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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1章 莫非有詐

  曹操和郭嘉都覺得仗打到這個節骨眼上,必須從其他州調援軍過來,為郾城失守后的分兵堵截許昌、上蔡做準備了。

  四月初剛開戰的時候,劉備軍實際不過二十萬,但號稱三十萬,曹軍卻是實打實有大約二十三四萬人。

  經過這么久的消耗,數次小規模的擊潰戰,雙方都已經實際降到了十八萬人左右的有生力量。

  當然從二十萬降到十八萬,和從二十四萬降到十八萬,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損失量至少是三倍的比例。

  而且等這些臨時戰損中的傷兵休養幾個月徹底恢復后,雙方都養回來一萬人左右的傷員,到時候就是雙方都剩十九萬。這就等于劉備花了一倍的永久性損失換掉了曹操五倍的兵力,這種消耗戰怎么持續得下去?

  另一方面,從集結部隊開始算起,雙方調動兵力已經有快兩個月了,這段時間的物資消耗也是極為巨大的。

  按照常理一個士兵二十天吃一石糧、一個月一石半,劉備二十萬大軍每月消耗糧草就是三十多萬石。考慮到運糧民夫和路途損耗,實際上接近五十萬石——

  還別覺得民夫輔兵吃得多、路上的運輸損耗大,這已經是修通了南陽運河之后的效率了,才能把轉運損耗壓到實際一線士兵消耗的一半多。

  如果沒有運河,要靠陸路運一段距離、然后再多加兩次碼頭裝卸貨,那起碼得每個碼頭再多養好幾萬碼頭工人,再算上民夫的家人老弱婦孺,整個系統會幾何級數復雜膨脹。

  那種情況下,運輸損耗高于一線士兵口糧一兩倍都是正常的。

  由此也可以看出,李素和諸葛亮提前三年建議劉備不惜代價挖通漢水與黃淮水系,對于如今漢軍有底氣在豫州戰場跟曹軍拼消耗,是多么的重要。

  對面的曹軍,倒是就地吃糧,最初兩個月不用考慮運糧的問題,所以二十四萬人每個月就是實打實吃掉三十六萬石存糧,零運輸損耗。

  現在士兵被殺到只剩十八萬多了,糧食壓力還降低了,每個月只要二十八萬石糧食就能養活了。

  可問題是,郾城周邊各縣戰前囤積的存糧也是有限的。曹軍總計吃下去近五十萬石糧食后,基本上余糧告罄。

  再想相持的話,只要超過一個月,就不得不跨郡運糧了,如果超過三個月,那就得跨州運糧,整個豫州各處官倉之前內線囤積的余糧都得吃干抹凈。

  按照這種消耗速度,后方的荀彧甚至都給曹操算過——如果以“五十萬大軍長期在邊境處于戰爭狀態”這個模型來計算消耗,戰爭持續一年半以上,曹操陣營的公糧余糧就會都吃光,屯田制那么高的搜刮比例都撐不住。

  當然,這里有個細節必須注意,那就是“曹軍都部署在目前的邊境前沿”,即拒敵于國門之外。畢竟把糧食從內部腹心之地運到邊境,是有損耗的。

  哪怕中原地勢平坦,河流眾多,轉運也是有損耗的。以水路為主、跨越千里平原,多損耗一倍很正常。

  曹操要是一直保持五十萬部隊戰時損耗速度吃糧,再有五十萬民夫為他們運糧損耗,以關東五州現在剩下一千二百萬人口、核算下來十五到六十歲男丁也就五百萬。

  可不就等于四個成年男丁加七個老弱婦孺,就要供一個前線人員。一年半把國力吃空吃盡完全不是夸張。

  但如果曹軍選擇另一種方式,就是一個地方糧食吃光了就棄守,退到下一個還有存糧的據點,而且部隊人數也隨著地盤的淪陷等比例損耗的話,曹操陣營倒是能吃上三到四年才糧盡國亡。

  (當然這只是假設完全沒有運糧損耗的理想狀態,即在有糧地區就地防守就食。實際情況只會介于兩者之間。)

  現實情況下,在走到這一步之前,曹操早就眾叛親離了。

  所以,逐步后撤是沒有辦法的,只不過現在面臨的逐步后撤,比歷史上官渡之戰時更痛苦。

  歷史上的官渡之戰從延津、白馬退到官渡,好歹袁紹的進攻路線還是只有一條,因為鴻溝運河在延津到官渡之間沒有分叉。

  現在的汝潁水系在郾城位置是有分叉的,后撤縮短糧道后,還要面對劉備究竟攻上游還是攻下游的抉擇。

  這個決策過程中,曹操必須慎重,他和郭嘉前后也花了好幾天的時間審慎考慮。

  尤其是要判斷“劉備本人的主力軍、在豫州拖住曹軍主力后,劉備朝廷的其余偏師,會對曹操下轄的哪些地方下手”,

  想清楚了這個問題,曹操才好從劉備進攻危險比較低的州多抽援軍、而盡量不去動那些被攻高危地區的兵馬。

  劉備軍則趁著曹操猶豫期里的這些天,徹底掃清了郾城外圍的全部防御工事,就剩最后的直面城墻攻城了,連護城河都被填平了好幾處。

  這天,已經是五月十二。次日開始。劉備軍就逐步在郾城城墻外部署投石機了。

  曹操軍原本已經做了一個計劃,幾乎到了要拍板的程度:

  把兗州和青州的留守部隊盡量抽調過來,另外冀州的原袁紹軍降卒也可以抽調一部分來豫州。

  曹操和郭嘉之所以這么商議決策,一方面是考慮到青州和兗州確實內亂威脅可以處置,同時曹操也在這幾天又安排了一些內政除奸措施,想再殺幾個親袁世家官員根除內患。

  做完這些操作后,他覺得皇帝劉和身邊就可以少留曹家親信部隊提防了。

  至于為什么要抽調冀州防區的原袁紹降軍來豫州布防,也是曹操考慮到袁紹舊部可能存在軍心不穩、看曹操勢孤后重新生出異心,面對劉備的進攻時意志不堅定容易投降。

  既如此,曹操覺得寧可在冀州和淮南讓曹軍嫡系老兵防守,而把袁紹舊部調離其原故鄉防區,異地控制。

  歷史上,曹魏朝廷對于“士兵異地駐防、并且扣留家屬作為人質威脅,以免士兵投敵”這類操作,還是做得很溜的。

  雖然按照原本的發展軌跡,曹操還活著的時候不該發展到那么下作的程度,得曹丕曹叡時期才漸漸變本加厲。但誰讓這一世的曹操越來越日薄西山,人在逆境中下限總是會越來越低的。

  可惜,就在這份調兵的丞相府教令即將發出的時候,后方留守兗州、青州的荀彧、曹洪發來急報,打斷了曹操的操作。

  曹操得知荀彧來報,幾乎是立刻接見了信使,焦急催促詢問,唯恐有什么無法接受的噩耗。

  信使告急說:“丞相!前將軍(曹洪)急報,他此前得丞相密令,已經在集結青州駐防兵馬,準備等丞相正式調令,就派來豫州馳援。

  但八日之前,前將軍剛剛開始抽調東萊、北海、樂安、平原、齊郡、瑯琊各五千守兵,湊出三萬援軍準備出發,結果似是兵馬調度集結的過程為敵軍探知。

  三日前,劉備麾下偽鎮南將軍太史慈,便率領約一兩萬水軍,從渤海海路而來,襲擾北海郡、東萊郡二處。兩郡各有多縣之地直接響應、背叛朝廷,其余各縣也多有被太史慈兵臨圍困后、僅略作抵抗便不敵而降。

  前將軍大驚,不敢再抽調青州駐軍,唯有全力回師迎擊太史慈。另聽說還有趙云率騎兵南渡易水,在渤海各縣剽掠,繞開南皮堅城,搜奪人口資財,迫降縣城。袁譚舊部拼死抵抗,也無法抽調。”

  曹操聽了,頓時驚得跌坐在席,久久說不出話來。

  前線剛剛幾次被小規模擊潰,兵無戰心,后方還被這樣騷擾。原本覺得最容易抽調的青州,居然也被威脅了。

  事情是三天之前發生的,情報現在就送到曹操手上了,可見至少是日行六百里以上的加急信使,軍情不容樂觀。

  當然,曹操也相信,只要曹洪、荀彧等立刻謹守地方,把趙云逼回去,把太史慈也逼走,應該問題不大。但不管怎么說,青州的部隊也是不能輕易抽走了。

  思前想后,最后由猶豫完善了兩天,曹操才放棄了抽調青州守兵,只是把冀州靠近黃河北岸的幾個腹地郡的袁紹舊部,以及兩萬兗州預備隊,加起來一共五萬人,抽調到豫州前線。

  然而,命令剛剛下達不久,接連數日內,又有新的變故發生。

  五月十五,曹洪再次來報,說太史慈隨著曹軍大幅反擊,已經有所收縮,還剽掠了北海部分百姓往東退往東萊山區,試圖利用太史慈在東萊老家的民眾基礎長期游斗堅守。

  但與此同時,劉備陣營的海船水軍,似乎還有分兵的跡象。糜竺另派了一名遼東將領,似乎是田疇,帶了區區數千士卒、乘坐兩百余條大型沙船,居然突入了黃河,還深入黃河河口四百余里,威脅兩岸。

  曹操很是驚訝,一度以為連兗州老巢的部隊都不能多抽調了。

  畢竟兗州原先雖然是腹心之地,被其他曹操占領的州所包圍,不可能被外敵威脅到。但兗州好多郡也是直接瀕臨黃河南岸的,如果敵人的水師仗著船好,哪怕人少都敢在黃河上來去縱橫,那曹營腹地還有哪兒是安全的?

  就算漢軍這些騷擾型的船隊因為人數不足,無法上岸攻城,可就是沿著黃河兩岸搶劫、騷擾鄉野空虛之處,也足以把腹心攪爛,曹操根本是受不了的。

  好在這一次,曹操都還在焦頭爛額忙于部署時,又僅僅兩三天,便收到荀彧的一封捷報,說是處理了田疇對黃河河口兩岸的深入威脅,還繳獲了田疇軍的船隊一部,抓獲水兵俘虜數百人。

  那么多天的噩耗聽下來,總算有一條難得的好消息,雖然才幾百人的戰果,但也讓曹操稍微提了提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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