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融心咬了咬櫻唇,此時李沉舟護衛的那輛座駕錦簾掀起,從中露出一張閉月羞花的嫵媚面孔,一雙鳳目中滿是溫柔嫵媚,卻是長公主薛靈君,當著那么多人她居然毫不避嫌,將一件黑色貂裘遞給了李沉舟,顯然是擔心李沉舟著涼。
李沉舟也沒有拒絕她的關心,微笑接過,然后披在了身上。兩人眼中流露出的柔情蜜意,即便是瞎子都能看得出。
胡小天心中暗罵真是一對奸夫,這對狗男女何時勾搭在了一起,他對薛靈君從未產生過真正的感情,有的只是彼此利用,如果說沒有動過欲念也是不可能的事情,畢竟長公主薛靈君是一個人間尤物,可胡小天也不是毫無底線和原則的,他深知薛靈君心機叵測,對此女始終抱有很重的戒心,就算是逢場作戲也只是點到即止,絕不敢跟薛靈君有任何實質性的接觸,更不要說投入任何的感情。雖然如此,看到薛靈君和李沉舟在人前秀恩愛,心中仍然有些不爽,這倒不是感情的緣故,而是男人的占有欲作祟,雖然不爽也只是瞬間即逝,馬上就想到他們如何鳥事?薛靈君又不是我女人。
一旁簡融心卻是嬌軀一軟,受不了眼前的刺激,竟然當場暈了過去,胡小天及時伸出手去將她抱住,自然引起了周圍不少人的注目。
李沉舟也被這邊的動靜所吸引,不過目光只是掃了一眼,他并未認出易容之后的簡融心。
車隊漸行漸遠,簡融心悠然醒轉,發現自己躺在胡小天的懷中,不由得又羞又急,掙扎著從他懷抱中離開。望著那早已遠走的車隊,簡融心一時間淚眼模糊,心中萬念俱灰,腦海中只是回蕩著一個想法,讓我死了就是……
在簡融心的內心深處一直不肯承認一個事實,她不愿接受家里的這場滅門之災和李沉舟有關,甚至回避那晚發生的一切,自從她嫁給李沉舟之后,他對自己也算不錯,簡融心婚前對男女之事一無所知,也是在婚后漸漸明白了自己和李沉舟之間和其他正常的夫妻并不一樣,她并沒有因此而埋怨李沉舟,而是加倍對他好,就算兩人以后都沒有子嗣,只要李沉舟對她好,她也甘心情愿陪伴他一生一世,在外人眼中她和李沉舟也稱得上一對神仙眷侶,可李沉舟在后來卻漸漸改變了,變得冷酷而無情,在無人之時,甚至連看她的眼神都透著厭惡。他多疑而善妒,無端指責自己和洪興廉有私情,任憑簡融心如何解釋他都不信,可直到今日親眼所見,她方才明白,原來背叛感情的不是自己,而是他李沉舟自己。
胡小天望著梨花帶雨的簡融心暗自嘆了口氣,對她來說剛才的所見的確殘忍了一些,可有些事早晚都會讓她知道,他輕聲道:“走吧!”
簡融心點了點頭,她挺直了背脊,用力抹去眼角的淚痕,她不可以軟弱,更不可以為李沉舟流淚。
人的意識在很多時候很難主宰身體的反應,簡融心回到南風客棧的房間內,縱然胡小天特地讓人生好了火盆,她就坐在火盆旁邊,可仍然感覺到從心底發冷,似乎整個人都落入冰窟之中,沒有流淚,卻忍不住陣陣發冷。
房門被輕輕敲響,胡小天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托盤內有酒有菜。
“我不餓!”簡融心的聲音明顯顫抖著,因為憤怒和懊惱,被人背叛的懊惱。
胡小天笑道:“我知道,只是看到你有些寒冷,所以特地讓人溫了一壺酒幫你御寒。”他將酒菜放下。
簡融心輕聲道:“都說一醉解千愁,可是我卻從未喝過酒。”
胡小天鼓勵她道:“不妨嘗試一下,酒越喝越暖!”
簡融心抓起酒壺斟了一杯,然后一口飲盡,她從來都沒有過喝酒的經歷,烈酒入喉頓時嗆得咳嗽起來,剛剛止住的眼淚又被嗆了出來。
胡小天并沒有阻止她,只是默默幫她又滿上了酒杯,輕聲道:“不要喝得太急。”
簡融心喘了口氣,拿出錦帕擦去眼角的淚痕,望著面前的那杯酒小聲道:“我娘親走得早,所以我從小和父親相依為命。從小到大都是父親教我做人,為我安排好一切。”
胡小天點了點頭,不止簡融心如此,這個時代的多半女性都過著這樣的日子,她們的婚姻由不得自己做主,不過簡融心的性情溫柔,看不出她有任何的叛逆,想必一直都是個聽話的女孩子。
簡融心道:“直到現在我方才明白自己看錯了人。”
胡小天道:“并非是看錯了人,而是嫁錯了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簡融心和李沉舟的婚姻絕非建立在彼此了解的基礎上,是她的父親簡洗河為她做出的抉擇,要說看錯了人也是簡洗河識人不善。
簡融心道:“你遇到我的那天晚上,他將我從靖國公府趕了出來,我心中很是委屈,多年以來我一直都瞞著父親,從不敢告訴他我們之間真正的狀況,那天是我這一生中最冷的時候,我原準備將所有一切都告訴我爹爹……”一行晶瑩的淚水順著她皎潔的俏臉滑下。她端起面前的那杯酒,仍然是一口飲下。
胡小天靜靜望著她,本以為簡融心這次會再被嗆到,卻沒有想到她居然很順暢地將這杯酒飲盡,因為酒精的緣故蒼白的俏臉上飛起了兩抹嬌艷的紅色,一雙美眸也變得格外明亮。
簡融心輕聲道:“你果堊然沒有騙我,喝過酒之后真的不冷了。”
胡小天笑了起來,他也端起面前的那杯酒一飲而盡:“你善良到讓人不忍欺騙。”
簡融心咬了咬櫻唇,靜靜望著胡小天道:“你是在嘲諷我的愚蠢嗎?”
胡小天搖了搖頭。
簡融心道:“那晚你出現在靖國公府外應該不是一個巧合吧?”她主動為胡小天滿上了酒杯。
胡小天遞給她一雙筷子,她卻沒有接,仍然靜靜望著胡小天,等待著他的回答。胡小天端起酒杯跟她碰了碰,簡融心居然又爽快地喝了,胡小天飲盡這杯酒道:“我來大雍是為了救柳長生父子,我在這里認識的人并不多,所以我去求助于長公主薛靈君,她提出了一個條件。”
簡融心緩緩將酒杯落下。
胡小天在心中斟酌了一下方才道:“她讓我用你來換柳長生父子的性命。”他本以為自己的話會再度打擊到簡融心脆弱的神經,可是卻看到簡融心的表情風堊波不驚,出奇的平靜。
簡融心黑長而蜷曲的睫毛如同蝴蝶翅膀一般閃動了一下,小聲道:“剛才見到他們我就想到了。”
胡小天道:“我一直以為你們夫婦都很恩愛,所以那天晚上看到的情景讓我很是吃驚,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們兩人究竟出了什么問題?”
簡融心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再次將酒斟滿,輕聲問道:“你會不會殺我?”
胡小天笑道:“如果我真打算用你的性命去換柳長生父子,那天晚上本該是最好的機會。”他搖了搖頭道:“我從沒有想過殺你,而且我這個人有個怪脾氣,從不受別人的威脅。”
簡融心主動端起酒杯跟胡小天碰了一下:“無論怎樣,我都應該謝謝你救了我。”又一杯酒下肚,感覺整個人輕松了許多舒服了許多,簡融心道:“我曾經想過死,可是現在我卻不能死,我要為我爹報仇。”
胡小天發現酒可以改變一個人,簡融心喝酒之后的狀態跟剛才完全不同,這位名滿大雍的才女飲酒之后變得堅強了許多開朗了許多,不過這好像也意味著她的酒量不怎么樣,或許再過一會兒她就要醉了,可醉了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對現在的簡融心來說,或許正需要一場酣暢淋漓的大醉,至少能夠讓她睡個好覺,至少能夠讓她暫時忘記李沉舟帶給她的傷痛。
于是胡小天決定陪著簡融心繼續喝下去,他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的判斷準確無誤,簡融心的目光已經變得迷離,俏臉已經是粉面桃腮,舌頭也開始變得不靈活了。
換成平時胡小天一定會責怪自己無恥,居然將一位溫柔嫻淑的大才女灌成了這個樣子,不過現在他卻覺得自己在做好事,再來一杯,簡融心可能就要醉倒了,自己扶她上堊床,讓她好好睡上一覺,胡小天雖然不是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可也不會做出趁人之危的壞事。
簡融心目光迷離望著胡小天道:“你……你是不是想灌醉我?”
胡小天被她發現了自己的動機,不由得訕訕笑了起來:“沒有的事,你覺得自己酒量不堊行可以不喝。”
“你才不堊行呢……我……又沒醉……我過去都不知道原來……原來飲酒是那么……那么美好的事情……”
胡小天道:“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簡融心有些驚奇地望著胡小天道:“好詩……你……你還會作詩啊……對了,我聽說過你……”她有些語無倫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