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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抉擇

  趙琇大吃一驚:“祖母?”

  張氏已經在短短的時間內做了決定:“太子殿下待我們家恩重如山,如今他傷重,我遠在奉賢,什么都不能做,難道連看看都不行?再者,我們送藥材過去還好,要把醫書借給他們瞧,只怕費時費力的,他們還未必能找到合用的方子。我卻是把那些書都翻過一兩遭的,又親自帶著人把裝書的箱子運到了京中宅子里,要找哪本書,誰能比我更清楚它放在哪兒?”

  她說得倒也有理,但趙琇擔心她的身體經受不住趕路的苦:“您這兩年身子弱,這一回趕路北上,他們定是要日夜兼程的,連姑姑和表弟,還要擔心他們受不住呢,更何況是您老人家?”

  張氏卻擺擺手:“無妨,我這把老骨頭還算硬朗,你又天天催著我繞著院子散步,我現在腿腳好著呢,大除夕那天晚上,祠堂里祭祖,我愣是站了一個多時辰,都沒覺得累。再說,你讓人做的那輛馬車著實不錯,多墊幾條棉被,應該不會顛得太厲害。”

  張氏說的是趙琇從去年開始,就一直慫恿祖母和哥哥找工匠來做的一輛四輪馬車。她偶爾隨祖母出門拜訪親友或燒香禮佛,一般是坐轎子和坐船的多,但有時候難免要用到馬車。奉賢縣除了官道和水路,其實陸路都修得不怎么樣,坐上半天,她骨頭都要散掉了,張氏也十分難受。趙琇就覺得,既然穿越前輩們能做出防震的馬車,她怎么也不該比人家差太多才行。就纏著祖母吵了幾日,終于得到了許可。

  她不知道哪里去弄適合做彈簧的鋼材。也不知道馬車制造的技術,純粹就是把彈簧減震的原理跟找來的工匠說了。又提議把馬車改成四輪的,再改進一下馬車輪子的材料。也是她運氣好,張氏找來的工匠是個挺愛鉆研,技術水平也高的,雖然沒能弄出彈簧,也沒能弄到橡膠車輪,但他重新打出來的四輪馬車卻比一般的馬車要穩當很多,就是造價比較高,比得上十輛尋常的上等馬車了。

  也虧得趙家小二房有錢。張氏又寵孫女,才會任由她胡鬧。但也因為造價問題,就做了這一輛而已。他們祖孫平時出門仍舊是以坐船坐轎為主,偶爾出遠門就乘這一輛車,比以前舒服多了。

  趙琇聽到祖母提起這輛馬車,心里稍微放松了點。不過她心里清楚,這輛馬車固然是不惜工本做出來的,質量過硬,但畢竟最多就去到嘉定松江而已。從沒有跑過遠程,不知道是否經受得住考驗,但如果祖母執意要去,她也只能答應了。

  趙琇就算穿到古代過了幾年。本質上還是現代那個習慣了科技發達社會的靈魂,認為兩三千里路之間來回一次,其實并不算什么。再加上穿過來不久,她就坐船跑了兩千多里路。所以沒有認識到,跑一趟京城有多么的折磨人。她反而還覺得。這一路有太子手下的人護送,有她讓人特制的四輪馬車,秋葉姑姑是個妥當細心的人,他們小二房在京城里還有宅子和仆役,祖母應該可以受到很好的照顧,所以并不反對。

  但是趙瑋從學堂回來后,聽說了祖母的決定后,卻反對得非常激烈:“祖母不能去,您這把年紀了,若是慢慢兒坐船北上,倒也沒什么,可走陸路,還要日夜兼程地趕路,您會受不住的!萬一您身體有個萬一可怎么好?”

  趙琇聞言,怔了一怔,也拉著祖母的袖子道:“哥哥說的也有道理,祖母,您再考慮考慮吧?不管怎么說,您身子要緊。”

  張氏微笑道:“胡鬧,都定好了的事,怎能反悔?你方才還幫著祖母收拾行李,怎么聽了你哥哥兩句話,就改口了?來接你們姑姑的人都已經答應捎上祖母了,這時候說不去,可是要丟臉丟到外頭去的。”

  趙瑋有些遲疑了,但很快又搖了頭:“丟臉就丟臉,只要祖母能好好的,那些都是虛的。”

  張氏見狀,只得板起臉來教訓他:“太子殿下待我們家恩重如山,如今他病了,我們什么都不能做,難道連去京城看看他也不能么?我們家在京城的宅子里,收著許多醫書,興許里頭有用得上的方子。我去了,也能把方子給他們送去,若能幫上太子殿下的忙,才是我們的造化呢。你不必多說了,我意已決。”

  趙瑋動了動嘴唇,看著祖母臉上堅定的神色,低下頭想了想,毅然道:“好,祖母若要去,也行,但孫兒要跟著一塊兒去!”

  這回輪到張氏吃驚了:“胡鬧!你才多大年紀?跟著去做什么?”

  “孫兒跟去侍奉祖母!”趙瑋斬釘截鐵地說,“況且祖母也說了,太子殿下對我們家恩重如山,他如今重病,孫兒別的做不了,去探望一下,安慰太子妃和太孫幾句話,還是力所能及的。孫兒從小跟魯先生學拳,如今又習了騎術,身體足夠強壯了,不會給祖母丟臉!”

  張氏見他態度堅決,心里也有些高興,這個曾經病弱的孫兒,如今已經長成小小男子漢了。她放緩了神色:“傻孩子,你就沒想過么?祖母去了京城,若連你也跟著去了,你妹妹豈不是要一個人在家?她才七歲呢,你放心不下祖母,難道就能放心得下妹妹?”

  趙瑋頓時為難起來了,他看了看趙琇,再看看張氏,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選擇。

  趙琇卻笑道:“哥哥既然對自己的身體和騎術有信心,那也該對妹妹的能力有信心才對。祖母和哥哥盡管放心去京城,我在家可以把自己照顧好的。我也這么大了,家里又有盧媽他們在,你們還怕我會吃不飽,穿不暖嗎?如果外頭有事。還有盧叔呢,我也可以去宗房請璟大哥出面。”

  趙瑋跟妹妹一塊兒長大。這幾年里幾乎是吃住都在一處,對她的心智能力再了解不過了。對這個妹妹,比祖母更有信心。他只略想了想,就點頭道:“妹妹說得有理,我們家與族人共居,外人斷不敢胡亂欺上門來,再說,祖母是郡公夫人的誥命,我身上也有個爵位在,縣衙那邊會多加看護的。誰有那膽子敢招惹妹妹?”

  張氏考慮片刻,便大膽地答應下來:“好,那你趕緊回去收拾行李,我打發人去學堂給你請假,明兒一早就出發,你得把騎馬要用的護具都準備齊全了,這兩千多里路呢,一路騎馬過去,可不是玩兒的。當心把皮都磨破了,出血叫疼。”

  趙瑋大聲應下,轉身跑出去了,張氏看著他歡喜的模樣。無奈地搖了搖頭,囑咐孫女:“你前兒說要給他做的那幾塊皮墊子,可做好了?沒做好的趕緊做出來。讓他用上。你哥哥是沒吃過那個苦,他以為騎馬趕路就象他平日在城外練騎術時那般輕巧呢。”趙琇連忙答應了。起身回房。

  秋葉已經抱著孩子回自己住的小院收拾行李去了,張氏又打發了人去給宗房趙璟的妻子沈氏送信。讓她過來一趟。雖然家里有盧媽在,她不怕孫女會得不到很好的照顧,但盧媽夫妻畢竟只是仆人,趙琇又小,有些事需要主人出面的,少不得要請趙璟夫妻照應著。

  這一趟北上,張氏不擔心自己的身體是否會病倒,也不擔心小孫子的體力是否能跟上,最擔心的是小孫女一個人在家會怎么樣。但如今實在是沒辦法了,她祖孫倆是一定要走這一遭的。

  盧媽小聲勸她:“老夫人這是何必?哥兒雖學了騎術,但年紀還小呢,何必吃這個苦頭?他跟著去了京城,也做不了什么。您不但自己要吃苦,還要為孫子擔心,哪里受得住?”

  張氏卻搖搖頭:“我讓瑋哥兒一塊兒去,不但是為了看望太子殿下,還有一件要緊事,需得他回京城一趟。”

  是什么要緊事?趙瑋已經十一歲了,虛歲都可以算是十二了,當年她為了孫子的安危,放棄了建南侯的爵位,但太子殿下卻許諾,等趙瑋長大了,皇帝就會讓他繼承侯爵的,在那之前,趙瑋就暫時頂著個縣男的名頭。如今一晃五年過去,襲爵的旨意始終沒有下來,有風聲說,皇帝這幾年身體不大好,時常生些小病,否則太子也不會代父出征了。也許皇帝只是一時沒顧上趙瑋這邊,也是有可能的,可旨意一日未下,張氏都不能心安。

  小長房那邊似乎消停了一段時間,又再度有所動作。趙玦去了遼東做芝麻綠豆大的小官小吏,雖然名聲臭不可聞,但趙老郡公的舊部們看在舊日情份上,絕不會讓他死的,有時候還會拉扯一把,據說他如今已經升官了,升到幾品還沒打聽到。他的母親牛氏一直住在京城,跟娘家的來往不斷,似乎有些蠢蠢欲動的意思,派了管事過來打理族中分到的田地,租子都照最高的收,拼了命地榨錢,聽說還賣掉了京中好幾處十分賺錢的店鋪,也不知是不是急等著錢做什么事。蔣家那邊也為了蔣氏,一直努力打點各方,想要把女兒從牢里弄出來。按理說,這些人都不可能再掀起什么風波了,但張氏實在放心不下,就怕他們有翻案的那一天。

  只要趙瑋襲了爵,這些人再不安分,也對小二房造不成傷害了。張氏甚至可以讓宗房把他們這一支從族里趕出去。他們祖孫倆,是遲早要往京里走這一趟的。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未亮,張氏就帶著孫子趙瑋,陪同秋葉母子一起離開了奉賢縣城。

  送別了祖母、哥哥和干姑姑,趙琇回到家中,坐在堂屋正座上,開始發呆。

  從今天開始,她就要一個人管理這個家了,她能應付得過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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