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面基地已經知曉了發生在天頂座空間站的激戰——并不是無人機群的信號封鎖出了問題,而是只要眼睛不瞎,從月面基地上抬頭一看就能發現太空中那片亮斑周圍正有著大量光點明滅閃爍,而稍微精良一點的光學觀測設備便足以清晰地觀察到那座布置在母星高位軌道上的空間站正被一群來歷不明的戰爭兵器“圍攻”。雜#志#蟲 戰爭是一件顯而易見的事——最起碼在月面基地的人看來,他們正在遭受一場新的戰爭。
事實上在無人機群阻斷天頂座通訊網絡的瞬間,月面基地就發出了極高等級的安全警報,隨后便有數以千計的光學觀測站和雷達天線轉向那個方向。月球的居民們試圖搞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然而除了光學觀測之外,其它的通訊手段——包括所有的秘密信道和緊急通訊頻道中都只有一片雜波,而雷達傳回來的更是完全無法辨識的扭曲信號。
失去了便捷的通訊手段和雷達觀測,月球上的代行者們發現自己竟然只能依靠眼睛來了解遠方那片戰場上的情況,這些代表著先進科技的人工智能生命們感覺自己仿佛一下子掉進了某種遠古時代,必須用最原始的手段來收集情報并依照這些情報來制定策略——就像大智庫里記載的那樣,中古蒙昧時代的人類們在戰場上依靠揮舞旗子、點燃煙火和“看我眼色行事”來傳遞信號,而此刻的代行者們也差不多,這讓一直都井然有序的月面社會罕有地有了些慌亂。
但在位于堡壘中的主腦控制下,秩序仍然很快便得到恢復,隨后一系列基于目前情況的應對指令從堡壘中發布出來,大量太空戰機從月面基地升空,平常很少啟動的宙戰快速炮艦也轟鳴著離開了星港:根據光學觀測的結果,圍攻天頂座的是一種速度極為敏捷的神秘敵人,笨重的戰列艦和重型炮艦在對付它們的時候恐怕毫無用處,唯有海量速射炮的不間斷攢射能對那些怪東西造成有效的打擊,所以從月面基地上升空的部隊基本上都是這一類快速單位。
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代行者們幾乎沒有多少重型戰艦可用:在對抗行星吞噬者的過程中,只能執行太空轟炸任務的重型宇宙戰艦幾乎沒有用武之地,早在十幾個世紀之前這些老古董就被淘汰個差不多了。
那些不斷從月面升空離開的支援部隊自然也落入了郝仁眼中。
巧妙偽裝的攻擊機(莉莉形象地給這架飛行器起了個臨時的名字叫“特洛伊木馬”)正在依照預定軌跡接近月面,盡管它并沒有和那些從月面升空的支援部隊正面接觸,但在大量飛行器從月面升空的情況下出現了這么一架渾身帶傷正在著陸的,它毫無疑問會顯得相當醒目——因此郝仁從剛才開始就在擔心這座“特洛伊木馬”是否很快就會被識破,然而隨著時間推移,他發現自己的擔心似乎是多余的。
這架飛行器正在順利地通過每一道身份識別關卡:盡管它連個真正意義上的駕駛員都沒有。
在飛行器的駕駛艙里,座椅上放著的其實是數據終端,后者投影出一個惟妙惟肖的全息影像,那影像正是這架飛行器原本的駕駛員的形象:這是為了應付某些檢查平臺上的自動圖像采集設備。而在駕駛員面前的屏幕上,則不斷顯示著月面安全系統和機載電腦之間的交談記錄:
“XX塔臺呼叫XXXX號飛行單位,提交身份識別代碼。”
“XXXX號回應,身份識別代碼已提交,請求通過一號屏障。”
“XX塔臺詢問XXXX號飛行單位,需記錄你此次行為的原因。”
“XXXX號回應,本機在天頂座戰場遇襲失去還擊能力,因空間站被敵群封鎖無法返站維修,因此緊急前往月面基地執行維修程序。”
“XX塔臺轉達指示,天頂座相關情報已被主腦列為高優先級資料,請上傳戰場記錄儀資料。”
“XXXX號了解,正在上傳戰場記錄儀資料……”
一邊是被自律機械們修改了核心程式的艦載計算機,一邊是月球安全系統的海關AI,兩個智力不怎么高的電腦用自動問答程序聊的熱火朝天。
而郝仁一早就料到了這架從天頂座跑出來的戰機會受到月面上主腦的高度重視,所以提前在機載電腦里準備了一份精心炮制的戰場紀錄,現在看來,這份戰場紀錄也派上了用場。
在這個過程中,“特洛伊木馬”終于通過了所有的空中管制屏障,并緩緩降低高度靠近了月面上一處由大量半球形穹頂組成的建筑群上空,建筑群里的其中一座穹頂接收到請求入港的信號,于是半球形的穹頂立刻張開一個足夠戰機進入的圓形洞口,洞口內則可以看到大量正在運轉起來的機械結構。
這就是代行者們建造的自動化維修工廠了。
“沒想到會這么容易,”在飛行器慢慢落入穹頂建筑的過程中,郝仁忍不住對N6說道,“全程都是自動系統在控制,而且看上去還不是智能特別高的那種……如果你們安排一些高級AI,比如你這樣的仿生機器人把關,恐怕就不那么容易混進來了。至少你們可以提出一些更靈活的問題。”
“然而那樣卻會極大地降低效率,并且是在浪費我們邏輯電路的使用壽命,”N6搖著頭,“自動系統足夠用了,高效快捷而且能批量處理大軍團出入時的數據,如果不是你們這種科技實力遠超我們的人出現,自動識別系統根本不會這么容易被欺騙——而如果是遇上你們這種程度的對手,我相信即便升級了識別系統也沒什么用,你們很容易就能制定出新的應對方案。”
機器人小姐姐的邏輯判斷還是這么簡單直白講求實際,一點都不會因為自己的族群處于弱勢地位而感覺尷尬,她仿佛只是在陳述事實,卻讓郝仁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咳咳,其實如非必要,我們還是挺希望能通過正常途徑跟你們這種幸存者文明建立交流的,”郝仁摸著鼻子,“然而情況所迫,我實在沒得選擇。”
這時候莉莉看了掛在機艙中的屏幕一眼:“房東房東,咱們飛進來了……好像有什么東西正在靠過來。”
在進入穹頂建筑之后,飛行器的控制權便被建筑物的維護系統自動接管,為了防止引發警報,數據終端沒有阻止這個過程。此刻郝仁看了一眼外面的情況,只見自己所乘坐的這架代行者攻擊機正在被一組強有力的機械臂抓取并送至一個金屬平臺——那平臺周圍有大量伺服機械正在從地下升起,每一條小型機械臂前端都安裝著發出紅色燈光的電子眼,它們在傷痕累累的攻擊機周圍移動著,以確認這架戰爭機器的損傷情況并準備制定一個維修方案:如果再這樣下去,它們很快就能發現這架飛行器的異常之處。
不過郝仁對此早有安排,在維修平臺啟動的同時,攻擊機的艙門便開了一條小縫,一道藍光眨眼間從里面沖了出來,它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于距離它最近的那條機械臂只是微微偏了偏自己的鋼鐵腦袋,工程爪上安裝的電子眼閃爍了兩下,便將剛才那道流光當成了一次正常的鏡頭反光。
然而數據終端卻已經悄無聲息地飛到了維修車間的角落,按照之前N4提供的情報,它很順利便找到了那臺安裝在墻壁上的六邊形金屬裝置:這是維修車間的控制中心,同時它也連接著附近整個建筑群的所有自動化系統。
數據終端把自己貼在金屬裝置的表面,金屬裝置前端的顯示器上立刻刷新出大量的數據和圖案,隨著外來代碼的注入,屏幕上的一個個線程從正常運作的綠色變成了代表報錯的紅色,緊接著又全部恢復正常。
至少表面上看起來很正常。
“病毒已經生效,搭檔,”數據終端發回消息,“感染范圍正在擴大,你們可以出來了。”
“特洛伊木馬”的機腹位置發出一陣輕微的機械摩擦聲,隨后用于偽裝的裝甲板便整個翻轉開來,郝仁領著其他人從里面挨個跳出來:他們就在一大堆電子眼的眼皮子底下大搖大擺地活動著,然而周圍的機械臂卻對此毫無反應。
莉莉好奇地用爪子戳了戳距離她最近的一只機械手,那只機械手隨之呆滯地向旁邊挪了挪,但除此之外并沒有更大的反應。
“別戳了,這些玩意兒不會有反應的,”郝仁拍了拍莉莉的腦袋,讓哈士奇精那旺盛的好奇心稍微收斂一下,“數據終端給這座維修中心的所有系統都注入了病毒,現在它們堅信自己正在執行一次復雜但順利的維修程序。”
“病毒并不能提供太長時間的掩護,”N6提醒道,“按照規定流程,這架攻擊機的駕駛員需要在一小時內前往最近的兵營報道并執行戰斗數據提取程序,所以咱們只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在那之后代行者們就會知道這里出了問題——主腦也會知道。”
郝仁點點頭:“足夠了,我們只需要離開這個地方而已。”
維修中心所有的系統都遭受了病毒感染,而由于代行者社會從上到下都建立在人工智能和自動控制系統的基礎上,因此這座維修中心的一切運作都是由計算機所控制——因此郝仁一行幾乎是堂而皇之地離開了這個地方,除了不得不繞開一些巡邏的士兵之外,他們無需在意任何監控設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