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營大牢。
江芷微和阮玉書在兵卒押解下被送到了此處,今日負責值守的另外一名小司寇呂文眼見亂哄哄一群靠近,當即喝問道:“可有將佐領隊?”
兵卒之中站出將佐,恭敬行禮,遞過手令和腰牌:“回呂司寇,這是大索全城時抓住的大盜姜行一伙。”
呂文驗過手令和腰佩,確認非是冒名頂替,意圖混入后,呵了一聲:“姜行?昔年何等猖狂,今朝卻要做我階下之囚。”
姜行在楚唐之間的小國名聲不小,乃貨真價實的外景,而且行事謹慎,擅長聲東擊西,蹤跡難以把握,屢次逃脫諸國高手的捉拿,誰知這次潛入上營謀劃交易時,被墨家的事情牽扯,平白無故落網,如今遭封禁住元神,垂頭喪氣立在那里,當真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見姜行不說話,呂文擺了擺手,吩咐身后獄卒:“姜行關押在第五層,其余就在第一層,等下抽幾個人問問他們有沒有蘇墨等人或者其余墨者的線索,若能提供,過去所犯之事可減半懲罰,甚至既往不咎!”
如今上營人手極度緊張,不僅要大索全城,而且還得看管和監視王族,免得他們之中有人不滿,關鍵時刻發難,所以即使大牢,也被抽調了不少牢頭獄卒,剩下之人或得巡n長n風n文n學,w∷▼∧t邏防備,或得抓緊時間拷問墨者,哪有閑工夫管姜行之事,只不過照例得問問有無孟奇等人的線索在他們的經歷里,從看似不相干的人口中得到有用消息的事情不勝枚舉!
大牢共分六層,深入地底,最下面兩層有強力陣法,可用來關押被封禁住元神的外景級犯人,但如今被抓的墨者也關在這兩層,上面四層則為“常人”準備。
亂哄哄之中,喬裝改扮成男性的江芷微和阮玉書低著頭。收斂著氣息,態度柔順,被送進了第一層某間牢房,里面人多為患,對面亦然,皆是剛被送來不久。
牢房人多,兩女心中略微松了口氣,剛剛踏入,就悄然變化了方位,混在以前的犯人里。與姜行一伙拉開距離,免得被對方識破非相熟之人。
姜行一伙既驚魂未定,又沮喪不安,哪有余暇注意這些,先前就算看到陌生人,也以為是兵卒抓住的其他人,與自己等人一樣的倒霉鬼!
紛亂和嘈雜掩蓋了動靜。江芷微和阮玉書對視一眼,看到了彼此的欣喜,到了這一步。足以撐到全城大索結束了,以第一層看守的狀況,憑自己兩人的實力,到時候可以神不知鬼不覺溜走。按照約定,與孟奇等人會合,若是危急,三月時限也到了。可以支付善功強行返回。
到了這一步,她們都明白任務算是失敗,貴族掌權后。無論新的國策改不改,最核心的兼都不會存在,頂多被改造成類似儒家仁忠恕的觀點,在攫取新政利益的同時保持貴族高高在上的地位。
而付出更多時間來挽救墨家新政絕非好事,不提實力無法增長的事情,光是回歸后有時間間隔這一點就讓人不敢嘗試。
封神天庭墜落在五百年前,自身世界則有二十幾萬年,若以此為參照,簡直毛骨悚然。
雖然這參照未必正確,或許還有別的緣由影響,但有選擇的情況下,江芷微她們可不敢體會。
得想辦法彌補點善功損失……或許是與孟奇待得久了,兩女有所“感染”,同時冒出這樣的念頭。
隨著獄卒審問線索離開,大牢陡然安靜了下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一雙雙不懷好意的眼神在打量著陌生之人,想拉幫結派,打壓對方,確定獄霸的位置。
被這樣的目光掠過,江芷微不動神色用腳尖一挑,手中多了一塊青石,輕輕一捏,化作粉末。
直接將牢房地底的青石挑起?
直接捏成粉末?
所有的目光下意識避開了江芷微和阮玉書,這樣的實力雖然非是外景,但也足以稱霸第一層所有牢房了!
長夜雖漫,終有盡時,江芷微和阮玉書感覺有微光從窗口照入。
“藏過一日了……”江芷微暗嘆一聲。
就在這時,對面牢房傳來一道老邁卻精神的聲音:“施主,從你面相看,此次牢獄之災當能逢兇化吉,很快便可以出去……”
牢房里也有算命的?江芷微和阮玉書同時望了過去,只見一個眉須皆白但矍鑠的藍袍老道士正在給人看相算命,整個牢房的犯人排成隊,依次等待,秩序井然,讓人又好笑又驚訝。
這樣的景象怎會出現在大牢!
老道士算命似乎極準,往往只言片語就能讓面前之人變了顏色,甚至冷汗淋漓,顯然被說中了痛處。
正當兩女旁聽得津津有味時,老道士忽然坐下,擺手讓犯人散開,自身低眉垂目,不再引人注意。
怎么回事?江芷微和阮玉書訝異之中,發現大牢之門打開,今日值守的小司寇田括率人押解著幾名犯人進來。
只是送幾名犯人去下面幾層,老道士為何有如此大反應?剛才小司寇和獄卒來來往往之時,也不見他有半點收斂!江芷微和阮玉書同時皺眉,疑惑不解。
有了這樣的疑惑,她們戒備之心提高到了極點。
突然之間,江芷微心靈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戰栗,似乎不遠處有極端可怕的怪物或者敵人存在。
她瞇了瞇眼睛,示意阮玉書竭力收斂氣息,而自身裝作好奇,打量那幾名犯人。
臉皮微紅,步伐踉蹌,但就是讓我覺得危險!江芷微不敢再看,收回目光,明白了危險感覺的來源,那名低著頭,耳畔皮膚微紅的犯人絕非普通外景!
這時,田括打開了通往第二層的大門,里面值守的高手訝異問道:“田司寇,他們是?”
“新抓到的墨者。”田括不動聲色道。
按照暗子的“戒條”,沒有蘇墨等五人的命令。他不能主動接觸任何一名墨者,因此并不急切。
“收獲不小啊!”那名高手看了一眼,嘖嘖贊道。
當!第二層大門關上,江芷微傳音阮玉書:“是墨者?”
阮玉書和孟奇負責墨者事宜,對人員最是清楚不過,聞言輕輕擺頭,清冷之中透出凝重:
“不是。”
大司空府邸之中。
公羊薄情緒起伏難平,正焦躁不安地來回踱步,窗外花香鳥鳴,卻難以化解他內心的陰霾。
蘇墨簡直喪心病狂。竟然敢突襲封地,以誅不義之名殺掉了七叔,難道不怕我公羊家和金光洞的報復嗎?
他出身公羊家,十來歲便拜入金光洞這隱秘道門,受盡外人崇敬和畏懼的目光,何曾見過有如此無視金光洞和公羊家威嚴之人!
更為重要的是,他之前還打算回封地一趟,與寵的姬妾纏綿幾日,若非師伯一直在。必須陪著,這次被殺之人肯定就有自己!
“該死!要不要瞞著師伯回書山門,讓掌門真人加派宗師,用上一切手段。盡早將蘇墨拿住?”公羊薄有點被孟奇的膽大妄為嚇到,琢磨起請援兵之事。
但這樣一來就直指宗師伯能力不足,必然被他記恨,而自家師父僅是絕頂高手。應付不下來!
“該死!該死!一定要將蘇墨車裂而死!”左右為難之中,公羊薄愈發痛恨孟奇。
而且,有了先前公羊登之事。他父親公羊增擔心孟奇順手報復,加強了府邸的防備,只要孟奇敢于前來暗殺,立刻便會觸發警戒,引來高手圍攻,同樣的,他也讓公羊薄減少了外出,使得公羊薄心情愈發得差。
外面一直飛鳥振翅,落到窗沿之上,公羊薄看了一眼,并未在意。
突然,一聲輕柔鐘響入耳,公羊薄頓覺元神顛倒,恍若迷夢!
他泥丸宮內綻放出金色毫光,似有護佑元神的秘寶,但品階較低,僅能抵消部分影響,還是頭暈目眩!
模模糊糊之中,他看見那只小鳥身前漂浮著一個暗色磬鐘,其上花紋密密麻麻,妖異混亂,上書兩個大字:
“迷神!”
孟奇變回原形,身前幽幽暗暗,長刀以開天辟地的姿態猛然斬出。
刀光一閃,幾丈距離瞬息而過,落在眩暈的公羊薄身上。
啪!他應激而發的金光圓罩被斬破,刀光似無可阻擋!
就在這時,勉強有一絲清醒的公羊薄咬破了舌尖,施展師門無上神通,身體忽地消失,挪移到了兩丈開外!
只要再撐一個呼吸,援兵就來了!
他思緒剛起,就看見孟奇陡然長出了兩條手臂,一只握拳打出,潔白如玉,纏繞著金、紫和黑白光點,神圣莊嚴。
這只玉如意般的拳頭直接穿透層層防御,打在了公羊薄額頭,打得他腦漿迸出,紅的白的一片!
連一個呼吸都撐不了……公羊薄軟軟倒地,陷入了黑暗,充滿了不甘!
孟奇左手之劍遞出,刺中公羊薄,點燃尸體,消弭三寶如意拳痕跡,并用鮮血快速書寫文字。
與此同時,他收起公羊薄的芥子環,扔入口中,變回飛鳥,與周圍受驚飛起的“同類”一樣做鳥獸散!
一個呼吸后,好幾道氣息靠近,有的強橫,有的蒼老,皆是公羊家的強者,以公羊增為首。
他擔心兒子,凝目望去,看到了殘破的尸體,旁邊用鮮血書寫著三個大字:
“誅不義!”
誅不義……公羊增腦袋一仰,身體晃動,險些氣急攻心,暈厥過去。
薄兒,薄兒!他突然發出凄厲長嘯,咬牙切齒喊道:
“蘇墨!”
“老夫一定要殺了你!
其余強者皆有兔死狐悲之情,知道孟奇沒逃遠,趕緊搜索附近,可哪里還有線索!
公羊增長嘯完畢,臉色陰沉,吩咐其中一位強者去請金光洞宗師,蘇墨神出鬼沒,誰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救人,什么時候報復,光靠一位宗師和幾名絕頂高手,實難處處防備!
他強忍著悲痛,有條不紊下達著命令。
沒多久,其余外景強者或報信離開,或追索而去,此地只剩他一人。
他飛落房中,抱起兒子的殘軀,老淚縱橫:
“孩兒,為父一定替你報此血仇!”
他縱身飛起,剛出房間,突覺眼前光線昏暗,半空被混沌遮掩!
糟糕!他心中一緊,欲要沖天而起,但已是慢了一步!
孟奇從驚鳥變回人形,右手探入虛空,輕輕一提,提起了一副水墨畫卷,院子和房舍出現水波般的晃動,但又迅速恢復原狀。
秘寶:山河社稷圖!
公羊薄回房時就已經踏入圖中,只是孟奇沒有發動,而是自身入圖襲殺,若非如此,交手的動靜早就引發了警戒!
等到殺了公羊薄,孟奇并未收起山河社稷圖,自身也沒有遠去,醉翁之意不在薄,轉而設計起公羊增,當真藝高人膽大!
若公羊增不落網,他就不收圖,任他們抱著尸體離去!
提著畫卷,孟奇搖身一變,化作了公羊增,鐵青著臉色,飛向大牢,一路無人敢問,無人敢擋,痛失子的家主豈能搭話?
出了府,孟奇直接下落,遁入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