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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 極北之人

  蜿蜒的峽谷就像地面的一條傷口,蜈蚣般“趴”在皚皚白雪之中,多有積年不化的寒冰,反射著晶瑩的光芒。

  左側崖壁之上,屹立著兩人,為首者面向大堊日,吞吐陽光,呼吸間流淌著若隱若現的火焰。

  他容貌年輕,二十來歲的樣子,眉眼間藏著幾分倨傲,頭戴皮帽,身穿銀白色緊身長袍,在大堊日照耀下,閃爍著微光,仿佛由一塊塊鱗片縫制而成,氣息貫通全身,上與大堊日相合,下勾地底深處的磅礴,端得不凡。

  在他身后,是位衣裙火紅的女子,眉目精致,青春正盛,充滿活力。

  “師兄,沒事吧?”紅裙女子關切問了一句。

  吞吐著陽光的年輕男子雙眼略小,給人始終瞇著的感覺,其余五官也無出眾之處,但在那股強橫的氣息、發自內心的自信光輝“串連”下,竟有幾分難以言喻的魅力,分外吸引別人的目光。

  此時,他微微笑道:“一點傷勢,日出已復,南邊果堊然強者不少,沒讓我失望。”

  紅裙女子微微嘟嘴:“你什么都沒說就拉著我南下,到底想做什么?”

  自家師兄陳釗乃極北之地不世出的奇才,未滿三十就已晉升宗師,而且修煉的還是被認為不適合冰寒環境,遭門中前幾代祖師放棄的功法,到如今,晉升剛滿五年,已挑戰過幾位老怪物之外的所有宗師,未嘗敗績,乃門派的驕傲,自己的驕傲,唯一的缺陷就是太過隨性,想到什么是什么,常常不給師父交代一聲就深入極北核心,讓人擔憂。

  這次的事情亦是如此,自己剛閉關出來,穩固了外景的境界,就被師兄拉著,匆匆忙忙南下,前段時日,正好碰到幾位逃亡的宗師,差點陷入重圍絕境,還好對方不愿糾纏,不愿停留,不愿制造大的動靜,稍有交手便匆忙離去。

  陳釗依舊“瞇“著眼睛,輕輕吸了口冷冽涼爽的空氣,漫不經心道:“還看不出來嗎?帶你游歷南邊,尋找強者挑戰,打磨自身。”

  “游歷南邊,挑戰強者?”紅裙女子細眉挑起,頗有幾分訝異,“師兄,這,這不太好吧?”

  自中古魔佛亂世以來,極北之地的宗門家堊族已少有人南下游歷,探索神秘莫測的極北核心都來不及,何苦與外界糾纏。

  當然,其中也不是沒有特例,但有的死于游歷途中,有的深受打擊返回,沒多少好下場,于是一代傳一代,對南邊的妖魔化越來越盛,年輕人視如蛇蝎,不敢南下,等有了成就,堪稱強者,則又沒了朝氣銳氣,寧愿探索極北,坐鎮一方,也不想胡亂摻合別處之事。

  陳釗嗤笑一聲:“有什么不好?像老頭子們那樣固步自封有什么好的?在我們極北,翻來覆去不是寒霜劍、冰魄神指,就是元磁掌、凍神刀,各家各派名稱不同,闡述武道的工具不同,但實際還不是相類的玩意?”

  他眼睛閉上,臉孔沐浴著金黃陽光,用一種近乎夢囈般的語氣道:“天地之大,有日月星河,有浩瀚蒼天,有生繁之木,有汪洋大海,有電閃雷鳴,有狂風呼嘯,有邪魔惡鬼,有起始與終結,絕非單調的寒冰和元磁,武道亦當如此,闡述不同天理,以一己肉身,代一方天地,各呈異彩,各有特點,各有強橫之處。”

  “天地遼闊壯麗,武道深邃多樣,正等著我們去見識去探索,光是想一想,就讓我熱血沸騰。”

  他的師妹兼未婚妻劉澤君亦聽得有點悠然神往,她能在二十七八歲就突破至外景,本身天賦和努力都不會缺,對武道還有著強烈的信心。

  “可據說南邊武道昌盛,天資橫溢者層出不窮,非我們極北可以比擬,以前不是沒有前輩南下游歷挑戰,但他們往往遭受嚴重挫折回來,有的更是失去了武道自信,于心靈內留下無法彌補的隱患……”劉澤君尚有點擔憂。

  極北宗門家堊族或多或少與來極北尋覓天材地寶的外景強者打過交道,讓他們對南邊不至于一無所知,但一知半解最是容易自我想象,加上有些遭受慘敗的前輩作為例子,難免形成一種下意識的閉關自守。

  陳釗忍俊不住,轉身看向師妹:“你難道對師兄我沒有信心?”

  “不到三十的宗師,即使在中古典籍記載里,也絕非尋常,而我們修煉的功法不殘缺無疏漏,乃貨真價實的法身傳承,與南邊相比,沒有顯著差異,既然如此,同為宗師,又能有怎樣的翻天覆地差距?”

  “除了那幾個老頭子,其余宗師頂多能仗著功力更加深厚精純,境界略勝一二,才能和我打成平手,天下之大,我有何處去不得?”

  他說得自信十足,相當的意氣風發,看得師妹劉澤君目眩異彩,這就是師兄最有魅力的地方。

  “而且我懷疑過去那些慘敗而歸的前輩就是因為極北固步自封,從未見識過別的功法,而南邊強者不乏擅長寒冰與元磁之人,彼此不缺乏類似經驗,所以在初次遭遇后,吃了大虧,失了信心和氣勢,以至于屢戰屢敗,狼狽回返。”陳釗深吸口氣道,“而我已做好準備,之前的遭遇戰便是明證。”

  劉澤君態度很快轉變,笑容燦爛道:“南邊天資橫溢者雖多,但我相信能超過師兄你的沒有幾個,你縱使無法橫掃同代和同境界之人,也不會與其中佼佼者相差太多。”

  陳釗微微點頭,嘆息般道:

  “希望南邊江湖不要讓我失望,我很期待。”

  強大的氣勢,一次次勝利累積的自信,讓他的精氣神意渾然一體,給人高山仰止的感覺。

  劉澤君年紀不算大,性子也活潑,放下心事后,亦向往起南下之旅,隨口說道:“等師兄你踏入巔峰,我們先回極北,進入冰雪仙宮,看有什么奇遇。”

  陳釗正要回答,忽然心中一動,回首看向峽谷東南方向,只見一位黑衣勁裝男子負刀而來,賣相出眾,氣勢與自己竟有幾分類似,都是那種戰勝過一位位強敵后累積的強大自信,讓敵人氣勢和心靈被壓制的自信。

  “好對手!”他臉泛欣喜,跨前一步,四目對視,氣機頓時碰撞,在中間處竟有火花產生,被白雪襯托得分外鮮明。

  孟奇剛開始隱匿了氣息,等發現非是金帳武士和長生教薩滿后,遂光明正大過來詢問:“這位朋友,可曾見過這幾名宗師?”

  半空霜寒之氣匯聚,凝結成一張張圖畫,儼然便是哈斯烏拉等人的樣子。

  陳釗哈哈一笑:“才交過手沒多久,若想知道他們的行蹤,就先與我切磋一番,看你有沒有這個資格。”

  “固我所愿,不敢請耳。”發現對方同為宗師,同樣有著那種因經歷而來的強大自信,孟奇早就有幾分戰意,右手往后,握向刀柄,看似緩慢,但卻像是彌漫覆蓋了周圍,陰陽流轉,難知何為本,何為化,隨機而實,無法測度,直到握住了刀柄。

  陳釗眼睛一亮,壓力陡升:“好!”

  他如臨大敵,背后現出一個火球,不斷聚合與噴發火焰的火球,像是大堊日降臨此處,同時,他周身竅穴打開,每一個竅穴都仿佛藏著微縮大堊日,時刻不停地噴堊薄著恐怖的能力,體表覆蓋上一層薄薄的赤火。

  在孟奇眼里,陳釗就像是每個竅穴都點燃了一個核反應爐,舉手投足有著恐怖的力量和灼熱。

  他是擅長力量的武者……這個了悟瞬間在孟奇腦海內出現。

  很好,正巧我也擅長力量!

  孟奇抽出了天之傷,身隨刀勢,剎那間就出現在陳釗面前。

  陳釗手中握著一根長棍,沒有花俏,將周身竅穴的力量集中于雙手,狠狠劈下。

  刀棍相擊,原地直接發生爆炸,碎裂了積年寒冰,垮塌了部分崖壁,翻滾出了蘑菇云。

  身繞火焰,被沖擊波迎面沖刷,孟奇竟然毫無異狀,再次揮刀斬出。

  距離很近,速度很快,陳釗完全沒辦法閃開,只能揮棍招架,且戰且退。

  砰砰砰!

  孟奇大步往前,刀棍接連碰撞,爆炸隨著陳釗的退后,串成了此起彼伏的火焰蘑菇林。

  轟隆,轟隆,轟隆!崖壁一段段垮塌,積雪融化,氣流飛散。

  兩人交手極快,似乎全憑力量,陳釗越戰越是心驚,這是哪里來的怪物,竟然讓自己雙手有了顫抖,生出難以招架的感覺,肉身之力簡直匪夷所思。

  而且他刀法渾然天成,各種玄奧的招式信手拈來,將自己牢牢壓制,只剩招架之功。

  更為可怕的是,爆炸的余波和火焰似乎無法傷害到他,但自身屢受其害,氣勢緩緩下降,這么打下去,要不了多久就輸了!

  真是頭牲口!陳釗自出師以來,首次遇到這次的敵人,咬了咬牙,只能施展壓箱底手段,扭轉戰局,轉守為攻了。

  孟奇氣勢磅礴,兇猛往前,毫不在意刀棍的碰撞,這是肉身強橫者最發揮優勢的戰斗方式。

  陳釗背后的火球最先散發高溫,制造熔爐領域,但孟奇絲毫不吃這套,體泛淡金,如神佛降臨,于是,火球往前一飛,鉆入了陳釗體內,將周身竅穴的力量凝成一股。

  “開!”陳釗用盡全力,揮出了銅棍,幾乎能撕裂長空。

  孟奇身軀隨之膨脹,萬物返虛,長刀下劈。

  轟隆!天地失色,仿佛只余黑白,一道身影倒飛出去,虎口流血,正是陳釗。

  孟奇正待問話,遠處忽有流星躥起。

  求援信號!

  陳釗滿心挫敗,穩住身形,朗聲道:“閣下尊姓大名?我乃極北……”

  話音未落,他就看見黑衣勁裝男子消失在原地,飛遁往東北方向。

  “我乃極北陳釗……”陳釗表情呆滯,喃喃自語,神色有幾分痛苦,又有幾分狂熱。

  跟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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