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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四章 新年

  趙琇并不知道自己告別了汾陽王太妃后,兩位路遇的貴婦人之間還發生過這么一番對話。她回到家,將汾陽王太妃的話稟報了張氏,也就忙自己的事去了。

  第二日,汾陽王太妃就在兒子的護送下進了宮,將要在慈寧宮里小住些日子,與太后老妯娌倆相聚相聚,說些家常話。太后與皇帝都有賞賜送到汾陽王府,汾陽王恭敬接了,又打點起過年時親友間的禮尚往來。按照本朝習俗,宗室不該與外臣交往,但宗室、皇親之間要論親戚情份,卻是誰都攔不住的。汾陽王久在嘉定,趁著這個機會,也好鞏固一下京中的人脈。

  因汾陽王太妃在宮中明顯受到禮遇,跟其他同輩的宗室女眷相比,格外有臉面,外界的人見了,也敬汾陽王三分。不但其他宗室、皇親們絡繹不絕地上王府拜訪汾陽王,就連宮里的汾陽王太妃,也經常受到公主、太妃、太嬪們的奉承。自然也少不了有人打她的主意,想托她幫自己說項,以達成各種各樣的目的。

  汾陽王太妃早有心理準備,一律微笑以對,卻是不該說的話,一句都不會在太后面前說,十分有眼色。這讓太后與皇帝對她更加滿意了,相應地,汾陽王受到的嘉獎也越來越多,在宗室之中越發有威望,甚至一度越過了本是宗室之首的廣平王與擔任宗人府宗令的老郡王。

  不過他本人仍舊十分低調謙遜,但很難說是不是個彬彬有禮的形象,因為凡有人敢捧得他太高,還要說半句廣平王的不是,他必要罵對方一頓:“你是個什么東西?也敢在我面前抵毀我的兄弟?我與他哪個更有風度、更溫和恤下。也是你能評價的?他是皇上的親兄長,皇上自然更敬重他。你說我的圣眷比他濃,卻把皇上當成是什么人了?簡直狗屁不通!”

  這番話傳開了,在他面前以踩別人的方式奉承討好的人就少了,也有朝臣心中暗暗腹誹:果然不愧是宗室,就算披著塊溫文有禮的皮,底子依舊是粗俗的。

  至于皇上?皇上自然只有夸獎汾陽王的份。因為汾陽王所言。句句是“實”呀。至于他心底里是怎么想的,就沒人知道了。

  廣平王如今就住在宮里,由太后親自看著。接受葉大夫的診治。太醫院為首的太醫都圍著他轉,所有藥都是最好的,開好的藥在投入藥罐之前,會經過三位醫官的復查。才會開熬,連熬藥都是右院判親自動手。不肯交到侍者手中。藥渣分開一包包地,上頭標明了日期時辰,專門有地方存放。至于其他試藥、熬煮敷眼白布等程序,就更不用提了。

  在這樣嚴密的措施下。若說有誰能動手腳,那可能性真是微乎其微。況且太后娘娘還下了令,若有誰敢不用心。立刻換人;若有人出了差錯,立刻攆出太醫院;若有人敢使壞……那就直接處死。抄家,連家族也一并遭殃。太醫院上下戰戰兢兢,就算原本還有幾分對葉大夫的妒恨,如今也半點不剩了。他們只求他的醫術足夠高明,能夠順順利利地治好廣平王的雙眼,讓大家平平安安地回家去。

  太后忽然如此著緊地盯著長子就醫,皇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在這皇宮之中,難道還有人能傷害到廣平王不成?廣平王在嘉定,尚且用不著如此嚴防死守,為何回到京中,住進宮里,太后還要如此戒備?鬧得好象宮里有人會害了廣平王似的。

  皇帝有些擔心,太后是不是在提防他?從前太后可從來不會這么想,難不成是侄兒高楨在她老人家面前說了些什么?皇帝有些煩惱,從前,這個侄兒對他可是親近得很的,怎的如今長得越大,就越與他生份了呢?

  皇兄廣平王也不說一說自個兒的兒子。

  皇帝心中有怨氣,但更多的是擔心。高楨與他日漸離心,太后對他似乎多了戒備,廣平王又不曾勸阻二人。眼看著廣平王的雙眼慢慢好起來,朝中百官會不會覺得,他才是那個應該坐在那把椅子上的人?

  皇帝自認為對兄長很敬重,也相信兄長不會背叛自己。可人心易變,從前兄長是因為雙目失明,才果斷自請退位,等將來雙目復明了,真的不會有半分不甘么?就算兄長無心傷害他,曾經追隨過兄長的人又會怎么想呢?他們本是他的支持者,以后卻很難說還是不是忠臣了。但若叫他讓出自己的皇位,那是萬萬不能的。他已經是皇帝了,讓出這個位置,哪里還有活路?他不敢賭。

  皇帝真的覺得非常煩躁,皇后不省事,早已不是過去的解語花了。皇長子還算穩重,可年紀太小,剛入朝學習政務,還生澀得很。但即使如此,也有人開始站隊,要投靠皇長子了,真當他這個皇帝是死的么?他才剛剛登基不滿三年,正年富力強,離死還有很遠呢,那些人要不要表現得這么迫不及待?至于皇次子,還是個不懂事的孩子,整天只會瞎鬧,對他兄長也不夠敬重,皇后是怎么教孩子的?小公主三天兩頭地病,叫人擔憂能不能養大,皇后竟連女兒都不好好照顧了。他應該禁止那些不知所謂的女人進宮向她進讒言才對……

  宗室們也不消停,他特地給了汾陽王額外的體面,對方竟如此沒眼色,還有長輩勸他多重用宗室皇親子弟。他怎么敢?晉陽王至今仍是陰陽怪氣的樣子,山陰侯也不知跟逆黨是否還有聯系。三年孝滿,山陰侯的婚事也到了重提的時候了,他要選哪家閨秀呢?

  然而,即使皇帝有那么多的煩心事,在人前他還是得擺出智珠在握的架勢來,微笑著孝敬母親,賞賜兄長侄兒,撫慰宗室皇親,安撫朝臣……絕不叫人看出半點心事。

  轉眼就是除夕了,宮里是一片歡聲笑語,宮外也是熱熱鬧鬧的。建南侯府上早已備下了酒席,預備吃一頓豐盛的大飯。今年趙家人來得格外齊,除了二房祖孫,還有內三房、外五房、外六房的人,米家堂舅一家也在日前到了京城。

  他是來述職的,可惜來得晚了些,衙門已經封筆。趙琇叫人拿了趙瑋的名帖遞到吏部去,讓吏部值班的人給他記了名字,等到開春衙門重開,吏部的大人們問起,底下就會報說他已經在京中候傳了。

  米堂舅在京中沒有宅子,舊年是租房居住的。如今進京得晚,大年下的不好找地方。正好烏來興幫趙琇尋找可以用作出租的宅子,又新得了兩處,有一處位于崇文門外的,雖然只有一進,地方卻大,也很干凈雅致,家具一應俱全。趙琇就把這處宅子借給了米堂舅一家暫住,再配上一房家人,照著趙焜的例,門房、廚娘與車夫齊備,生活完全沒有問題。

  除夕晚上,趙家在自家府里的祠堂祭了祖,又吃了大飯。族人們要守歲,張氏、趙瑋與趙琇卻早早去睡了。張氏與趙瑋本就要參加次日的新年大朝會,起得早,自然要睡得早。趙琇卻是太后日前特地下了恩旨,命她陪同祖母張氏一起入宮,所以只好抓緊時間休息。

  她本就為了過年的事忙了好些日子,每天累得頭一挨枕頭就睡著了,除夕夜格外累,她幾乎坐在炕邊就睡倒過去。一覺睡到三更,就被叫醒。迷迷糊糊地叫丫頭們侍候著換了大衣裳,梳好了頭,碧菡送了一碗姜湯過來,她喝了幾口,頓時辣得整個人的清醒了。

  趙瑋早早穿戴好,自行去了張氏院子處,又打發人了來催趙琇。趙琇耷拉著雙眼一路走過去,一路問管事的婆子:“昨晚鬧到幾點?幾位老爺、太太們都睡下了嗎?”婆子連忙回答:“都睡下了。米大人跟三房焜大爺守歲,在爐邊下棋,快三更才睡下的……”

  到了張氏院子里,她也穿戴好了,一身誥命服飾,又重又華麗,壓得她人顯得格外瘦小。但她竟然不以為意,反而打量趙琇,看起來挺滿意:“咱們琇姐兒也是大姑娘了,這一身衣裳撐起來,比別家姑娘都要穩重大方。”

  趙琇干笑:“祖母,時辰不早了,咱們快出發吧。”

  趙瑋笑著點頭:“是該出發了。”

  他騎了馬,趙琇陪張氏坐車,祖孫三人趕往皇宮正門方向。天還沒亮,路上卻已燃起了星星點點的燈火,卻是同樣趕往皇宮參加新年大朝的官員與誥命們。到了皇城正門,外臣與女眷就要分開兩條路走。趙瑋前往太和殿,趙琇扶了張氏,慢慢地在內侍引領下走路往交泰殿去。

  新年大朝,誥命們本該向皇后參拜。只是皇后告病已久,不可能出現,主持這項儀式的就成了太后。

  趙琇在家時就練習過好多次,今日也沒出任何差錯。參拜完畢,太后就要回慈寧宮去更衣,還會點幾位看得順眼的誥命女眷過去相陪,其他人差不多就散了。張氏本就是太后看重的人,今日也得了禮遇,帶上趙琇跟著去了慈寧宮。其他沒得體面的人見了,不免私下議論一番。

  眉山伯夫人在人群中看著她們遠去的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本想帶女兒來的,女兒卻沒能得到恩旨,甚至連婆婆,丘太夫人,也不曾有機會進宮參加大朝會。這是以往從來沒有過的。

  丘家,難不成真的就這樣敗落了?可他們到底是哪里犯了錯?皇后娘娘難道已經忘了她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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