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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報團取暖的反賊

  四月下旬的一天,一支大約五千人規模的遠征軍,由伏波將軍趙云親自率領,分乘兩百余艘小船,連帶著輜重,從長沙城出發,經衡陽,逆湘江而上,向著零陵郡腹地挺近。

  (注:衡陽古代就叫衡陽;零陵郡治泉陵縣在現在的永州;桂陽郡治郴縣是現在的郴州)

  船過衡陽時,全程最險要難行的路段也就算過去了,因為南岳衡山已經被遠征軍拋在了后面。

  荊南地理,長沙、醴陵、湘南(湘潭)、湘西(衡山縣)等縣位于衡山以北的湘東盆地;而衡陽與零陵郡的永昌、祁陽、泉陵位于衡山以南的湘南盆地。

  所以從長沙郡攻打零陵郡,零陵一方是很難依山險而守的,長沙人只要進入己方的衡陽縣,就已經突破了衡山防線。

  趙云的前部先鋒,由一名年輕的別部司馬李嚴率領,有士兵五十船,分五個曲,每曲四百人,共計兩千。

  船過衡陽,氛圍漸漸輕松,也不乏軍官們扎堆竊竊私語吐槽:

  “呵呵。這就是那個魏延吧?命是真好啊。”

  “對,你也聽說了?他原先什么功勞沒有,李司馬(李嚴)讓他當個屯長,已經是秉持了伏波將軍激勵遠來投效之人的指示,錯給他了。

  誰知又趕上狂士廖立‘直言敢諫’,說大王任人唯賢、只看資歷。右將軍要維護大王聞過則喜、虛心納諫的美譽,這才選了幾個新附軍官中稍有才干的典型,又破格多拔擢了一級。

  這不,這魏延才來四個月,賣弄了一番武藝和治理軍紀的才能,就跟咱一樣是曲將了!當兵三個月就升屯長,第四個月就升曲將,小心爬太快折福哦。”

  李嚴麾下其他四個曲軍侯,要么是從軍兩年以上的,或者是本地的山越族或者隔壁的武陵蠻出身、多多少少算是土著部落豪強,家里有百十戶部族、帶著幾十個私兵來投軍,這才做到曲軍侯。

  這樣一群人,怎么可能服氣魏延這樣一個家伙,四個月就跟他們平起平坐。

  這種閑聊往往還故意說得很大聲,高談闊論,甚至是幾個人一起吼。

  哪怕魏延的坐船離他們最近時只有幾十步,湘江上的風聲又不猛烈、不足以掩蓋話語聲,照樣毫不收斂。

  魏延隱約聽見,也是全程陰沉著臉,偶爾咬牙咬得咯吱作響,卻始終沒有做聲。

  沒辦法,他連跟自己屬下的屯長們發泄表決心的話都不好說。

  因為他麾下那些屯長,十天前都還是跟他平級的同僚。現在就他突然提拔成了領導,原先的老同事們自然也是陰陽怪氣的,雖然不敢抗命或者排擠他,但也絕對談不上交心。

  提拔成曲軍侯后,同一部的其他曲軍侯不待見他,自己曲的屯長們也不待見他,兩級夾住受氣,跟風箱里的老鼠一樣。

  升官太快果然太遭人恨了呀。

  魏延捏著佩刀刀柄的手都青筋暴凸了,恨不得立刻殺到零陵城下,讓城里來個不要命的敵將供他斬殺立威,證明升他為曲軍侯是綽綽有余的。

  可惜的是,魏延的躍躍欲試注定是要碰壁的,因為零陵太守劉度根本不敢主動出來野戰。

  曾經的零陵第一名將、零陵都尉邢道榮,三年前已經在跟隨張羨去夷陵攻打關羽的戰役中,被徐晃殺了。

  那一次,是張羨主動出擊,聯合了武陵金旋、夷陵蘇代、華容貝羽等地方勢力和宗賊,想要趁著關羽出峽立足未穩,將其撲滅,結果全部遭到關羽反殺。

  關羽打完那一仗后,三年之中,第一年被派去北伐雒陽討董,后面兩年則是被劉備調回蜀中,在南中征戰平定了兩年。

  因為那兩年外部江湖上沒有了關于關羽的傳說,荊南新崛起的宗賊們也漸漸好了傷疤忘了疼。

  代替關羽執行后續鎮守任務的趙云,倒是與民休息,兩年來謹守荊南入川的峽口,絲毫沒有侵犯其他郡縣的意思。當地人對趙云當年的威名,也漸漸淡忘了一些。

  但零陵沒了邢道榮,剩下的都是些無名下將,連繼任都尉的鮑隆,都只是衡山獵戶出身,雖然號稱射殺雙虎、屢斬巨蟒,但終究空有一身蠻力。

  接替張羨的劉度,又豈敢用這些將領主動出擊。

  李嚴帶著魏延、霍峻等部進入零陵郡境內,深入數十里后,首先抵達了祁陽縣。

  祁陽是湘江北岸的一個縣城,也是郡治泉陵的門戶。

  過了祁陽后再往西直線八十里,就是泉陵縣了。

  但如果沿著湘江走水路,因為湘江彎彎曲曲的走勢、要往北拐一個大彎,倒是有一百五十多里水路。

  祁陽這地方的地勢,談不上跟衡山山區那么險要,但也算是有山可依。此地湘江以北是祁山(跟隴西的祁山不是一回事,只是祁陽縣和祁東縣之間的山),湘江以南是九嶷山。

  九嶷山又叫蒼梧山,綿延極廣,是五嶺的一部分,九嶷山南面就是“嶺南”了,確切地說是交州的蒼梧郡。

  傳說舜帝南巡蒼梧之野,死于此地,娥皇女英兩位湘夫人哭祭于此,就是這個九嶷山。戰國時楚國大詩人屈原的很多詩作,寫的就是這個地方,后世還有人在山上考據附會舜帝陵。

  山區無法行軍,所以去泉陵的糧道必須從祁陽縣門口的湘江里走,要是繞過祁陽攻泉陵,是會被祁陽縣守軍切斷糧道的。

  李嚴剛到,也不想直接蟻附攻城,就先讓魏延帶著一些手持大盾的士兵,先到城下喊話勸降。

  魏延也不推辭,他暗忖區區祁陽縣守將,估計也就是個縣尉,怎么可能有膽量抗拒伏波將軍的威名,于是就拿著一面梨木包鐵的大盾、手持古錠刀、背插一張硬弓,帶兵上前,把一路上早就練熟的臺詞吼了出來。

  還真別說,李嚴帶來這些人,除了李嚴本人之外,其他還真沒魏延的口才,也琢磨不清楚勸降話術的大義名分。

  很多曲軍侯級別的基層軍官都嘴笨,只知道拿刀砍人,你讓他說交戰雙方誰對誰錯,其實說不清楚。這時候魏延稍微有點文化、識字明理的優勢就體現出來了。

  只聽魏延大吼:“祁陽守軍聽著!我乃伏波將軍帳下先鋒魏延!劉度自恃宗賊,不尊朝廷,要挾上官強索官職,還抗拒漢中王寬仁遠人的租庸調變法,試圖繼續擅專搜刮之利,盤剝害民。

  伏波將軍奉漢中王之令吊民伐罪,上正朝廷綱紀,下救黎民困苦,爾等無關之人,切勿自誤!速速開門投降,可免無辜死傷!”

  吼了幾聲之后,城頭一個不知是別部司馬還是縣尉的軍官,也躲在垛堞后面開始喊話:

  “城下賊將休要妖言惑眾!零陵司馬陳應在此!天下皆知荊州牧乃是景升公,我主劉度的零陵太守之職,乃是明報景升公、上表朝廷所授,賊將竟敢說是要挾強索,簡直厚顏無恥!

  而且,我家府君數月之前,還曾另得長安明詔,我零陵眾將人盡皆知。長安發來敕命中曾言:劉備、劉表身為宗親,或陰托討賊之名,借口不尊朝廷、妄圖自立。讓交州刺史子云公便宜從事,如遇劉備、劉表妄自侵奪,可權攝零陵、桂陽二郡,以尊朝廷!你們才是反賊!”

  零陵別部司馬陳應的這番話,著實出人意料,讓魏延和李嚴都猝不及防,一時不知道打還是不打。

  如果要打,立刻開始準備攻城武器,甚至等趙云來了,趙云的心腹工匠自會打造配重式投石車,攻城難度非常容易——

  配重式投石車,此前只在益州的作戰中用過,因為蜀道艱難,消息封閉,外部的軍閥至今不知道這種武器的具體信息,更加不會造。三年前關羽打夷陵、武陵等地的時候沒敢用,怕的是泄密導致對手也學去。

  但現在的零陵戰場其實是不要緊的,因為北面的武陵、長沙都是劉備的地盤,荊南已經與外部世界隔絕。別說是拿出配重式投石車攻城,李素就算有殲星艦滅了劉度,外面的人也不知就里。

  可現在的關鍵不是武力夠不夠,而是大義名分的問題。

  劉備畢竟不是孫堅曹操,即使是孫堅曹操,193年的時候搶地盤也是要借口的,沒到徹底不要臉的程度。劉備得確保自己尊奉朝廷、匡扶漢室的大義不能受損。

  “劉度居然還有長安密令、讓他可以跟交州刺史張津勾結?這事兒不是咱能決定的了,快,立刻先上報伏波將軍,伏波將軍自會再報右將軍,請他們定奪。我們先圍而不打,休整幾日。也別放松戒備,若是陳應敢主動出城襲擊,那就堅決反擊,讓他有來無回!”

  李嚴如此吩咐,約束部眾不許妄動。

  魏延、霍峻等人依令而行,分兵下寨監視祁陽縣城。

  魏延還存了個心思,唯恐陳應不出來襲擊他,所以扎營的時候非常激進,選擇了跟李嚴部下其他幾個曲分開。

  魏延單獨帶了四百個兵到湘江南岸扎營,擺出“斷陳應后路,防止陳應撤退到泉陵,也防止泉陵的劉度、鮑隆沿湘江來增援陳應”的姿態。

  這邊扎營完畢后,劉度的新外交舉措情報,一天之內就送到了趙云手上,趙云也不敢自專,又派了哨船順流而下,順風順水帆槳并用,兩天內回到長沙急報給李素。

  “李傕郭汜居然還給張津密旨?讓他在大王或者劉表生出‘不尊朝廷之心’的時候,從背后牽制大王和劉表?”

  聽說這個訊息時,李素簡直是大喜過望。

  《后漢書》上只寫過交州刺史張津,在建安初年的時候,得過曹操所控制的許昌朝廷的密旨,讓他可以便宜行事越境接管零陵、桂陽。

  但那是因為劉表一貫是袁紹的盟友,所以曹操怕被袁紹和劉表夾擊,這才給荊南張羨、交州張津密旨,讓他們給劉表添亂。

  沒想到,這樣的招數屢試不爽,每當挾天子的朝廷被地方軍閥北伐威脅時,都喜歡用這手給討董/討傕汜/討曹的軍閥添堵。

  “天助我也!既如此,子龍負有何疑?劉度勾結張津,支持李傕郭汜,這個罪名可比陳溫、陸康、周昕的‘承認長安逆臣、破壞討賊’更加卑劣了。

  陳溫陸康等人,好歹只是消極被動地承認長安、不愿為北伐長安出力、掣肘擺明了姿態要北伐長安的諸侯。而劉度和張津是主動進攻破壞北伐救駕大業、助紂為虐了!

  告訴子龍,急擊勿失,大義名分方面不用擔心,大王素來以北伐匡扶漢室為任,這種賊臣幫兇還有什么好留手的?!”

  李素興奮地吩咐趙云派來的信使,還因時制宜地交代了一大堆外交籠絡的話術,怕信使記不清楚,李素只能提筆給趙云寫了一封密信,讓他如此如此攻心籠絡。

  我早上起來才看見,爭取下周末之前還清(不過今天我要去事務所開年會,明天開始還,絕對不會少大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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