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破宮殿內的戰事暫時的結束了,但這兒的氣氛...卻沒有緩和下來,反而逐漸凝肅,逐漸變得...詭異。
葵陽的尸體被劫火劍的火焰一點點的吞噬著,燃燒的煙霧漂向空中...
蘇云緩緩的轉過身來,一張毫無血色的臉望著那邊的沈雪雪與蕭婼,他那凌厲的眼此刻充斥著渴望與期盼,干裂的嘴唇輕啟:“娘...那個人說的...肯定都是假的,對吧?”
沈雪雪聞聲,猛然抬起頭來,蘇云能夠清楚的看到她眼里的痛苦與糾結。
他感覺心臟好痛。
他需要的...是沈雪雪毫不猶豫的回答‘是’,而不是猶豫...
沈雪雪看著蘇云許久,嘴巴一張一合,想要說什么,卻欲言又止,如此糾結了許久,她沒有說話。
“娘....”蘇云抬起無力的手,聲音發顫的再度喚了一句。
“對不起!!!”
終于。
沈雪雪發話了,但一開腔,卻是這殘酷的三個字。
蘇云呆住了。
旁邊的蕭婼也呆住了。
這三個字,在這破舊的宮殿里顯得是何等的刺兒,何等的殘忍...它就像是三把鋒利至極的刀刃,刺進了蘇云的胸膛。
“云兒,你聽我解釋,雖然...雖然你不是我親生的,但卻勝似我親生的啊。云兒,這里頭有很多錯綜復雜的理由,你一定要聽我解釋啊。”
看到蘇云雙目空洞失神,沈雪雪急忙喊道,她邊哭邊喚,淚水就像斷線的珠簾,朝下滴落。
事已至此,已經隱瞞不住了。
蘇云卻如同石化了一般,站在那兒一聲不吭...
這個消息對于蘇云而言,實在是太過震撼了,在他的記憶中,沈雪雪與蘇神天便是他的父母,為了尋找父母,他歷盡千辛萬苦,追逐到了這兒,甚至為了救那個妹妹,闖過刀山火海,然而現在這一切,卻與自己一點關系都沒有...
蘇云不是木頭做的,對于此事,不可能無動于衷...
難道從以前到現在,他所做的一切...其實根本都是白費功夫的??
“雪雪,你們沒事吧??”
就在這時,一陣急呼從殿外傳來,便看一大堆仙人朝這兒趕來,眾人抬目一望,發現是沈武皇、蘇神天等人。
二人落地,急急朝沈雪雪走去。
“雪兒,你沒事吧??”
沈武皇滿含關切的問道,他上下打量一圈,見沈雪雪沒有負傷,當即松了口氣。
“雪兒,你的臉色怎么這么難看?是受傷了嗎?”蘇神天察覺到不對,急忙問道。
但這話出口,他感覺這氣氛似乎有些不對。
蘇神天扭過頭看向那邊的蘇云,卻見蘇云也是一動不動,站在原地,當即眉頭微皺:“云兒...你...怎樣?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但,蘇云沒有回答他的話。
就連沈雪雪也沒有開腔,只是低著腦袋,不知在想什么。
“婼兒,到底怎么回事?”
沈武皇扭過頭,詢問著站在一旁的蕭婼。
蕭婼遲疑著,想要說什么,但話剛過喉嚨,卻又被她生生咽了下去...
“我...到底姓不姓蘇?”
就在這時,蘇云出聲了。
他的聲音無比沙啞,就像是砂礫磨在鐵片上。
聽到這句話,蘇神天呆住了。
他睜大了眼睛看著蘇云,良久,才狠狠的嘆了口氣,低聲道:“為什么這么問?”
“你先...回答我這個問題...”
“你姓蘇。”
“那我...是不是你們的兒子?”
“這個....”蘇神天沉默了,他眼神晃動,最終閉起了雙目,沉聲道:“對不起....我們...我們并不是有意欺騙你的。”
蘇云暗暗咬牙,拳頭捏的死死的。
“云兒,對不起,我們并不是有意要騙你的,我們本來早就想告訴你,但...但卻一直找不到機會!云兒,對不起....”
沈雪雪突然開口喊道,淚珠子還在不斷的滑落,她拼命想要解釋,可所有的解釋在嘴邊都自動的變化成一句‘對不起’。
她捫心自問...有資格解釋嗎?
能解釋嗎?
“這種事情,還要看什么機會!!”蘇云大聲質問。
難怪沈武皇一直不承認他,難怪蘇神天與沈雪雪一直只惦記著蘇琉洛,而從不關心他,原來...他并不是二人的子嗣,原來...他跟這些人一點關系都沒有!
一切都不過是他一廂情愿罷了!!
一切!都只是騙局罷了!!
二人都不說話了,就連沈武皇也沒有再吭聲。
蘇云雙目血紅,盯著二人,牙齒幾乎咬得咯咯響,他并不后悔救了二人,他只恨二人欺騙了他這么多年!
被人欺騙的滋味兒,絕不好受!任何人都不會輕易原諒。
他一直以為,自己找到了親人,他一直以為,自己不再孤單,不再只是一個人,但現在看來,他錯了,大錯特錯!
“那么!我的親生父母!到底是誰?到底在哪??”
蘇云大聲喊道。
“在蘇家...”蘇神天嘆了口氣,低聲道:“其實...你父母的確是蘇家之人,而我們并不是,我們只是異客而已....”
“異客??”蘇云瞪大了眼。
“對...那還是很久以前...你爹你娘剛生你的時候,那個時候,雪雪已經有了琉洛了,紙包不住火,我與雪雪的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種地步,便打算將此事告知岳父,但卻遭到...遭到岳父大人的反對,于是我與雪雪商量著,打算從武皇殿逃出來,二人遠走高飛,可我們出逃之事卻被武皇殿的仇家知道,仇家半路堵截,對我二人進行追殺,意圖拿下我們,威脅岳父大人。無奈之下,我們兩直接逃進了天武大陸,在一處山頭,我們被那仇家追上,我與那人大戰一場,暫時將之擊退,但雪雪與我負了傷勢,已不能遠走,便打算就近躲藏,而就在我們下山之際,發現了路邊的你...”
“那時的你,只是個襁褓之嬰,你倒在兩具尸體的邊上,正在大聲的哭泣,那兩具尸體...就是你爹與你娘...”
“他們...死了?”蘇云眼中溢著點淚,扭過頭盯著蘇神天:“他們是怎么死的?”
“這...”
蘇神天有些語塞了。
“他們是被氣息震死的,神天在與那人過招時,他們恰好經過,被他們搏殺之際所產生的氣息震死的!”
旁邊的沈雪雪抹了把淚,開口說道。
蘇云僵住了。
“你爹與你娘的修為并不高,承受不了我們之間的搏斗...不過,他們在臨死之前,用所有的玄氣護住了你....我們看到你還活著,心頭有愧,就把你收養了,且化身為他們的樣子,隱于蘇家....不久之后,琉洛出生了,當時天生異變,群星當空,日月皆隱,驚動了許多界面,那些仇家再度尋了過來,我與雪雪藏不住了,便打算換下一個地方,但在路途之中,仇家殺到,無奈之下,我們只能強行抵擋,但我傷勢未愈,雪雪產子不久,也不適合搏殺,我們交手之際,琉洛不慎被對方奪走,為了找回琉洛,我們便一路奔波,四處搜尋下落,最后才發現仇家為了報復我等,特意將琉洛送入太一門,因此才有了后來的事情。這...就是關于你與琉洛的全部。”
蘇神天低聲說道,中年男子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顯得尤為的沉重。
這番話墜地,所有人都不再說話了。
蘇云感覺自己的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大腦嗡嗡直響,卻又是一片空白。
原來所有人都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而他自己...卻一直被蒙在鼓里!
或許不僅僅是他,還有傾兒...
他感覺此刻的思緒很亂,整個人都變得奇怪了,他癱坐在了地上,雙目低垂的看著地面,他根本就不能接受這一切。
之前的躁怒,漸漸平復。
要認真的說,蘇神天與沈雪雪并不是一個合格的父母,因為他們在很早的時候,就離開了蘇家,而且一直沒有音訊,或許,他們就沒有打算再回蘇家了,至于蘇云與蘇傾兒...他們或許就沒有放在心上。
沈雪雪低著腦袋,蘇神天輕輕擁著他,低聲安慰著什么,眾人都沒有再說話,這兒的氣氛,再度恢復了詭異,而且詭異的有點兒冷...
“這么說來,我父母的死是因為你們了?”
蘇云又開口了。
這句話,如同刀子一般,扎進了蘇神天與沈雪雪的心臟上。
“云兒,我不想推卸責任...雖然他們二人并不是我們所殺,但卻也是因為我們而死。”蘇神天沉道。
“如果你要報仇,我們不會反抗的,也不會怪你,畢竟...我們隱瞞了你那么多年,甚至在你尋到我們之后,我們都沒有將事情的真相告訴你,云兒,這是我們的錯,我們會負責的。”
“負責?怎么負責?”
蘇云頂著蒼白的臉,站了起來,一雙眼已無多少感情。
他已經不愿再看這些人了,只是輕輕的別過臉,竭力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用著沙啞的異常刺耳的聲音,無力道:“我爹娘已死,殺了你們也無用,更何況,你們曾救過、撫養過傾兒,看在這點....我不會殺你們,你們...走吧...”
他仿佛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說出最后那兩個字...
“云兒....”沈雪雪雙眸發腫,痛苦的喊著,似乎還想挽留。
“不要再到我面前出現!”
蘇云卻是一聲低吼。
這聲音嚇得沈雪雪渾身一顫,但顫抖過后,她卻是掩唇泣出了聲。
蘇神天張了張嘴,還想要勸說什么,但在這時,那邊的沈武皇伸出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蘇神天看去,卻見沈武皇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其離開。
看到這兒,蘇神天明白,他們與蘇云的緣分算是徹底斷絕了。
“好吧,云兒,我知道你現在心情肯定很難過,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夠原諒我們,我們會離開的,你...也要保重,無論如何,我們都是看著你長大的,即便你不是我們親生的,我們也會把你當做是我們的親生兒子。”
蘇神天低聲道,旋兒拉著還不想離開的沈雪雪,轉身離去。
蘇云沒有說話,甚至看都沒有去看他們一眼。
三人走的極緩,步伐都異常沉重。
也不知過了多久,殿堂里才沒有了沈雪雪的哭泣之聲。
蕭婼沒有急著離去,而是站在原地望著蘇云。
“很難過嗎?”
待那三人離去后,蕭婼才開口。
“你也可以走了。”
“我知道被人欺騙的滋味兒不好受。”
“他們有苦衷嗎?”
“好像...沒有。”
“既然如此,我沒有必要原諒他們,所以,你不必勸我。”
“我沒打算勸你。”蕭婼搖了搖頭,淡道:“我只是告訴你,謝謝你今天救我,無論發生什么事情,我都會記下這份恩情,希望來日,我能夠幫到你些什么。”
言落,蕭婼直接轉身,朝沈武皇等人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