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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4章 長坂長下坡,需要人肉剎車片

  聽說趙云只是帶來三千騎兵,程普內心那股六年前就郁積不散的恐懼總算是稍稍散去。

  他自己也忍不住譴責了一下自己的膽小,幾乎如同條件反射一樣不用經過大腦。

  只能說六年前那場斷臂之戰留下的心理陰影太強。他們三人圍攻呂布還殘了一個,趙云卻撿漏擊敗了奮戰多場后的殘血呂布。

  這就跟假設在華雄刀下逃得性命的潘鳳,看關羽的感覺差不多。

  稍稍冷靜之后,程普在內心告誡自己:“沒什么好怕的!只是三千人而已!何況我軍前天才在漢陽、竟陵一帶暴露行蹤,敵人的部隊肯定是在這之后出動的。

  李素在襄陽,就算半天之內就得到日行五六百里的飛馬急報、立刻派出趙云南下救援,那趙云的部隊,也是在一天兩夜的時間里,從襄陽到當陽疾行奔襲了三百里了!

  再強的騎兵,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狂奔三百里還有什么戰斗力?而且趙云的騎兵肯定也不能是多么重甲的騎兵,否則更跑不了那么快的速度了。

  我軍有兩萬七千人,對面只有黃忠的兩千南郡郡兵和趙云三千騎,如果被這五千人在當陽城內會合。那么哪怕當陽城池并不堅固,五千人守城頂住兩萬七千人攻城十天半個月肯定沒問題。

  就算明天走夏水的我軍數千援兵到了、三日后周都督的六萬五千人也能到江陵,但如果給了李素的后續步兵主力時間,襄陽那邊一樣可以在幾天內來兩三萬人,到時候,我們依然沒有立刻拿下當陽的把握……

  所以,眼下最關鍵的,倒是要一邊圍住當陽,一邊打援把趙云堵截在城外,野戰中就把趙云重創擊潰擊退。然后再回頭集中兵力,爭取三天攻下黃忠兩千雜兵守的縣城,搶在李素從襄陽出發的主力到達之前收工!”

  程普也不愧是東吳陣營資歷最老的老將了,雖然殘廢后武力不行,統兵之才和評估敵我形勢的經驗依然非常充分。

  他很快就做出了眼下對東吳軍來說確實最正確的決定:圍點打援、各個擊破,能在野戰中就重創援軍就盡量靠野戰。

  程普倒是不想搞一言堂,也想過群策群力商量一下戰略。可他身邊的部將資歷地位都比他差太多,他覺得也沒什么智將,就自己腦內評估決策了。

  同時他也有點自知之明,從頭到尾只敢想重創擊潰,倒是沒想過全殲趙云。

  趙云畢竟是騎兵,有機動速度的絕對優勢。三千人打不過兩萬七還能跑嘛,只要往北邊來路退卻,程普根本追不上。

  全部盤算停當,程普立刻給全軍分別下令:“呂蒙、宋謙,你們二人分領左右牙門督,我自率中軍旗陣主力,同去城北迎擊攔截趙云。

  徐盛,你留下三千人圍住當陽另外三門,盯住黃忠就行。黃忠想跑就讓他跑,反正只要離城,總比窩在城里放箭死守好對付。

  凌操,你帶二百騎兵斥候,并你昨夜帶來報信的一百人,輕裝哨探趙云蹤跡動向、及時回報。不過千萬別跟趙云交戰,遠遠盯著就行。”

  三方分別領命,就按照程普所言各自行動。

  凌操翻身上馬,臨走時分似乎還想起什么,不由提醒了程普一句:“程老將軍,要在當陽城北攔截趙云,恐怕不易,除非我軍急進,搶占沮水留出荊山的谷口,把趙云堵在來路狹窄之地。

  我為主公擔當先鋒,掌騎兵斥候,大軍未到,先哨探周遭地形,對這邊地勢比您略熟。當陽瀕臨沮水,南有麥城,北有臨沮。

  沮水出于荊山,而荊山南北蔓延極廣,北起上庸房陵與襄西隆中,南至當陽以北、臨沮以南的荊門谷口。

  而荊門谷口到此還有三十余里,趙云的蹤跡剛剛才被我軍斥候發現,相距絕對不會超過五十里,這樣算來,他距離荊門谷口只有二十里了。

  我軍是步兵,要再北上三十里堵住荊門谷口、在狹窄地形下與趙云正面陣戰。同樣的時間里,趙云的騎兵只要南下二十里,肯定是趙云先沖出荊門,堵不住的。”

  程普認真評估了凌操對地形的判斷,也承認了凌操作為騎兵斥候統領的專業素質,但他依然不得不執行原計劃:

  “就算來不及把趙云堵在荊門谷口狹窄之地,那就放他南下出谷,在谷口以南的開闊地帶作戰!我軍只要結陣穩固,弓弩長槍搭配嚴整,以八倍之眾,還是很有勝算。”

  凌操嘆了口氣,雖還覺得隱憂,卻也不能抗命:“只怕沒那么簡單。沮水出了荊門谷口后,便離開了荊山山區,地勢漸漸開闊平坦,趙云的騎兵就可以利用開闊地形迂回我軍了。

  而且當陽由此往北二十余里,為北面荊山和南面江漢平原的過渡,所以都是北高南低的長坂。趙云由北向南攻打,這種居高臨下坡度很緩的地形,正好發揮騎兵沖擊之利,程老將軍可要小心。”

  程普面色鄭重地點點頭:“凌校尉放心吧。”

  凌操這才頭也不回地先去了。

  凌操和程普北上之后,徐盛這邊倒是奉命繼續虛張聲勢圍住黃忠,而且在臨時營寨內多立旌旗,甚至還得對當陽縣施展幾次像模像樣的佯攻。

  程普之所以這么安排,也是為了防止黃忠的部隊立刻士氣大漲——當陽城始終是被圍住的,趙云雖然逼近了,黃忠卻不知道。

  援軍的消息能給守城部隊極大的鼓舞,所以攻城方最穩妥的辦法就是繼續演戲并封鎖消息。萬一真擊破了援軍,再把援軍被殲的噩耗告訴城內,最好再拿點援軍的軍旗和援軍將領的首級,用槍桿挑著到城下晃悠,這樣說服力就更大了。

  程普剛才一大早的時候都擺出攻城的架勢了,要是不真打一打直接先退,黃忠能不起疑?

  徐盛剛到也沒什么攻城裝備,就隨便弄了幾十架木梯子,每一側城墻安排了幾百人的先鋒,扛著梯子沖一波試試水。反正也是佯攻,要是失敗了,也好放出話來,假裝需要等一天時間打造更重型的攻城武器,黃忠就不會懷疑了。

  “先登者賞三百金!官升兩級!這樣的小城、城內就一兩千人,都能開這么重的賞格,兄弟們,機會難得啊,都給我沖!”

  徐盛揮舞著一面堅實的包鐵皮木盾,另一手掣著柄古錠刀,在攻城人群前逡巡吶喊鼓舞士氣后,揮刀一招,逼迫士兵們蜂擁向前。

  士兵們以松散陣型錯雜逼近,當陽城太小,沒有護城河,連干壕溝都沒有,也沒有鹿角拒馬羊馬墻,所以不用做任何準備就能直接抵達夯土質的城墻根。

  城門也只是簡單的厚木門,門上沒有鐵圓釘,更別提甕城了。

  幾十架梯子錯落搭在女墻垛堞之間,梯子頂部的簡易倒鉤尖錐扎進夯土,讓守兵一時難以推開。等蟻附上去的士兵數量多了之后,就更推不開了。

  徐盛在遠處,看著己方的士兵沖得那么快,在接近城墻的過程中,被羽箭射殺導致的傷亡很少,一度還產生了錯覺:

  難道是城內真的守軍不夠精銳,臨陣調度混亂,以至于黃忠雖然自己箭術超群,也難以挽回?

  可惜,這個錯覺只持續了數秒,隨著飛梯架在墻頭,很快就出現了連弩拋射潑灑箭雨、滾木礌石灰瓶金汁瘋狂潑灑,甚至還有昂貴的滾油倒下來、再用火箭點燃。

  幾乎是轉瞬之間,城下就成了一片火海毒煙和滾沸穢物交雜彌漫的修羅場。

  黃忠一開始沒有開火,不是因為他治軍無能,竟是因為他看出了這波攻勢規模不大、哪怕放近了打也不會有被沖上墻的風險,所以故意放近了打,好多瘋狂輸出一會兒。

  “糟糕!聽程老將軍交代,說是蔡瑁好像對主公說過,張松借口從江陵押運物資北上的時候,可是運走了大批昂貴的軍械物資。這當陽城眼下怕是成了一座武器庫了!這么多昂貴的消耗性守城武器就這么往下潑?”

  徐盛心中撥涼撥涼的,正要下令趕緊撤退,忽然一支勁箭帶著破空嗡鳴之聲而來。

  幸好徐盛的盾牌始終遮蔽得很好,聽到響聲立刻進一步把身體蜷縮起來,盾牌也下意識舉高,隨后“嘣”地一聲,一根錐頭破甲雕翎箭,已經尾羽顫動地扎在了重盾上。撕開鐵皮和一寸厚的木頭,錐頭露出盾背三分,才被卡在那兒。

  徐盛驚得一聲冷汗,如同被打斷了吟唱一般,拖延了對撤退命令的下達。而黃忠已經趁著這個機會,連珠箭發,接連射殺了好幾個曲軍侯和屯長級別的督促登城的一線軍官。

  攻城部隊頓時大亂,都沒等到徐盛正式下達撤退命令就直接轟然撤了下來。

  當然了,另外兩面城墻既沒有徐盛坐鎮,也不用被黃忠親自督戰,反而攻城方敗得沒那么快那么慘。

  短短半炷香的攻擊行動,徐盛在南城外丟下好幾百具尸體,狼狽撤退,另外兩門也都有一百多具尸體。

  唯一的慶幸是徐盛這人還算敬業敗退得那么慘,還不忘臨走時讓士兵們喊話掩飾:

  “黃忠老兒休要猖狂!今日只是我軍攻城器械不堅!一兩日后我軍云梯沖車打造完成,就等著引頸就戮吧!”

  黃忠站在城頭,捻著微微花白的胡須得意大笑。

  黃忠旁邊,站著面帶交好神色的張松,在那里商業互吹:“黃校尉早年真是懷才不遇啊,沒有機緣建功沙場。如今跟隨了陛下,分配到李司空帳下效命,終得一展所長,可喜可賀。”

  黃忠擺擺手裝謙虛:“誒,張從事你想出來的那個故意示弱、把沒有威脅的敵人放近了打的小聰明,也起了不小作用,不然今日殺不了那么多吳兵。

  今日只是略微小戰,只要拖住吳軍,等司空的援軍到了,才是我們大展身手的時候。”

  黃忠身后的城樓里,典韋百無聊賴地躺在那兒睡大覺,反正剛才這一波擺明了一個能沖上城頭站穩腳跟的敵人都沒有,也就輪不到負責近戰的他親自上場熱熱身了。

  典韋作為中護軍,在這當陽縣中已經是地位最尊貴的了,他要是不想打也沒人能請得動。他純粹就是自己手癢,想殺點敵人找找手感。

  話分兩頭。

  黃忠在當陽城內擊退徐盛佯攻的同時,趙云帶領的援軍先頭部隊、三千鋼甲騎兵,也已經以戒備姿態緩緩前進,走出了荊山山區。

  騎兵隊沿著沮水,從荊門走出山谷,眼前的地形豁然開朗,正是荊門以南當陽以北的長坂地帶。

  因為最后階段的行軍速度并不趕,而且一路上前面都有配發雙馬,所以馬匹的馬力保存得都不錯,人也不是很疲勞。最后出谷之前,人是卸甲徒步牽馬沿河走的,鋼甲暫時馱在馬背上。出谷后進入開闊地帶,再修整著甲上馬。

  對面的程普對趙云軍體力的預估,顯然是錯了。

  因為程普的一切判斷,都是建立在“趙云的部隊是兩個夜晚加上中間一個白天,趕完從襄陽到當陽的三百里路”這個基礎上的。

  可事實上,趙云是在黃忠南下后不久,就開拔啟程了。李素根本不是等到周泰那邊急報有吳軍越境才派出趙云的,是得到張松的示警時就派出了。

  趙云在路上行走的時間,也就比黃忠多了整整一天半。其中在進入沮水河谷后,還坐船順流淌了七八十里,所以人和馬匹都是得到了休息的,過了臨沮才進入戰備狀態。

  整個南下時間比程普預估的多了一整天,就不會那么累,何況四分之一的里程還是在船上邊睡覺邊前進。

  跟歷史上曹純帶著虎豹騎、從襄陽南下一日一夜就狂追三百里到當陽,簡直天壤之別。

  穿上自己那套已經非常精良靈活的板甲后,趙云活動著指掌,感受手背上都釘了鐵片的皮手套的握持效果,揮了揮用精良鑌鐵打造的槍刃,一股信心油然而生。

  他看著面前的長坂,那居高臨下又容易迂回包抄的地形,覺得哪怕以三千鐵騎,擊潰數萬強敵也不是沒有機會。似乎眼前這個戰場,就是為他打造的一樣。

  “坂”字的本意,就是坡度比較平緩的山坡,介于山區和平原交界地帶。長坂就是距離很長很廣、坡度很平的長坡。

  鐵騎兵在這樣的地形下,從荊山邊緣俯沖江漢平原,就有一種類似重載卡車司機開長下坡高速路段的感受,長期踩剎車都會踩得剎車片過熱、潑水到輪轂上都會“滋”地一聲烤干。

  要是不踩剎車,徹底放飛自我,那么阻擋在面前的敵軍步兵,就會像被長下坡路段的剎車失靈卡車撞到一樣,用敵人的肉體擔當剎車的角色。

  前方七八里地之外,程普的兩萬四千名東吳步兵組成的大陣,已經出現在地平線上。

  顯然程普也注意到了趙云,比較緊張,提前讓部隊停止繼續前進、就地結陣。

  趙云眼神冷峻地橫掃過陣線,已經想好了如何節約剎車耐久度、用誰來當下坡剎車片。

  請:m.shuqu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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