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燈神使傲立樹前,托著燈盞,光芒遍照十方諸界,點亮了扶桑古樹周圍的幽幽暗暗,宛若末日來臨時引導游子歸家的慈母善神,靜靜等待著少玄與羲娥的進攻,凡有火芒處,皆能見灰燼洋洋灑灑飄落,不知來自何方。
他雖然是上古年間就得道的仙人,侍奉老母后更是再有進益,距離造化不過咫尺,但提前蘇醒終究不復巔峰,面對兩位傳說大能的圍攻,面對霸王絕刀與末日之舟,哪怕嘴上說得再自信十足,實際還是不敢怠慢與松懈,放棄了主動進攻,謹守之前布下的“十方游子琉璃界”,為沙悟凈消弭老母隱患,拿到那件事物,爭取充足的時間。
到了傳說這個境界,知“我之為我”,明外在可依不可賴,能摒除諸多局限洞悉局勢,如此清楚的狀況下,少玄與羲娥豈會不明白掌燈神使的打算?
沒有絲毫耽擱與猶豫,少玄一步邁入末日之舟,與羲娥并立,驅使巨艦緩緩駛入了燈火通明處。
樓船層層禁制浮動,交織成一枚枚道紋,匯成潤澤的淡金水光,圣德功德皆備,剛與游子燈照出的光明接觸,便摩擦出點點火花,上下閃爍,左右流淌,似乎即將被憑空點燃。
可是,哪怕火花仿佛狂風巨堊浪,末日之舟也巍然不變,絲毫不受損傷,甚至讓光明主動避開,以航行于苦海之上的姿態穿行于燈火照耀之地。
雖然末日之舟未盡全功,諸多能力不足,難以稱為真正的絕世,但它本身就是為了煉制出來渡過末劫,駛向下個紀元,屬于苦海寶筏,防御之力是其根本,這方面足以媲美絕世之物,航行于“十方游子琉璃界”正發揮所長!
燈火如水,匯成大海,船行洋上,分波開浪,靠近著掌燈神使。
可就在這時,羲娥與少玄眼前所見忽地變化,雖然依舊是十方游子琉璃界,依舊是燈火汪洋,但前方的掌燈神使突兀消失,只余下一截綻放異彩的燈芯靜靜燃燒,四周多了如膠似油的幽暗液體。
燈芯?
羲娥心頭一動,神識與末日之舟相合,觸手般轟然探向各方,然后看到無窮高處出現了掌燈神使俊俏的面孔,他正居高臨下,俯視著自己兩人。
遠處則有琉璃邊界,仿佛燈盞。
這是……她心頭一動,所見各相匯聚,已是把握到了當前狀況。
不知為什么,進到十方游子琉璃界的末日之舟順著燈火,詭異駛入了那盞琉璃仙燈!
此時此刻,自己與少玄不在外界,而是處于燈內,正靠近著燈芯!
好一堊手偷天換日!
轟隆!
羲娥認清狀況的同時,少玄也明白了遭遇,蓄勢待發的他以刀為尺,打出了“萬方圣德神光”。
轟隆!
一重重世界凸顯,一個個文明浮現,星星之“火”匯聚,照亮了幽暗冰冷的宇宙,赤青黃白黑等各色匯聚,分別代表著人道不同部分,化作了異彩紛呈的潤澤“水流”,以人定勝天之勢融入了絕刀,激發出了諸天神雷。
紫的,青的,四色五彩的,虛無混沌的,張牙舞爪的,凝成一團的,各色雷光成水,仿佛回歸了最初,形成了一汪古老滄桑的雷池,匯合著侵潤萬物的圣德水光,以下擊上,以人斗天,扭成螺旋,浩浩蕩蕩打向了掌燈神使。
這道刀光所過之處,燈火避讓,不肯傷害,剎那便已來到掌燈神使面前。
掌燈神使表情愜意,目光凝重,沒有托著琉璃盞的另外一只手攤開,五指并攏,掌心如玉,表面迅速透明,道道紋路凸顯,竟然化作了一面滿是玄妙的“鏡子”。
刀光斬中鏡子,被直接反彈了回來,激得末日之舟淡金大作,功德長鳴,才勉強穩住。
“鏡子”中堊央,則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焦痕。
短短瞬息的幾番龍爭虎斗難分勝負。
雙眼淡而無色的沙悟凈飛遁于似乎有一個宇宙距離的扶桑古樹,身邊不時有噼里啪啦之聲響起,點點灰燼從照耀上來的微弱燈火里飄出。
這些不知來自何方的詭異怪物正常難以殺死,充滿了整個扶桑古樹界域,稍有不慎,傳說大能都有可能載個跟頭,因為若沒有對應功法,根本察覺不了這些怪物的出現,它們不知藏在何方,竟能瞞過傳說的感官,而攻擊也是相當的古怪,似乎能拉著傳說從高層次生命狀態往下跌落。
它們究竟是何物所化?
是與昊天上帝有關,還是與東皇太一有關?
飛遁之中,沙悟凈念頭難免起伏,思考著扶桑古樹界域的奇詭,幸好老母將游子燈賜下,直接讓掌燈帶入真實界,否則還真沒有辦法克制那些詭異怪物,步步為營的情況下,必然遭受其余勢力的干涉與組織。
不過,快接近樹頂時,游子燈的光明無法照透,只能看自己了。
“但如今的我也非西游時境界不高,常常無能為力的沙和尚了……”沙悟凈淡漠的目光閃過一絲光彩,似乎想要證明些什么。
遁光飛掠,四周忽地一暗,但不是完全的漆黑,桑葉和枝干沐浴著日芒,閃爍著火光,像是夜里插滿了火炬的野外。
沙悟凈摸了摸胸前懸掛的白骨琉璃念珠,內心映照周圍,放緩了速度,步步為營,防備著那些詭異怪物的來襲。
飛了一陣,安寧無事,沒有半點詭異,可越是這樣,沙悟凈越是憂慮,事有反常必為妖!
少頃,沙悟凈眼前一亮,已然看見了扶桑古樹頂端。
其中一株樹葉成山,堆滿了白花,白花簇擁之中有一座青墳,青墳之外豎有石碑,書寫著一行文字,當前文字。
沙悟凈一個字一個字地念了出來:
“夫君孟奇之墓!”
轟隆!
下方雷聲大作,扶桑古樹微搖,少玄、羲娥與掌燈神使發生了激烈碰撞。
沙悟凈心頭一動,忽有所感,看向旁邊,只見另外一株古樹的樹頂靜靜屹立著一道身影,穿著玄黃袞袍,頭帶平天之冠,冕旒垂下,擋住顏面,氣息滄桑而古老。
他正看著自己!
同與不同之間,靈光漸漸浮現,孟奇似乎把握到了什么,自然而然運轉了真靈。
他直覺依賴于武道的經驗、見識,依賴于地球知識的經驗、見識,依賴于種種經歷的經驗、見識,紛紛化作琉璃般的碎片,從體內飛出,但又沒有離開自己,而是盤旋于周圍,與自身有著一道道璀璨星光般的連線。
這個時候,他就像一把撐開了的傘,后天所得在外,先天本性于內,但又沒有完全分隔,依舊有著連線,共同匯成了整體。
有正便有反,有陰既有陽,后天先天本是相對,并不涇渭分明,先天會受后天沾染,后天也會被先天影響,所以,后天的沾染可以些微改變先天,完全拋去反倒為了放下而放下,就像太極之圖,陰中藏陽,陽中由陰,強記曰道。
一個個碎片組成了不同的思維模式,環繞于孟奇周圍,通過星光連線相同,而連線與自我接觸處,些微改變,構成了少許不同。
思維模式盤旋環繞,沒有武道實力時的,沒有地球知識的,變做老鼠時的,孟奇保持著一絲自我認知不泯,看著它們,通過它們看到了不同又相同的自己。
不能直接看到自己,但從外在各相可見一二,結合種種,孟奇似乎越來越認清自己,而越來越多的記憶碎片因此飛出,跟隨環繞,本我越來越明,越來越凈,與無窮高處似乎有了些微共鳴。
心境修為對應的經驗和見識也飛出了,孟奇所見所思再也不同,一切幽幽暗暗,混混沌沌,呈現最初之態,但他也不是無法思考,因為不同后天經驗與見識依舊相連,只是無法蒙蔽自身了。
幽深昏暗,孟奇極“目”看去,只覺前方沒有時光的先后,沒有虛空的上下,沒有萬物的起始,果是本性先天。
就在這時,他“發覺”那片混沌當中端坐著一名道人,無法用語言描述的道人。
“你是……”孟奇心頭一動,“脫口”而出。
那名道人緩緩站起,發出宏大悠遠的聲音,滄桑古老之意彌漫:
“貧道元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