎了。但是現在他不能隨意出門,整個府邸里那么幾個人。裴冷燭陸英這樣知道他身份地道,都不樂意搭理他。也就是謝秀才不知道他的身份,只以為他是暫時住在這里的客人跟他說幾句話罷了。何況兩人住在同一個院子,低頭不見抬頭見的。

  等到西西過來看謝秀才的時候,看著謝秀才含笑跟西西說話,替他講課。西西乖巧的對著謝秀才叫外公,陸聞才覺得有些難過了。算起來他早就是做祖父的年紀了。偏偏幾個兒子都膝下空虛。唯一的嫡孫身體孱弱,平時連見面的時候都少更不用說抱在手里了。至于陸明的女兒,只是一個庶女,連陸明夫婦都不在乎,他這個做祖父的自然就跟沒有怎么見過了。算起來,他這一把年紀竟然還沒有體會過做祖父的樂趣。

  幼年的遭遇讓西西的性格并不真正的開朗。雖然需要的時候他也能變得很開朗和和合群,但是真正能夠讓他毫無顧忌的撒嬌玩耍的也就只有那么兩三個人而已。陸聞這個剛來的陌生人自然不可能讓他親近。更何況,小孩子的直覺很準的。第一面的時候若是讓他覺得你不喜歡他,那么之后你就很難讓他喜歡你了。所以,之后即便是陸聞有心想要跟西西說說話,西西也不怎么搭理他。

  于是這邊祖孫和樂,就越發襯托的陸聞形單影只了。

  “娘親!”西西看到出現在門口的謝安瀾,立刻歡快的拋了過去。

  謝安瀾含笑接住朝自己撲過來的小包子微微挑眉,這可真的變成一個小包子了。

  拉著西西走到謝秀才跟前,謝安瀾笑道:“爹,早膳用的可還習慣?”

  謝秀才道:“都是蕓蘿丫頭親手做的,有什么不習慣的?”

  謝安瀾笑道:“那就好,等過兩天府里打點的差不多了,就請兩個廚子回來,爹喜歡的話,找個泉州的廚子也可以。”

  謝秀才也知道他們現在不缺錢,倒是也不在這方面多說什么。只是道:“不用著急,我倒是還想試試這肅州又是個什么風味呢。能天南地北到處跑,可不是每個人都有的運氣。不試試怎么行?”

  謝安瀾不由莞爾,“爹想得明白就好,肅州城倒也不大,等到熟悉了爹覺得無聊可以經常出去走走,在京城您就不愛出門。不過馬上要入冬了,這邊冷得很。只怕您也要等到過完冬天才能出去了。”

  謝秀才連連點頭,“你就別擔心你爹了,倒是你和少雍這一大早就出去干什么呢?”

  謝安瀾笑道:“四處看看啊,他要在這里做官,總要了解一下肅州各地的情況。坐在衙門里聽下面的人說沒用,還是要自己到處看看才行。”

  謝秀才點點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陸聞,還是叮囑道:“不要怠慢了客人。”

  謝安瀾看了陸聞一眼,自然也看清楚了他有些難看的臉色。對謝秀才點頭道:“我知道,爹放心便是了。這位…呃,林先生要在咱們家暫住一些日子。爹你不是說一個人住著冷清么。現在多了一個人,你這里沒問題吧?”

  謝秀才搖搖頭,“能有什么問題?”

  “那就好。等府里人事都安排好了,你這院子里也要添上幾個人,就不會顯得冷清了。”

  謝秀才想說自己不需要那么多人伺候,謝安瀾笑道:“爹,肅州這邊的百姓日子過得苦的很,咱們多用幾個人,就能多幾個人有飯吃。咱們家也不差那幾兩銀子是不是?”

  謝秀才嘆了口氣,搖搖頭道:“罷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謝安瀾又轉身對陸聞道:“林先生,我們也剛搬過來府中也還沒有整理好,有什么怠慢之處還請見諒。下午我便讓人送幾個人過來伺候,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地方,盡管跟府里的管事說便是。”

  陸聞有些僵硬地點了一下頭,算是認下了林先生這個稱呼。

  看過了謝秀才和西西,謝安瀾才回到了正院的書房里。書房是剛布置好的,因為路途太過遙遠除了一些必要的東西他們并沒有在京城的家當都搬過來。畢竟京城的房子是買下來的,以后總還是要回京的。不過如此一來,這邊需要置辦的東西也就多了。

  陸英和幸武進來,就看到謝安瀾正坐在書案后面提筆疾書,不知道在寫些什么東西。謝安瀾抬頭看了他們一眼道:“你們怎么來了?陸離那邊沒事么?”對于直呼陸離的名字,陸英倒是已經司空見慣了。恭敬地道:“四爺在跟幾位府衙的大人說話,吩咐我們過來看看少夫人有沒有什么需要我們辦的事情。”

  謝安瀾點點頭,有些無奈地道:“事情還真不少。老元留在了京城看宅子,這府里連個管事都沒有。蕓蘿從我們到了開始就忙的團團轉,連個消息都沒有。這些事兒要是再不找人打理,我真怕她累病了。”

  陸英倒是忍不住笑了起來道:“蕓蘿如今倒是長進了不少。”能夠在沒有管事的情況下將府里的這些事情打點好,比起當初在泉州剛剛看到那個一派天真的小丫頭比起來,可是真的長進了不少。

  謝安瀾點點頭也笑了起來,“這半年,西西也多虧了蕓蘿照料。不過,將她累壞了可不行,回頭只怕連西西都要不依了。你回頭帶著蕓蘿一起,去城里的牙行帶幾個人回來吧。那位走了的知州大人只留下了幾個做粗活的人。”

  陸英道:“回頭只要去牙行傳個話,自然有人將人帶過來給少夫人挑。”

  謝安瀾挑眉,“還有這個說法?”

  陸英道:“四爺現在可是肅州知州。”

  謝安瀾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擺擺手道:“好吧,我忘了我現在是知州夫人了。還有,這幾張單子都是咱們還要添的東西,等到人齊了就趕緊添置好吧。還有我爹和林先生,以及葉先生他們那邊,也問一問需要添置些什么。”

  陸英伸手接過來掃了一眼,東西果然不少。點了下頭將單子折疊撞進了自己的袖帶里,“少夫人放心便是。”

  “幸大人可有什么不習慣的地方?”謝安瀾問道。

  幸武拱手道:“少夫人喚在下幸武便是,在下以后就是陸大人的隨身護衛,哪里當得起大人之稱。”

  謝安瀾倒也不在意,點了點頭。雖然幸武是昭平帝派來監視陸離的,但是至少這還是個十分識時務的人。如果是一個擺著高高在上的派頭的人的話,即便她不理會,陸離只怕也不會容忍他。

  “那就好,有什么可以跟陸英說。”

  幸武點頭稱是,“少夫人若有什么事情,也只管吩咐便是。在下…以后便是陸大人的人了。”雖然他是個眼線,但是只要陸離不做什么陛下吩咐絕對不能做的事情,別的時候他也只是一個普通侍衛而已。并不會什么事情都巨細無遺的稟告陛下。

  謝安瀾了然地點頭。

  謝安瀾翻了翻手邊的卷宗,道:“另外,你們平時沒事干可以看看,這城里有什么好一些的鋪子,宅子以及肅州附近的土地,咱們都要買上一些。”

  陸英并不意外,“少夫人還要開店?不過…肅州這地方,買地只怕是有些不劃算。這里的地不怎么長糧食。”

  謝安瀾擺擺手道:“不要緊,我也不一定會種什么,還要看看再說。”

  陸英點頭應是。

  還沒來得及說告退,裴冷燭從外面匆匆走了進來,道:“少夫人!”

  一看她的神色,謝安瀾就知道他只怕是有急事。對陸英點點頭示意他們可以出去了,等到陸英和幸武告退,謝安瀾方才道:“怎么了?”

  裴冷燭看著謝安瀾猶豫了一下,道:“少夫人,我聽說接替睿王府駐守肅州的守將里面,有…懷遠將軍洛少麟?”

  謝安瀾一陣,這才想起來一件大事。之前陸離跟她說的時候她還覺得這個名字好像有點耳熟呢。現在想起來,這不是跟葉盛陽他們有仇的那個家伙么?陸離可是答應了葉盛陽,幫他們殺了洛少麟啊。

  這兩天真是忙昏頭了。

  謝安瀾捂著額頭,點了點頭。

  見裴冷燭變色,謝安瀾沉聲道:“稍安勿躁!”

  裴冷燭臉色陰沉,咬牙道:“我去殺了他!”

  謝安瀾輕嘆了口氣,搖搖頭道:“若是他那么容易殺,當初…你們又怎么會同意陸離的條件?”裴冷燭咬牙,謝安瀾道:“坐下來慢慢說。”

  裴冷燭走到旁邊的椅子里坐下,謝安瀾看著他道:“我能問問,你們跟洛少麟到底是什么仇恨么?”雖然知道他們跟洛少麟有仇,但是謝安瀾卻一直沒有細問到底是因為什么。陸離肯定是知道,不過她跟葉無情關系不錯,所以她也并不想未盡允許去探聽朋友的。她心里也有一些預感,這件事應該跟葉無情有關。

  裴冷燭低頭沉默著沒有說話,謝安瀾也不著急道:“如果不方便,不用告訴我也可以。陸離既然承諾了你們這件事,我們絕不會失言。但是洛少麟身份非比尋常,許多事情還是要三思而行,希望你們能理解。”

  裴冷燭此時已經冷靜下來了,沉聲道:“我明白了,少夫人請放心,我不會沖動行事的。”

  謝安瀾道:“那么,可以說嗎?”

  裴冷燭苦笑一聲,道:“少夫人一直沒有問陸公子,在下替師姐多謝少夫人。”

  “看來果然跟無情有關。”

  裴冷燭點頭,輕聲道:“師姐…原本并不叫葉無情,她叫葉晴。那時候我們都在盛陽寨…已經是快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洛少麟還不是懷遠將軍,只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年輕校尉而已。被派到北方駐守。那個小人!我師姐救了他的命,他卻以報恩為由纏上了我師姐。那時候師姐才十五歲,很快就被他打動了信了她的話。他們在汝南成了婚,只說等過兩年調回京城就帶著師姐回家拜見家中長輩。當時我們哪里知道他是什么國公之子,他自己說他只是京城一個落魄的武將之后,家中只有一個寡母。為了振興家族才不得不選擇去駐守邊境。我師父見他根骨極佳,人又勤奮,對我師姐也好,就將自己的武功都傳授給了他。”

  說這些的時候,裴冷燭的語氣還算平靜,但是再往后就漸漸地有些控制不住了,“誰知道…他根本就不是真心想要喜歡師姐的。他只是想要我師父的武功,還有盛陽寨在北方的勢力。他明里跟師姐成婚,暗地里卻跟盛陽寨的二寨主,師父的結義兄弟勾結在一起。暗中勾結北方的一些山賊馬匪做一些見不得人都勾當,殺人搶劫,敗壞盛陽寨的名聲。然后又利用手中的兵馬剿滅那些山賊,為自己建立軍功。后來被我師姐發現了,他還想要殺人滅口。我師姐臉上的傷痕就是在那個時候留下的。師姐拼死逃脫了之后他就直接帶兵剿滅了盛陽寨,師父的親信死的死被抓的被抓,我們沒辦法,才只能離開北方后來輾轉到了上雍。”

  “就是在那之后,師姐才創立了無晴閣。想要報仇,但是他武功已經相當厲害了,又是朝廷的將軍,身邊無時無刻都圍著很多人,我們根本沒有辦法接近他。”

  聽完裴冷燭的話,謝安瀾也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沒想到這個只比高裴差上一些的軍中新貴,竟然是這么一個貨色。

  裴冷燭望著謝安瀾道:“少夫人和陸公子以后最好也小心一些這個人。他在汝南待了幾年,和許多山寨綠林都有聯系。在那邊的勢力相當不弱。肅州雖然屬洛西,但是…相隔并不太遠,那些人之間也并沒有那么清晰的地盤劃分。”

  謝安瀾點點頭道:“我會告訴陸離的,葉無情那里……”

  裴冷燭垂眸道:“師姐和師父那里少夫人不用擔心,我們已經等了這么幾年了,他們跟不會急在這一時半刻。我剛才只是……”他真的是突然聽到這個消息有些忍不住了,當初他就討厭洛少麟,只是師父和師姐卻都對那個人渣印象不錯。每次看到師姐的臉,他就只恨自己當初為什么要管師父和師姐高不高興,直接一把毒藥毒死那個混蛋就好了。

  謝安瀾道:“那就好,不過……”

  “少夫人,冷燭在這里么?”門外換來葉無情步履匆匆的腳步聲和有些急促的聲音。謝安瀾和裴冷燭雙雙抬頭看向門口,就看到葉無情急匆匆的出現在門口。看到裴冷燭先是愣了一下才仿佛松了口氣的模樣。

  謝安瀾笑道:“什么事情這么急?進來坐下說話吧,外面好冷。”

  葉無情淡淡笑道:“我們倒是覺得還好,少夫人和陸公子只怕不太習慣。”看了一眼裴冷燭,才走到她對面坐了下來。

  謝安瀾撐著下巴道:“今天倒是巧了,你們都想到一塊兒兒了,都選在這個時候過來看我啊。”

  葉無情有些無奈,“冷燭都跟少夫人說了?當年年少無知,讓少夫人笑話了。”顯然她已經知道裴冷燭和謝安瀾在說些什么了。

  謝安瀾也笑道:“在意這些做什么?誰年輕時候沒有遇到過一兩個人渣?”

  葉無情愣了愣,不由的失笑。

  “少夫人這話,陸公子聽了只怕不會高興。難不成,少夫人也遇到過么?”

  謝安瀾眨了眨眼睛道:“沒人敢渣我,一般都是我渣別人。”

  葉無情和裴冷燭對視了一眼,再一次領教了這位少夫人百無禁忌的說話方式。

  謝安瀾擺擺手道:“行了,已經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在放在心上了。有空的話還是好好想想怎么將那些混蛋整的生不如死吧。當然,前提是你自己也得好好過啊,想想看,等你的仇人落魄的時候,看到你卻過得無比幸福。到時候挽著一個玉樹臨風的美男子站在一邊看著他落魄潦倒的慘狀,那是何等的舒爽?”

  葉無情點頭道:“少夫人說得是,受教了。還請少夫人提醒陸公子一聲,以后只怕要小心一些洛少麟這個人。”

  謝安瀾挑眉,“怎么說?”

  葉無情道:“我也算了解這個人,洛少麟這人權力極重,總是想要將一切都控制在自己手里。當初在汝南的時候,也曾經想要插手汝南的政務。不過…當時的汝南布政使是個很鐵腕的人物,他當時也不過才是個從三品,根本就插不上手。他還曾經因此經常發怒。后來,那位布政使大人不知因為什么原因被貶官,新上任的布政使就跟他攪和在一起了。許多時候地方上的事情他都會插手。”

  謝安瀾微微蹙眉,思索著道:“若是如此…他確實是很有可能會跟我們起沖突。不過…他最先要面對的只怕是景寧侯吧。”

  洛少麟是出身國公府沒錯,但是他畢竟不是國公,景寧侯卻是貨真價實的侯爺。而且,景寧侯年輕時候也上過戰場,若不是后來不知道因為什么而長期留在了京城,現在的地位只怕不會比定遠侯低多少。

  葉無情點了點頭,也認為謝安瀾說得有道理。

  洛少麟這人霸道慣了,肯定不會喜歡有人跟自己一起執掌兵馬的。更何況,還是景寧侯為正,他為副的情況。

  謝安瀾拍拍手道:“我會讓人注意洛少麟的,至于他會不會對肅州政務伸手,那就看看吧。無情,你放心,陸離的承諾,我們絕不會失言。”

  葉無情唇邊勾起一抹淡笑,點頭道:“我自然相信陸公子和少夫人的。”即便是原本不信,這半年也足夠讓她相信了。洛少麟是霸道沒錯,但是陸離其實也不遑多讓。只是陸離知道什么是分寸,也不會去招惹不惹到他或者跟他沒有利益沖突的人而已。即便是沒有那份承諾,只要洛少麟自己撞上來,陸離也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他的。

  她這些年都等了,難道還急于這一時半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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